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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威胁(1 / 1)

“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了,今天一天还要耗费一半在路上啊,苏少侠你这是要干什么?”白正杰连忙阻止道。

我没有理会他,坚持让马夫勒停了疾驰的骏马,这才一边扶着白正杰下车,一边笑着说:“不用着急,我们的时间很充足,我肚子饿的紧,先填饱了五脏庙,再走不迟。”说完,不由分说便连拉带拽的将白正杰扯了下来,一起走向路边一间客栈。

马夫见我们在路中间下车便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回头对他道:“兄弟,劳驾你去把马交给小二喂些草料,马兄一路奔波,怕是也饿了,一会儿还要指着他赶路,可把它给饿坏了不是?”

我边说边拉着白正杰走进客栈,同时小声说道:“一路上我见这马夫时不时的侧耳倾听你我二人的谈话,多半可能有问题。我得确定下这马夫到底有没有问题,白正豪知你与白寿交好,弑兄夺权嫁祸于你的计划绝非一时起意,必然策划已久,所以跟你亲近的人很有可能早已被他下了暗哨,因此白寿的行动很可能也已经在他监视范围内,身边难保不会被他安插眼线,此时的我们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然还没到飞雪山庄便被白正豪发现行踪,一切就完了。”说罢,我摆手让白正杰先去点菜,自己轻手轻脚跟着小二和那马夫向客栈后马厩走去。

我从后面详细观察那马夫,见他虽已是年近半百,略有驼背,但干瘦的身体十分紧实,牵马的手臂强壮有力,肤色棕黄。栓系缰绳的手法快速熟练,喂草时和马熟络亲切。看到此时,这马夫的身份多半是假不了了,可是马夫也不能排除他不是白正豪的眼线,毕竟这两个身份也并不冲突。

可是眼下怎么辨别这马夫究竟是不是另有所图呢?试他武功?可如果他武功足够高强,以我的身手也未必能试的出来,一不留神还可能打草惊蛇;跟他东拉西扯,从中套出一些线索?没有那个时间了,毕竟这样的方法太慢也太不准确,更无法验证。我咬了咬下嘴唇,灵机一动,心生一计,自己情不自禁的偷笑两声,转身返回客栈。

我到客栈大厅找到白正杰,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就和他一起绕回马厩旁,见那马夫仍在喂马,我偷偷冲白正杰使了使眼色,然后低喊一声:“啊!”接着自己摔倒在地,两手抱头一阵乱揉,做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然后假装昏死过去。白正杰紧接着便手忙脚乱的从我身上翻出厚厚一叠银票,接着施展轻功,一跃便上了马厩的茅草顶,跟着两手一探,抓住围墙上檐飘然出了客栈。

那马夫目睹此景,呆立当场,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三步两步向我身边跑来。我忙闭起眼睛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这马夫一手托起我的头,另一手不断轻轻拍打我的脸,又不时掐我人中,口中还不听的喊着:“小兄弟,小兄弟,你没事吧?”我心里虽暗自好笑,不过也放心了许多,这马夫若真是白正豪的眼线,见我被白正杰打倒在地,白正杰抢了银票翻墙逃走,他一定是更关心白正杰的下落,怎会还顾得我的死活?看来白寿没有骗我,我和白正杰的行踪,他应是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所以此人应当是白寿花钱雇来的寻常马夫,我们应当可以放心。

我迷迷糊糊的逐渐“苏醒”过来,先是谢过他的好意,又自言自语的揉着后脑勺道:“哥他这失心疯总是没预兆的随时发作,真是恼人。唉!”然后转身对那马夫一脸羞愧自责的道:“多谢老兄搭救了,我哥他年幼时从树上跌落,摔伤了脑袋,后来多亏大夫医术高明,捡回一条命来。后来人虽活了,可落下这不时发作的失心疯病根,久治未愈,此番去玉旻山,便是寻医问药去了。我哥他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过不了多久便会恢复如常。我怕别人误会,所以关于我哥这失心疯的事,还望老兄不要跟他人提及才好!”

