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跟谁说话啊！？”项狗狗问。
“刚才我对面的人啊。难道你也没看见他去哪儿了！？”如果我是被项狗狗吸引了注意力，那项狗狗一直看像我们这边，没理由看不到戚非道是怎么不见的啊？
可他却一脸茫然：“没……没有啊，你……你不会见了鬼吧？”
我用手在他脑袋上一弹，让他快带我去兴合镖局。
兴合镖局在城西边，我们赶到时仍旧是大门紧闭，门上贴着“私事有碍，恕不接镖！”的字样。这镖局看大小应该和金狮镖局差不多，被高高的围墙圈了起来，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里面人都死了的？”我拉着项狗狗稍稍步入镖局旁的一条小路，低声问他。
“我先往里面扔了几块小石子，却发现没我动静，便又找了块大点儿些的，谁成想直接砸碎了里面一个花盆。可是还是没有人出来的声音。然后我就用了这个！”他从背后摸出一支绑着绳子的铁爪勾给我看。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看见了院子里的尸体。”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死了？”我强调了“都”字。不是我要刻意刁难，只是项狗狗的在燕州城的表现也太过奇怪，所谓“说书先生”的事我尚且没有查清，他今日又似乎有的放矢的几乎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没办法不让我更加怀疑他的身份和目的。
“因为有人告诉我啊。”
“谁？”
“凶手。”
“凶手？”
“没错。”这狗娃子故意两个字两个字的说，看来又是玩起以往的招数了。
“你就一口气告诉我吧，我保证不打断你了，一直说到你自己不说为止，可以吧？”我无奈的妥协，毕竟和尽快得到答案相比，让他啰嗦一会儿真的也不算事儿。
他果然喜形于色起来，装出一副老练又神秘的样子：“项大哥我告诉你啊，这件事说来话长了。’”他又偷偷瞄了我一眼，居然无视我鄙视和催促的眼神，又看向一旁，继续啰嗦道：“我今天出来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龙威镖局。结果龙威镖局那叫一个小啊，镖局里有几个穿着劲装铠甲的人，却一个个白净净的，一副文弱书生的德行，还没我结实呢！说起话来之乎者也个没完，一点儿也不像是江湖中人。我说我要保趟镖，他们说龙威镖局只接熟客的镖，我说我有的是钱，他们一起大笑，然后就不再理我了。”
穿铠甲的白净书生？满嘴之乎者也？这也太奇怪了，不过嘲笑项狗狗有钱则是再正常不过，一个靠撒钱了事的镖局，被一个小屁孩当年说有钱，确实可笑。
“我没办法，便对他们说，你们若是不保，我这镖生意可就给兴合镖局了！结果那几个家伙倒好像很紧张的样子，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我心里一紧，这狗娃子真满嘴乱扯啊，这一句话说不好，可能就把小命给交待了。不过龙威镖局的人这反应，却好像事先知情一般，确实也令人怀疑。
项狗狗看出来我的紧张，尤为得意，摇头晃脑道：“嘿嘿，项大哥我告诉你啊，我当时比你可紧张多了，我一看他们这架势，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啊！我赶紧又接着说，兴合镖局若是也没胆量接，我就去找福远镖局！福远镖局不接，我再去找振威镖局！我倒要看看咱们燕州城里有没有真正有实力的镖局！小爷我有钱还没处花了！？”他说的唾沫横飞，跳着脚的吆喝起来，标准的情景重现……
不过这小子倒也机智，如此一来，对方应该会认为他只是个吓咋呼的小鬼，便不会为难他。
项狗狗见我投去赞许的目光，更加神气活现起来，拍着胸脯道：“怎么样？事实证明，项大哥你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哈哈哈哈。”
“后来呢？”我懒得理他。
“后来？后来当然是我发现他们听到兴合镖局的名字的时候明显有些异样，所以立刻来查明真相啊！？”他显然觉得我不够聪明。
又啰嗦了一大堆他如何小心谨慎有人跟踪；如何机敏过人观察周围环境；如何旁敲侧击的找门口卖菜的大妈打听消息……
铺垫了半天，最后仰着脖子道：“你自己看看，立刻就能明白为什么是凶手告诉我的了。”
气的我抬手便打，他赶忙抱头躲开。
我本以为是他真的亲眼见过了凶手，不料这小子卖关子倒也是一绝，听他的口气，里面应该是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我也不跟他废话，四下没人，我一跃便上了镖局围墙，四下好像无人，我轻手轻脚的巡视起来。
这兴合镖局里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只是较之历史相对悠久些的金狮镖局来说，没那么厚重的历史感。
金狮镖局的床、柜、桌、椅均用的是实用的寻常楠木和水曲柳木，而兴合镖局则用的是一些昂贵的红木和乌木；金狮镖局练武场大，镖头和家眷住所小，而兴合镖局只有两个小练武场，反倒是总镖头和家眷住所宽敞的很；金狮镖局大堂内悬“浩气长存”大字，而兴合镖局则上书“和气生财”。
可是这镖局没哪里有死人或者凶手留下的痕迹？
“当！”一声脆响，项狗狗用铁爪勾爬上了墙头，翻身上来的时候没能坐稳，一屁股坐在了内墙边的草地上。
我低声笑骂道：“笨手笨脚！你说一进来就知道了，我怎么还是没看出来！？”
他揉了揉屁股，自己还是在关注自己有没有受伤，随便一抬手一嘟嘴：“那边这么明显的血字你都没看见？”
我说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却是一片砖墙，什么都没有。我有些恼火：“狗娃子！你快跟我直说，到底怎么回事！”
项狗狗抬头一看，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怎……怎么会？怎么会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我提高声音喝问道。
“那……那边墙上……墙上原本用血写着一行大字！”他紧张的忽然咽了口唾沫，然后道：“上下皆为该死之人！”
该死之人？我一愣，旋即立刻想到更加危险的事情，一把抓住项狗狗：“你真的确定看到了尸体？还有巨大的血字！？”
