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这片盆地时,我只是隐约有这样的感觉,但现在,我登上这边小山丘的坡顶时,下意识望去,眼前浮现出一层金色的光幕,好像有一层金膜挡在我的眼前,透过这层金膜,虽然那些景物我看不清了,但金黄一片的地上,却赫然留着许多错乱的足迹,这些足迹就好像是金子上一些黑色的腐蚀溃烂,格外扎眼。
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既危险又恶心。
我闭上眼睛,让注意力从眼睛里缓缓消散,再睁开眼时,依旧是青山绿水,早春的绿意在山丘上发出了萌芽,但我再看不见那层金膜,也看不见那些错落的足迹。
刚才,应该是奥杜因的能力,那么,那些脚步带给我的熟悉的感觉,就应该是奥杜因生前的记忆了。可是,那些脚步到底是什么?
我看了看身后,想让帕克带人去看看,但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帕克的那十名黑骑士是目前我们保存的最高战力,不能随便轻动。我看了看身边的光光,说:“走,跟我下去看看。”
光光应了一声,空着手就要下去。我一把拉住了他,郑重道:“带好武器,必要的时候,可能还要用上你的燃烧弹。”
光光明显吃了一惊,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想向我确证,我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光光向一名黑骑士借了手中的日耳曼剑,另一只手扶在腰间的燃烧弹上,跟着我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越过那条刚漫过脚背的小溪,那种混合着危险和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忽然站住了脚步,现在我所站的这片砾石滩,就是刚才看到脚步最多最乱的位置。
我闭上眼睛,竖起耳朵听四周的动静,一集中精力,立刻方圆数英里内的所有声音都钻进了我的耳朵,那种感觉很奇妙,石头下蚂蚁爬过的沙沙声,流水声里混杂的小鱼吐泡泡的声音,数千米的高空,一只鸟儿飞过带起的气流声,统统收入我耳中。很快,我就捕捉到了另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的咀嚼声,又好像是胃肠的蠕动声,又好像是野兽的低吟。
光光说:“这没什么啊,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我突然睁开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脚下,急急道:“危险,就在你脚下!”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光光踩着的那片砾石滩就轰的一声炸开来,一条粗壮的绿色的胳膊突然从漫天四散的乱石烟尘中伸出来,一把抓住了光光的腿。
那是怎样的一条胳膊,绿色的虬结的肌肉,有大腿般粗壮,披着一层肮脏的藓衣,一捏上光光的腿,光光就发出凄厉的惨叫,我甚至听见他的骨头似乎不堪重压,发出的濒临粉碎的咔嚓声。
我来不及多想,顺手拔出军用锄,吐气开声,简简单单的一锄锄在那条胳膊的肘部。这一锄挥出去的刹那,我感觉手臂里一条粗壮的龙筋突然间传递出了无穷巨大的力量,仿佛一座高山轰隆隆压倒下来,军用锄在空气中发出一声破开空气的爆响,在筋断骨折声中,楔进了那条粗壮的胳膊里。
绿色的粘稠血液,仿佛干涸很久,才渗出一点点。
龙筋再度发力,我长啸一声,刺进骨头里的军用锄猛地一绞,活生生把这条手臂绞断下来。
光光跌在地上,咧着嘴一个翻身滚了开去。先前手臂伸出来形成的大坑里,一个大块头痛苦地咆哮着,窜了出来。
那是一个将近三米的大块头,青面獠牙,眼睛通红,红果果的上身,满是骇人听闻的肌肉,一块一块,小山一般,右手已经齐肩斩断,左手紧握着一颗粗壮的树干,怒吼着冲我咆哮起来。
光光都快哭出来了,他用变形的声音嘶喊:“特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说:“不管是什么东西,反正他们很不友好。”
说话间,在我四周,砾石滩每隔几步就被轰开一个大坑,坑里走出大大小小的绿色怪物,清一色人的形状,但块头巨大,肌肉发达,手里死死握着或长或短的木棍或石锤,咆哮着挥舞起来。
光光哭喊道:“妈呀,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埃蒙斯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还特么那么多,至少二十头!他们想干什么?他们饿了么?”
我紧张地看着面前的绿色怪物,嘴里说:“光光,你很吵!给我闭上嘴巴,我带你下来,不是听你啰嗦的!”
说话间,先前那头被我绞断手臂的绿怪物首先扑了上来,扬起那根树干,像挥动一根稻草,带着呼呼的风声当头向我砸下来。
我不能躲避,光光还躺在我身后的地上哭嚎,我迎着呼啸的风声扑了上去,挥动与绿怪物相比细小得不成比例的军用锄,龙筋发力,自脚到腰,再到手臂,庞然巨力加持在军用锄上,我把它挥舞成了一道弯曲的黑影。
黑影啪的一声砸在绿怪物脸上,把它的下巴连同獠牙抽得粉碎,绿怪物哀嚎着向后退去,他放开了那根树干,紧紧捂着自己的下巴。我看了看手中的军用锄,它已经扭曲变形了。
光光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他急急地喊道:“别和那大家伙纠缠,试着揍那些小的,小的可能好打!”