马夫也是大大咧咧的一笑,摆手道:“不会不会,你们没事就好,我还得把你们送到玉旻山,那位老哥才会给我剩下的半张银票呢!你们没事就最好了。”

我冲藏在马厩角落里一直暗中看着我俩的白正杰使个颜色,示意他这马夫没问题,然后便拉着马夫一起去客栈前厅吃东西。

我和马夫出来时,白正杰早已端坐在一桌丰盛的各色菜肴前,见我和马夫一起走过来,赶忙起身抱歉的冲我们一抱拳道:“唉,我这自幼落下的病根,时不时便会发作,此去玉旻山,希望能寻得神医妙药,彻底根除才好。却不想才这半天时间,又给小弟和老哥你添麻烦了。”马夫见白正杰脸色苍白,一副病容,毫不怀疑,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冲我笑笑,然后赶忙又对白正杰道:“不碍事,不碍事,能理解,能理解。我姓张,痴长你们几岁,你们叫我老张就行了。”

我和白正杰默契一笑,便和老张一起坐下大吃起来。

老张穷苦惯了,又因“失心疯”的事自觉与我们拉进了距离,也不拘束,拿起筷子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分外解馋。我和白正杰解决解决一件心事,也很是开心,尤其是白正杰,此刻对救人之事已是心中有数满心期许,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此时也是毫无风度的狼吞虎咽。

不一会儿,一桌子菜便一扫而空,老张吃的满心欢喜,抹了下嘴边的肥油,打着饱嗝的跟我们打了招呼,然后独自到后面牵马去了。

我擦了擦嘴,端起酒杯对白正杰道:“今晚就要到玉旻山了,干了这杯酒!下次你我再次同饮,要么是在黄泉路上,要么便是你继任飞雪山庄庄主的喜宴上!来,干!”

白正杰也不多言,举起酒杯和我对碰后一饮而尽。然后喊小二结了账,我二人便并肩出了客栈。

熟络之后,老张十分健谈,一路上与我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我闯荡江湖这些年,见多了江湖中阴险毒辣的小人,两面三刀的伪君子,看惯了他们的尔虞我诈,忽的觉得这老张憨厚纯良的心性甚是难得,加之他之前对我诈伤的关心和热情,不自觉的决定他十分亲切。

白正杰素来喜欢广交朋友,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市井之徒,只要兴趣相投,便都能聊上几句,也和老张谈笑风生个没完。

仿佛一时之间,我们都忘记了那玉旻山上恩怨,只是心无城府的游历在这策马奔腾,无拘无束的江湖之中。

傍晚十分,我们便到达了飞雪山庄所在的玉旻山下。老张按照白寿的指示,将我们送到一处普通的农舍,老张在院子里栓马,我和白正杰进了院内的草屋中休息。

我看了看天色,心说白寿应该早已办完了我交代的事,在此等候才是,怎的不见踪影?正想着,只听屋外一声闷响,有人倒地。我心道:不好!先白正杰一步抢出门去,果然见老张倒在地上,惊恐的脸庞扭向一个不合常理的方向,显然是被人扭断了脖子。老张的尸体旁,身形消瘦的笑面老头依旧面露那人畜无害的憨笑,只是那枯枝般的双手,还保持着扭断老张脖子时最后的动作,一袭墨绿色绸缎长袍随风轻摆,在昏黄的夕阳中显得诡异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我见老张惨死,怒不可遏。毕竟老张与我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可在我们试探他的过程中表现了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我心中仍存有感激之情,可此刻他竟命丧我眼前。我高声质问白寿:“你这是干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而且已经把我们送到这里了,马上就进庄了,你杀了他有什么意义!”

白寿弯腰抓起老张一条腿,拖着老张的尸体在我愤怒的目光和白正杰不忍的注视下,走出村院,这才传来一句轻描淡写的:“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我咬牙切齿的大骂道:“你这个没人性的混蛋!我决不会放过你!”白寿本就走的很慢,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用阴冷无比的眼神望了我一眼,又憨笑道:“我等着你。”

我回头望向白正杰,见他虽和我一样心有不甘,却始终紧闭双唇,一言不发。我才忽然之间明白:我之前一直认为,只要稳住了白正杰,白寿就算心怀不轨,也只能听命于我。现在才明白,如果他真的包藏祸心,如今自身难保的白正杰根本没有制衡他的能力,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讲,我和白正杰的性命早已掌握在这个城府极深的干瘦老头手中,此时只要他权衡利弊后得出结论是我和白正杰行动成功,白正杰重新得势的希望不复存在,他便会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转投白正豪,那时只需送上我们二人的人头,白正豪自然不会亏待于他。

