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叶叶还在和社长说电话,我没有片刻犹豫一转身就跑过去拉住杨叶叶和方晓,然后往相反的方向跑。
她们两个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我拽着跑,我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几秒后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地上。杨叶叶和方晓闻声下意识地回头看,我已经无暇去顾及后面急促的脚步声是谁发出的,现在我只剩下一个念头,快跑!
突然,我开始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仅仅只是一刹那的功夫,我看见我们身下的地被一层阴影包裹,我在奔跑的过程中抬头一看,是一个人形的物体跳的老高,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而且那物体大有想压死我们的势头。
我一把推开杨叶叶和方晓,与此同时那人形的物体突然砸在我身上,我被那东西死死压住,从他身上传来的血腥和腐臭味道让我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我摸出枪往它身上开了几枪,这样近距离的开枪不可能一发都打不中,但这种攻击对他仿佛只是给他挠痒痒一样。他的手一挥就把我手里的枪甩得老远,现在手上没了武器,我只能用脚去踹他,可是我踹他的每一脚都仿佛是踹在一块坚硬的石块上。
他按着我的肩膀,尖利如刀的指甲嵌进了我的肩膀里。
这到底是丧尸来的,还是白骨精变的,为毛连爪子都有。
他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伸手按住我的左手,然后往外拉,大有要把我五马分尸的节奏。
我身上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龇牙咧嘴地继续用它控制不了的脚去踹他。
起初我耳边还会有杨叶叶和方晓用枪射击他的声音,但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扯多了,我觉得疼痛离我越来越远,所有的声音也都被我甩在了脑后。
是要死了吗?
濒临死亡的体验就是这样的?感觉周遭的一切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自己也开始远离肉体,开始了四处的飘荡。
不对,我应该也会变成丧尸,作为一只丧尸,连属于自己的鬼魂也没有。
“西西!”
“狗蛋!”
在我陷入一片模糊之前,我隐约看清了压在我身上这头怪物的样子,这一看让我本来昏昏沉沉的脑子突然清醒了。顿时我感觉自己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全身冰凉地连脑子都快冻住了。
这人眉目于Eli有几分相似,他穿着一身厚重但已经破烂不堪的登山装,他眉清目秀像极了照片里的那个人。
“Eddy?”
没错,这个人是Eddy,化成灰我都能认得他。
如果不是因为寻找他,我们就不会去西藏不会去珠峰不会在研究所里遇上丧尸,所以也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情况。
我仅剩下可以自己控制的右手一把抓上Eddy的脸,丧尸的皮肉本就已经很脆肉,眼下我伸手一扒竟是把他半边脸也给扒下来了。
Eddy眼珠子动了动看了一眼被我扒下来的皮肉,咬着牙吼了一声。
丧尸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我估计他是不可能因为疼痛而叫喊的。他可能是不满我撕了他的脸,于是之前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用劲这下又开始使力了,我切身体会到自己的手臂被人硬生生往外拉扯是怎样的疼痛感觉。
由于Eddy的那声叫喊,我看见有不少丧尸从五号楼里走出,而杨叶叶和方晓仍浑然不知地继续开枪扫射Eddy。我眼看着那些丧尸慢慢靠近我们,我偏过头对着杨叶叶和方晓大喊道“快跑!”
杨叶叶和方晓听后愣了愣,然后她们看了看四周终于也注意到自己快要被丧尸给包围了。她们俩对视一眼,却没有逃跑,杨叶叶继续端着枪射击Eddy,而方晓则开始扫射周围丧尸,两人分工明确得很。
我见她俩居然还不肯走,侧过身子又喊了一声,这一动反而扯动了肩膀上的口子引起了剧痛。
“西西!”
“去找社长!”
