如初看着眼前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康宁夫人,感觉到身边的气压都低了下来,当真是山雨欲来。她撸了撸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尴尬地笑了笑,小声道:“对不起啊,夫人……我只是在抓猫。”
康宁夫人看如初还在嬉皮笑脸,气不打一处来。上次想要好好调教调教这丫头,结果她被只老鼠吓得一病不起,自己也只好作罢,想不到这妮子居然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吵了她的美梦不说,还在她院子里上蹿下跳,人仰马翻,简直就是故意跟她过不去啊,叔可忍夫人不可忍,今天绝对不能便宜了她!
越想越气,康宁夫人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单手抓住如初的后脖领子,像拎小猫一样,一把把她从水缸里拎了出来。
如初双脚离地,徒劳地挣扎了两下,水珠一甩溅了康宁夫人一脸。
康宁夫人把她放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冷冷笑了一声,逼近她问道:“猫抓着了吗?”
如初被她逼的紧靠着缸沿,心里七上八下,夫人刚才那一声冷笑简直让她毛骨悚然,她嘴上说着还没,脚底已经悄悄移动,猛的一低头就从康宁夫人胳膊下面钻了出来,撒腿就跑。
康宁夫人这边也不废话,充分发挥亲力亲为的劳动模范作风,顺手在地上抄起一截树枝就开始追。
按理说,十四岁少女跑赢中年胖夫人应该是毫无悬念的事,但是如初刚开始跑,就觉得大事不妙,她自己胖乎乎身体不协调,没跑两步就险些被自己绊倒,康宁夫人却是不慌不忙,好像根本就没怎么动,却总是保持出现在如初周边两步之内的地方。
康宁夫人一边追,一边挥舞着手上的树枝,毫不客气地往如初的屁股上招呼,而且是哪儿都不打,专门打屁股,如初一边跑一边哇哇叫,又疼又臊,又羞又恼,简直毫无尊严可言。
想不到自己万千幸运,起死回生,穿越而来,当了官二代贵小姐,却在这里被个母老虎追的无处可逃。
想到这里,如初忍不住哭了起来,心灰意冷干脆不跑了,其实她也无处可跑了,已经被逼到墙角。
康宁夫人气势汹汹地跟过来,举起了树枝,吼道:“我看你以后还敢胡闹!”
如初闭上眼睛,放弃了抵抗。等了一会儿,身上没挨抽,耳边却传来一个笑呵呵的声音:“母妃母妃,原来除了我,还有人能惹的您这般不高兴啊?”
如初睁开眼,看见一人正挡在她的身前,她探出头去看那侧脸,才认出是她的四哥,整日不知在哪里闲逛疯玩的,叶星北少爷。
康宁夫人的亲儿子竟然站出来维护自己,如初心里一暖,怯生生拉住了叶星北的衣角。
康宁夫人一看是自己的宝贝小儿子,便即刻住了手,有台阶她也就顺势下了。刚才追的如初满院子跑,狼狈不堪,她气已经消了大半,更何况,现在毕竟上了年纪,不复当年神勇,跑几步还真有点累。
“哼。你们姓叶的可有一个叫我省心的?你这五妹妹上房抓猫,下缸捉鱼,忙得不得了呢。”
叶星北噗呲一声笑了,走过去撒娇般揽住他母亲的腰,只可惜太粗没有揽住:“母妃大人息怒,她保证再也不敢了。”
说完他冲着如初使了个眼色,如初好女子不吃眼前亏,再说虽然心里不服,可也不能扫了恩人的面子,赶紧行了一礼:“夫人,我再也不敢了。”
康宁夫人没搭理她,扔下树枝,扶着叶星北的手走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大米心急火燎从房上下来,绕到正门,还没来得及冲进去救她家小姐,就看见如初没精打采狼狈不堪地走了出来。
她赶紧把自己的外衣给如初披上,心疼地问道:“没事吧?伤着了吗?”