项狗狗看我如此紧张，吓的赶紧点头确认。
不好！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便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在项狗狗去找我的时候回来清理了这里！项狗狗用铁爪勾爬墙向这里看的时候很有可能已经被发现了！那……他们很可能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我拉着项狗狗快步撤到墙角处，警惕的看着四周，并迅速把我的推论和需要他警觉的事情告诉他，这小子倒也争气，马上就收起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作风，变的认真起来。
我俩在墙角边上草木皆兵的紧张了半天，可周围却全无动静。怎么会这样？项狗狗发现尸体和血迹再到找到我，这段时间连半个时辰也不到，我们从面馆赶来就更加快了，如果说他们是在项狗狗向里面望过之后又隔了一会儿才回来清理现场的，实在很难说通，没理由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将尸体和血迹全部清理干净啊？
时间上的不确定让我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干脆，离开这里才是上策！我提住项狗狗后颈衣服，拉起他一同飞身出了兴合镖局，落回到刚才那条小巷里。
“我们先回客栈再从长计议！”
“恩！”
我俩故作悠闲，其实随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提防会有人暗中跟踪我们，如果他们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而我们又发现不了，可能还会把小环也害了，所以我们俩万般小心谨慎，甚至刻意在客栈周围绕了许多冤枉路，又假装和路边行人问路想引他们出来，都没有成功，最后才终于相信真的没人要对我们不利。
虽然最后项狗狗还是觉得有人在偷偷看着我们，不过我觉得他肯定是买自己吓自己。
我一回房便倒坐在床上，项狗狗则抓起茶壶没命的倒水、喝水、倒水、喝水。
“你们怎么了！？”小环听见我们回来的声音，好奇的问。
“差……差点儿……没命！”项狗狗吞下一大口水，答道。然后将我们的经历添油加醋的告诉小环。
我实在太累，便也懒得阻止他吹牛。
“这……这也太奇怪了！”小环自言自语的感慨道。
项狗狗又喝下一大口水，抢着回答：“你看你看！你也觉得奇怪吧？怎么会没人来杀我们灭口呢？”
“去！我不是说这个！”小环仍在思考，较真的训斥项狗狗。
“那……那你说什么奇怪？难道以我们两个的机智过人，逃回来也能算是奇怪？哈哈哈哈？”这小子把这么狼狈的事说的这么得意，和刚才几乎紧张的吓尿了裤子的样子完全不同，真是让我无语。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清理痕迹这件事！”小环纠正他，然后又看向我。
“清理痕迹怎么奇怪了？”我问。
“当然奇怪了啊！如果要清理痕迹，何必还要在墙上写那些像是杀人宣言一样的东西？”
“这……”我忽然愣住，是啊，这两者是矛盾的啊！？我一得知凶案现场被清理，便本能的想到了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而做的，又由于紧张，根本没来得及细想，就吓的夹着尾巴逃了出来……现在想想，自己这也太蠢了。
项狗狗却不死心，凑过来小声道：“那……那也许是他们杀人者里有特别张狂的那种人，杀了人之后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一定要咋呼一下呢？”
我又一次被他逗的笑出声来。
小环谈论起事情来却是极其认真：“即便如此，他们也应该当时就清理现场了啊，又怎么会有你爬上围墙看里面的机会呢？”
我也帮着小环笑项狗狗道：“哈哈，你小环姐姐说的是，你这鲁莽的狗娃子，还自作聪明扔石头探路，当时若是他们正留下清理尸体和血迹，你一颗石头扔进去，三五个杀手飞出来，你这条狗命肯定就不保了。”我用手冲他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他捂着脖子躲开，嘴硬道：“那你们说，他们为什么先是冲进去什么也不管的杀人留字！然后又隔了一段时间后才回来清理现场？这么大的事情，这主意改来改去的也太奇怪了吧？”
“也对啊。这是为什么呢？”小环轻声道。
“因为杀人和清理血迹的，是不同的两批人！”我平静了下来，反复回忆后，便理清了整件事的思绪。
“两批人？！”项狗狗惊讶道。
我点头。
对，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不在杀人的时候小心点，而要杀人之后隔了一段时间再去掩盖痕迹！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们至少能够清楚，有两批人参与了兴合镖局灭门的事：其中第一批人是动手杀人的人，他们武功高强，而且气焰嚣张、无所顾忌，所以看似随意又放肆的杀了人之后还张狂的留下记号；而第二批人则更加可怕，他们没有参与杀人，反而是在事发之后立刻去做了善后工作。
可是，他们两批人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雇佣？不对，被雇佣的人不会背着雇主做相反的事情。
合作？不对，两批人在此事的态度上截然不同。
这……这种感觉更像是……是……暗中扶持！这就更奇怪了，一批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人，为什么要暗中帮助一批看起来莽撞而又张扬的人呢？
不论如何，当前最重要的事还是找到方知言，看看他的头到底有没有可能拿到，安全是我的第一准则，如果这个方知言是我无论如何也惹不起的角色，即使是麒麟印的诱惑，也不足以让我铤而走险。
我正在思考下一步要怎么走，门外忽然传来店小二的一声招呼：“客……客官您……您要找谁啊？？”
门外有人！？我心头一惊，立刻追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