我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喊得那么大声,可能是怒了,也可能是因为太疼了。
眼前丧尸离她们越来越近时,方晓好像终于下了决心,咬了咬牙一把拽着杨叶叶就往外跑,杨叶叶挣扎了几下后方晓突然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她也咬了咬牙跟着方晓一块儿跑出去了。
我突然全身感到无比的放松,我躺在地上眯着眼看向Eddy。
从前我只是在照片上见过他,现在真人趴在我身上了,我倒觉得其实照片把他给拍丑了。
之前每到危险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要死了,但结果我却没事。我想我的运气估计是用尽了,所以这一次终于遇见了不可避免的死亡。
杨叶叶和方晓已经跑开了,社长应该也没有那么快过来,至少他们不会看见我死时的那副丑样。
手臂渐渐没了知觉,也不知道他是真打算卸了我的手臂还是纯粹的吓唬我。
突然,我看见在Eddy的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射过来,由于Eddy挡在我前面,所以那东西射不到我身上。
Eddy似乎感觉到了那东西的存在,他慢慢从我身上爬起来,在他指甲抽离我肩膀的一刻我才感到自己的肩膀处传来刺骨的疼痛。
Eddy转过身背对着我,我才看见刚才射来的东西是一支箭。
接下来有更多的箭从某个方向射来,片刻之后那群围过来的丧尸头上都插上一根根的长箭,顿时间仿佛是一群刺猬在我眼前跑来跑去。
几秒后,所有的丧尸同时倒地,除了Eddy。
从我的角度看去,有几只箭在即将射入Eddy脑袋之时被Eddy大手一挥给拍走了,即便如此,他走起路来仍是有些跌跌撞撞的,他伸出右手在背后摸索了一番,终于摸到了那支插入他背心的箭。
他一把将那支箭□□,然后丢在地上,他转过头来一脸不屑地看着我,然后对我吼了一声,越过我的身体跑了。
最后,我都没有看清他跑的方向,我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快要散架了,肩膀上剧烈的疼痛让我的思想游离在清醒和恍惚之间。
突然,我眼前出现一个人,是个女人。
我躺在那里,她俯视着我,由于她正对着我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她的脸被一层阴影包裹着以至于我无法完全看清她的模样。
她身后负着箭,手上拿着一把折叠弓,她身上穿的黑色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齐耳的短发贴在她的耳边,左耳还有一枚精致的黑曜石耳钉。
我想这是我第一次观察一个女人那么仔细,要是有人问我今天杨叶叶和方晓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我肯定是记不得的。
“Never呢?”
她应该是在和我说话,我咳嗽了两声,用极为虚弱的声音回答她说“谁?”
她略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他叫陶徽。”
“他不在。”这三个字应该是我能说的最多的了,我只觉得现在自己应该是快死了,可是眼前这姑娘完全没有想要救我的节奏。
她把手里的折叠弓负在背后,她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也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我终于透过明媚的阳光看清了她的脸。
“我的时间不多来不及等他,你告诉他入侵的信号源不在这里,具体的位置查不出。”她面无表情地说着,耳边的黑曜石耳钉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
她伸手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她拔开盖子,又旋动了一下那东西,然后又蹲下在我手上把那东西抵在我手心滑动,好像在写什么东西。
“这个情景的内容已经被不明信号改写,告诉Never,如果想要离开,这个就是线索。”她说。
我试图抬起左手,但当我一抬起的时候肩部撕裂般的疼痛就会抑制我的动作,于是我只能收回胳膊,轻声说“你要不要考虑,先帮我止个血。”
“没有必要给你止血,”她淡淡地说“你躺着等Never来吧。”
说罢,她直起身子转身正准备走,我突然叫道“等......等等,你是.......”
她闻言停下脚步,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
刹那间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认为她要离开了我就必须要先挽留一下她。
有种预感,今天过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对了,如果Never问起的话,你就告诉他我的名字,”寒风吹乱了她的鬓发,她伸手将被吹乱的鬓发抚至耳后,她说“我叫张安娜。”
我只记得自己最后的意识里有人在重复这个名字,张安娜。
等我再一次有了自己意识时,我已经在射击社的基地里,社长正在替我肩膀上的伤口换药。
我本来想从地上起来,但社长见我要动一手按住我的胸口硬是把我给压回了地面。
他微微蹙着眉头,说“醒了?”
我点点头,又动了动自己的右手,好在Eddy没来得及把我的手给撕了,起码现在我的右手动起来虽然不太自然,但幸好是保住了。
“怎么回事?叶子说你们遇上丧尸头领了,你是被那个头领伤成这样的?”社长问道。
我动了动脑袋,回答说“我看见了他的样子,是Eddy。”
我说这话的时候刚好Eli带着杨叶叶和方晓从门外进来,Eli听见我说的话身形顿了顿,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不少。
说到底Eddy始终是Eli的亲人,虽然Eli可能早就意识到我们最后遇上的很可能就会是Eddy,可是现在从我口中确定了这个消息,内心一定也是很难受的。
Eli慢慢走进来,神色从方才进门前的泰然自若变成了面无表情,两者虽有些相似但眼中的情绪却是千差万别。他走到我身边看了一眼我肩膀上的伤,开口说道“是他弄伤你的?”
我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意思,于是只能点点头。
“我猜他当时带着原始病毒菌种离开研究所后,因为菌种的强挥发性才感染上了病毒,所以也变成了丧尸。但他的行为好像和普通丧尸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是原始菌种的关系。”
他听后面无表情地慢慢坐下,手中把玩着之前社长派发给他的枪。
杨叶叶和方晓看了一眼正自顾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Eli,然后露出了略显尴尬的表情,接着就走到我旁边也来看我的伤。
顿时间我觉得,我只是伤了个肩膀,却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展览馆里的展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