想到此处,我猛然之间冷静下来,此时因为老张的事和白寿爆发冲突实在是极其危险的举动,我这么做简直愚蠢至极。我赶忙控制住有些失控的情绪,调整好紊乱不堪的气息,只是用不甘的眼神盯着白寿,口中再也不说什么。

白寿好似心满意足的又是微微一笑,拖着老张的尸体消失在渐渐失去光芒的余晖中。

我身边传来白正杰如释重负的一声叹息,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早已渗满冷汗,我这才发现,原来白正杰早我一步想清楚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所以虽然也痛恨白寿对老张突施辣手夺命,却由始至终也未发一言。此时才对我说:“白寿刚才爆发一阵强烈的杀意,而你正怒火中烧,所以怕是没有察觉。”白正杰暗淡的眼神中,我看的出他此时对迷茫未来的恐惧,还有自己心腹随时变节的无能为力。

可值得庆幸的是,白寿并未当场发难,说明以他的老谋深算,还是认定如果能助白正杰重返飞雪山庄,白正杰势必能顺势手握飞雪山庄大权,到时以他与白正杰的患难与共和白正杰的重情重义,地位自然在涅磐重生的飞雪山庄中一人之下。这种结果自然要比以一个背叛者的身份,卖主求荣去巴结白正豪好太多了。

所以如果我不能助白正杰成功,甚至在行动过程中遇见大的危机,都可能使白寿心中的天枰倾斜,一旦倾斜到一定程度,以白寿行事的果断毒辣,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和我们划清界限,再在背后狠狠补上一刀。

我和白正杰重新走回村屋内,我心中七上八下,因为我此前的计划都没有把白寿设想到如此危险的程度,这多少会影响我之后的计划。

白正杰也猜到了我的心事,略显无奈,但目光坚定的安慰道:“苏少侠只要用心尽力去做便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最终我飞雪山庄注定要这样断送在我白正杰手中,我也坦然接受!”

我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心知此刻也只能如此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一会儿,白寿处理完了老张的尸体,推门而入,恭敬的施礼向我们道:“三少爷,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待白正杰点头应允后,又转过来对我道:“苏少侠,早上你的吩咐老奴已经照办,下一步怎么做?还望苏少侠示下。”他表现的毕恭毕敬言语客气,弯腰颔首客气无比,完全不似刚才那般阴毒模样,好像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心中暗想:这老头笑里藏刀,居心叵测,如果有机会一定得早点儿想办法将他除掉才是。可进入飞雪山庄以后的事情很难离开他的暗中协助,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心中迟疑,但表面上我还是镇定自若的对白寿道:“事情都办好了的话,待我走后你将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交给白正杰,你自己回飞雪山庄等我消息就是了。”

白寿躬身施礼,退出门去。

我转身向白正杰道:“你将岚玉剑和白寿交给你的东西收好,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时机成熟,我会让白寿来接你回飞雪山庄。”

白正杰不解道:“明天?”

我点头道:“恩,今天晚上我一个人去。我要先去替你做好铺垫,明天我会把你大张旗鼓的迎进飞雪山庄。”

白正杰更加不明白了,疑惑道:“你?迎我?”

我冲他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我早已安排好了,你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白正杰见我目光坚定,只得点头答应。

我向白正杰详细打听了此去飞雪山庄的线路,摸了摸怀中厚厚的那叠银票,施展轻功,飞步往玉旻山上那座在之后几天内将要决定我们生死的山庄奔去。

去飞雪山庄的路上,我不禁思绪万千,心中的紧张难以言喻。

有些事情不论你曾经多少次在心中猜测与猜想,自己跟自己模拟和演练,真到了要面对的时候,依旧无可避免的要忐忑紧张。

当年一手将建立百余年都籍籍无名,偏远雪山上的小小山庄发展壮大,一人一剑闯出一片天,成为名动天下的“白玉飞雪剑”白镜山。今日虽然已是年过古稀的老人,但飞雪山庄此番经历此等巨大的变故,他心中到底是如何权衡打算的?