如初看着她,眼睛红红的,张了张嘴,一脸痛苦。大米以为是小姐受了委屈,伤心难过,心痛自责不已,把如初揽进自己怀里,想要安慰她。
没想到,如初把头埋进她温暖柔软的胸脯,然后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大喷嚏,鼻涕眼泪一把,沾了大米一身。
虽说今天天气不错,可春夏之交,天气还是有点冷的,如初这一番折腾,又弄了一身水,不感冒才怪。
如初不好意思地笑笑,吸了吸鼻子,用袖口在大米胸前胡擦乱抹,大米顿时涨红了脸,双手护胸,叫道:“小姐,你这是干嘛?”
如初吐吐舌头,更加不好意思,自己变成十四岁傻小姐,连情商也跟着低了吗?
“那个……猫呢?”如初想要换个话题,陡然想起闹了半天,猫还是没找着啊。
大米、樱桃和小丸子面面相觑,一齐朝如初摇了摇头,如初叹了口气,纠结着要不要回去接着找。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如初回头,看见四哥叶星北手里抱着小猫小米,正朝她们这边追过来。
“傻妹妹,这可是你的猫啊?”叶星北人未到,声先至,不顾小米怒目相视,将它单手举过头顶。
“是我的,你快给我!”如初跑过去,朝他伸出手。
“你说给你我就给你?我救了你,你还未对我说个谢字!”叶星北调笑着,颇有兴趣地看着如初跳起来也够不着猫的样子。
谢你?打我的不是你亲娘?如初一听这话,便赌了气,转身就走。
没想到,身后叶星北突然扯住了她的辫子,看她被拉得一个趔趄,笑得花枝乱颤。
“说话就说话,干嘛揪我小辫子!?你娘没教过你文明礼貌吗?”如初气得跺脚,猛一回身掐住了他的手腕。
叶星北吃痛,这才松了手,虽说个别词没听太懂,他也知道如初的意思,腆着脸笑道:“我娘亲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我就是这样不拘一格,特立独行,你怎么样?再说你的辫子我都揪了十几年了,现在你说不揪就不揪了,那我多没面子。”
如初彻底无语,想起与他初见时,他捏自己脸的情景,想想叶小五过去十几年,一定在这样一双魔爪下受了不少蹂躏。
“你跟我道个谢,叫我一声四哥,我便把猫给你,以后我还罩着你。”十六岁的少年一脸坏笑,容光焕发。
如初也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而且人家确实救了自己,便勉强行了一礼,道:“如初多谢四哥救命之恩!”
叶星北很满意,把猫送到她手里,还很好心的,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将她送回了子诺轩。
小米好像也是玩累了,吃了樱桃给它准备的大餐,毫不客气地跳上如初的床就睡了,如初的心着实介意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不是生物学生,药物研究员,轻微洁癖的余小枝了,还介意什么呢?便也就随它去了。
……
晚上吃过饭,如初去给父亲请安。
北翼王照例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身体可还好?她也照例答一切都很好,虽说被康宁夫人抽了几下还隐隐有点疼,但她决定这件事就不提了。一来她确实也有错,二来她不是爱打小报告的人,打小报告只能说明自己无能,更重要的是,父亲真的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态度,她心里真没底。
康宁夫人随父亲出生入死半生,又给他生了三个儿子,连皇上都不怕,连圣旨都敢不接,而且不接之后,父亲半个不字都没说,这份胆量和情义,不是她叶如初能随随便便撼动的。
如初很喜欢和这位爹爹相处的时光,虽说他日理万机,并没有多少时间陪她,但是能听听他说话,看看他挺拔高大的身姿以及对自己一成不变的温柔笑容,如初觉得很安心很暖心。从他的笑容里,从他的眼睛里,如初能感觉到,那样毫无疑问的天伦爱意。
但是今天模范爸爸带给如初一个坏信息,如初临走的时候,北翼王摸摸她的头,笑着说道:“初儿,莫大夫也走了,你的身子也痊愈了,再歇两天,你就跟着小四他们去念书吧。你虽是个女孩儿,但也是我叶敬天的女儿,总要知书达理才行,过去十四年是没有办法,你从现在开始学,好好学,不晚。”
如初愣了一下,无奈点头称是,回去的路上,却不免忧心,她堂堂二十一世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念书自然是不怕的,但是在这里,让她跟着一群连进化论和日心说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文盲学四书五经之乎者也,那又是一番怎样的情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