我抛开哀嚎挣扎的大块头,转身朝离我最近的一头体型稍小些的绿怪物扑去,扭曲变形的军用锄被我伸手撸直,剑一般刺向它的头颅。
这头怪物虽然小一些,但也有两米多高,我这一刺虽然声威颇足,但只刺穿了它的胸口,它痛苦地向后退去,但看不出有死亡的衰弱痕迹。
光光又吼起来:“它们的要害和我们人不同,试试打头!”
我怒吼:“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光光,你好吵!”我一脚踢起一块拳头大的卵石,龙筋发力,将这块石头向那头退后的小怪物头部扔去。这一击几乎集中了我所有的力气,调用了所有龙筋的力量,石头甫一脱手,就发出划破空气的凄厉尖啸,在空气中留下一条乳白色的轨迹,下一刻就打烂了那头怪物的右肩,接着穿过它的肩膀,又击穿了后面那头怪物的胸膛。
光光敲着地面的石头,吼起来:“准头太差了,太差了!你的投掷课是音乐老师教的么?!”说着,他解下腰间的一个水囊,大喝一声,朝一个逼近的绿怪物丢去。这枚水囊划过一条标准的抛物线,准确落在怪物的头上,怪物伸手一抹,却摁爆了水囊,一缕妖异的火焰从它的头上腾起来,片刻就点着了它的身体。怪物在地上翻滚、挣扎,但很快就没了动静。
光光吼道:“看到没有,这才是技术!”
我没空理他,矮身躲过一根朝我砸来的石斧,顺手一拳把一头怪物打了个倒退,接着腾空而起,一军用锄刺穿了它的头颅。
果然,头颅一碎,他们就立毙于地,化成一堆烂肉。
我回头,看见对面山丘上,帕克带着十几个黑骑士已经列好了战斗队形,在他们身后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教众多有些畏缩,不敢向前。我朝他比了个稍等的手势,回手一块石头砸烂了一个逼近的怪物脑袋。
找到怪物的弱点,再加上对奥杜因给我的这具身体越发熟悉,战斗也就渐渐地轻松起来,光光倒在地上朝怪物投掷他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则绕着他打转,替他清理那些逼近的怪物,很快地上就留下了十几堆烂肉。
先前断手的大块头看情况不对劲了,咆哮几声就想钻回先前的大坑里,但我怎么会放任这些危险的家伙留在队伍身边?我几步窜上去,绕过两柄朝我砸过来的石锤,一把抓住了大块头背上的皮肤,接触到它的那一刹那,我指端的指甲疯长起来,手心手背的皮肤上泛起了奥杜因的龙皮,整只手仿佛是奥杜因的龙爪,扑哧一声扎进了大块头的后腰。
我接触到的一切内脏,统统抓烂,另一只手同样化为龙爪,向上拿住了大块头的脊柱,狠命一撕,将那段被抓得粉碎的脊骨从创口处抽了出来。没有什么血液,凝固的绿色液体涌出来一点点,就干涸了。
大块头仿佛被雷劈了一记,身体抽搐了一下,低吟着软倒在地,化成一堆烂肉。
我回过头,望向剩下两头迟疑不前的怪物,两只龙爪缓缓复原,眼里却泛起一层金色的光膜。
一个大块头咆哮着扑过来,但我却分明感觉到了它内心的恐惧。我侧身一让,顺手提起地上一根无主石锤,手起锤落,把这头怪物的脑袋砸得粉碎。另一头怪物抓住这一刻的空隙从我身边窜了过去,为了顺利逃脱,他甚至把手中的石斧朝我投掷过来。
我回过头时,挟带风雷之声的石斧距离我的脑袋已不足两米,我没有足够的胆量,用脑袋去试斧头的硬度,但在那一瞬间,一声龙吟忽然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一条龙语魔法仿佛本能似的浮现了出来。
我丢开手中的石锤,深吸一口气——
“龙吼?不卸之力!”
面前的空气突然间狂暴的旋转起来,我的声音在旋转的气浪中不断被提升和叠加,到最后,竟然演变成了比雷声还响亮的一声断喝,这一声断喝形成的瞬间,面前这团不停旋转的气浪已经浓缩成了一团空气炮,在滚滚音波中浩荡向前,碾碎挡在它面前的一切。石斧被震碎了,地皮被铲起来了,音浪裹着空气狠狠击在了逃窜的大块头后背上,高频振动的空气中,大块头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震荡、断裂,到最后,每一条碎肉都从骨架上震飞出去,原地只剩下一具寸寸断裂的骸骨。
吼完这一声,我就感觉眼前一黑,天光都黯淡了许多。我勉力撑在地面上,让自己不至于立马昏倒过去。光光伤到了脚,暂时不能行走,但他首先从震撼中清醒过来,爬到我的身边,递给我一块浅黄色的硬糕。
“用力闻!”光光喊。
我用力嗅了一口,一股极其刺激的气味,混合着恶臭冲鼻而来,熏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我抬手把这坨东西甩给光光,闭着眼睛吼道:“这特么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