几十年前便纵横江湖的老英雄决然不可能因为年纪大了些就变的像那些寻常孤独老人般毫无主见,在他心目中这三个儿子一个养女又是怎样的呢?为什么他事发至今,也都没有做出什么有实际意义的决策呢?只是派人找白正杰?一定不止是如此!

其实,还有一些支离破碎的事是我想不通的:

第一,清醒过来的林雪心在白正杰出手相救用凳子推出门后,为何不及时出去大声求救,而要留在房门外,最终意外被白正杰所伤呢?

第二,林雪心从不习武,对武功心法也不感兴趣,为何能在危急关头提醒白正杰施展“白玉凝魂诀”呢?

第三,白正豪武功冠绝飞雪山庄,除了久未动手的老庄主白镜山不知是否威风依旧,其他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更别提受伤中毒的白正杰了,怎会在和他的拼斗中势均力敌甚至还节节败退呢?只有白正杰自己,才会一厢情愿的相信“理亏心虚”这样的说法。在我眼里,这说法是丝毫站不住脚的。先杀白正义,后嫁祸白正杰这样的夺权计划,在他的心里看来定然是“拿回原本就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罢了,怎会觉得“理亏”?更何况他已杀了白正义,毒倒了白正杰,抓来了林雪心,大计将成的关键时刻出现变故,狗急跳墙全力一搏才对,又怎可能会“心虚”?

第四,也是最让我无法理解的一点。白正杰若是真如他自己所说,不过是一心向往无拘无束快意江湖的性格,根本就没有弑兄夺权的动机,白正豪怎会蠢到要嫁祸给他?飞雪山庄的其他人又怎会轻易相信呢?

我带着这些疑问一路飞奔,按照白正杰的描述很快就找到了坐落在这雪裹银装的玉旻山上的古老山庄。

我远远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不断的深深吸气,再轻轻呼出,想要强行镇定下激动不已的心情。

飞雪山庄虽然名为山庄,可面前这远远延进漫天雪花的院墙,让我觉得这山庄的庞大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白砖黑瓦的院墙在常年积雪的玉旻山上蜿蜒向前,风雪和夜色阻碍了一些视线,使得此刻眼前的巨大庄园竟似无边无际一样。

我又靠近了一些,才又发现这院墙比刚才目测的更加高大,足有近五六米高。顺着院墙向远处望去,向前延伸几十米直至夜幕之中。多亏了有白正杰的指点,不然恐怕在这样的雪夜,沿着这高大恩围墙,想要找到飞雪山庄的大门都不得费上一番功夫才行啊。

又在雪地中艰难行走了片刻,终于来到飞雪山庄的大门前。

宏伟的大铁门被刷成了张扬的鲜红色,大门两旁巍然而立的是两座巨大雕像,意外的是,这两座雕像竟然都是纯黑色的。这两尊巨像竟比两侧城墙几乎还高,几乎和气势恢宏的飞雪山庄正门平齐,想必是很受飞雪山庄重视。夜色风雪间,以我的距离,仍是看不出是玉石还是黑铁。只能通过轮廓认出是两个巨大的人形或猛兽。不知能让这飞雪山庄都拿来铸成后镇于门前的,不知究竟是上古天神,亦或是洪荒神兽?

大门两旁是八个腰悬配剑的飞雪山庄弟子,均是身穿利落的灰白劲装,腰间挎一把黝黑剑鞘的长剑,夜幕虽早已完全降临,但八人仍旧精神抖擞,尽忠职守的守护着飞雪山庄,此时的飞雪山庄正逢变故,他们时刻如临大敌的状态完全在我意料之中。

终于到了实施我那些只是听故事、靠猜测、凭推理最终决定的计划的时候。我缓步走上前去,守门的八人已手握剑柄时刻打算拔剑相向;耳边的狂风撕扯着漫天的雪花呼啸而过;两座黝黑的巨大石像此刻仿佛也杀气腾腾;鲜红色的铁门上方正中央悬挂的匾额在寒风中巍然不动,那笔锋苍劲的“飞雪山庄”四个鎏金大字更是显得格外刺眼。

我镇定身形,长吸一口气,直视那已经近在咫尺的冰冷剑锋,高声怒喝道:“让白正杰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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