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日一早,小环和金明通就私下背着我再次混入铁帮和满月屋众人中,跟着正道众人出发了,她们觉得如果告诉我,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她们去冒这个险的。
而由于项狗狗和我总是交头接耳,所以她们认为告诉项狗狗就等于告诉了我,干脆也没跟他说。
就这样天还不亮,就乔装打扮出了门,恐怕出门时还寄希望于我发现她俩如此胡闹,然后去找她们吧?他们怎么会想到,我被这突然半路杀出来的刀怪雄十给抓走了呢?
项狗狗起个大早却发现我和小环还有金明通全部失踪,不知所措,只能冒充正道中人,混在游侠队伍中跟了出来,想要在人群中寻找我们。
结果没想到战况惨烈的始料未及,火龙黑盟早已布下埋伏和陷阱,在火狼帮的领地上给了西南正道一记重击,正道死伤惨重。虽然凭借着几个顶尖高手的超群实力,正道也杀得一些火龙黑盟的成员,可是却节节败退,还有不少成名人物失手被擒。这其中就包括禅红刀陆云河,还有一些其他门派的长老、大弟子。可谓损失惨重,一败涂地。
火龙黑盟大获全胜,将剩余的正道中人打的节节败退,最后困在一座陡峭的小山脚下,总算勉强利用地形守住颓势,避免了被邪道一举击溃。
双方还未攻守几个回合,火龙黑盟便走出“恶侠”郭暗和“酒葫芦”大吃和尚两人,将先前抓住的正道人士推了出来。
郭暗是个极其残忍又心狠手辣的小人,他的武功就叫做“九百一十七种痛苦”,据说可以折磨一个人三天三夜,让他尝尽世间痛苦再死。他曾经受雇与财力足以和金陵苏家抗衡的“金菩萨”沈娇兰,用三年的时间整死了她的四个堂妹。手段之凶残、方法之狠毒令人咋舌,还有他从不为任何事动容的冰冷之心,以及超越常人的耐心和钻研。
江湖中有两句话叫:
神仙罗汉闹天庭,阎王不如郭暗灵
落入郭暗手中的人,但求痛快一死,绝不愿苟活于世。当场便有十八棍门和折剑门的两个弟子吓的咬舌自尽。
可仍然有对性命抱有一丝幻想的人不愿轻易自尽,结果被郭暗将手指一截截用铁环勾住之后生生扯下,最后痛的昏死过去。郭暗掏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两粒药丸让那人服下,那人瞬间便又坐了起来,只是眼睛爆裂,浑身狂抖不止,已经吓的疯了。
郭暗的恶名可谓是令人闻风丧胆,这下更加是人心惶惶,西南正道眼看就要彻底覆灭了。
可是这时候,小环站了出来。
她真的很傻,很蠢,蠢的天真无比,蠢的对着郭暗、大吃和尚、严辩、吴规矩这些无恶不作的恶人们大谈众生平等,轮回报应……
她被吴规矩一把拽倒在地,用脚狠狠踩在脸上,让她去吃刚才郭暗扯下的那几根手指。并大声笑道:“轮回?报应?你们佛祖不是还曾割肉喂鹰吗?想要救人,怎的自己不愿付出?所谓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说法,不也是你们这群假仁假义,满嘴道德的伪君子常挂在嘴边的话吗?来,把这东西吃了,你吃一截手指,我便放一个人。怎么样?”
小环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吴规矩,大声道:“若今日杀戮能止,我愿意做任何事!可你做不了主!让陈孤出来!”
对面又是一阵哄笑:
“原来是正道中人怕了我们盟主,打算用美人计了啊!哈哈哈”
“我看一定是这小姑娘仰慕我们盟主英俊潇洒,借机投怀送抱才对!”
“盟主好福气啊,这女娃长的水灵,年纪又小,说不定……说不定还是个雏儿!哈哈哈!”
小环却不理会这些人的粗言秽语,只是毫不避让的和刚才还将她踩在脚下的吴规矩对视着。
吴规矩被小环看的有些发毛,不由得转头看向邪道人群中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那男人穿着一身看起来很贵的印着花的衣服,长的嘛,用项狗狗的原话说:“嗯……那叫一个目像明星,眉似铁剑,鼻若悬胆,口如柳叶,还留着密集却不长的络腮胡,看起来嘛……还挺威严,我估计就是陈孤没跑儿了”
陈孤让吴规矩把小环带了过去,对她道:“小姑娘,你侃侃而谈众生之道,可如今不是我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他指了指不远处那些还没有被擒住的正道人士,轻蔑的就好像……用项狗狗的原话说:“轻蔑的就好像他们是刘妈家里圈养的鸡鸭,刘妈随时想宰想杀,伸手进笼子抓一只出来便是。”
“既然众生平等,为何这些人是正,而我们是邪?为何他们可以不问缘由便连夜派个臭道士刺杀于我?”陈孤饶有兴致的看着小环。
小环还没说话,正道中人已经有人扬声高喊:“你暗中将兴合镖局灭门,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金狮镖局的血案也一定和你脱不了干系!”
“你火狼帮向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有什么资格谈众生平等!?”
“你**一代枭雄,欺负她一个小姑娘,还说自己不是邪?”
“就是,这小姑娘谁也没得罪,你纵容手下对他下毒手,变是滥杀无辜!不是邪魔歪道又是什么?”
一时间余下的正道中人,都开始高声声援小环,项狗狗说他看的出小环那时候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我却对这些虚伪的小人更加的不屑,他们不过是把小环当作这紧要关头,最后时刻的救命稻草,陈孤的出现和他对小环的态度让他们认为只要占住了道德的上风,是有可能利用小环这么一个突然杀出来的小丫头,对当前的局势起到一些缓解作用的。所以才会争先恐后的扯着嗓子声讨陈孤,我只是想象一下他们的嘴脸,便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陈孤不去理会小环,迈步走上,站在正邪两道对峙的中心,朗声道:“兴合镖局被灭门,你们查不出真相,说是我陈孤所为,用‘暗中’这个词;金狮镖局血案,你们也查不出真相,说是我陈孤所为,用‘一定和你脱不了干系’这种自欺欺人的话;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没人看见,也没有证据,只凭三言两语就把这燕州城内外的所有恶事定在我陈孤的头上,你们就有资格谈众生平等了?说到这个小姑娘……”
他轻蔑的笑了笑,接着道:“你们先看看这个人,就是刚才被郭暗把手指一根一根扯下的人。”众人看去,那人依旧抱着血肉模糊的手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只有恐惧和绝望,嘶哑的发出凄惨的叫喊,令人不忍再看下去。
郭暗的身材不高,也不算壮实,还有,他永远用一副睡眼惺忪的眼睛审视着自己的“杰作”,而现在,他正看着因为陈孤一句话,再次成为场中焦点的人,他离的很近,因为他蹲在那人面前,那人也看见了郭暗那张冰冷的脸,吓的发疯一样叫喊着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再次跌倒在不远处。
郭暗将地上的一根断掉的手指拾了起来,轻轻一抛,那带着血,连着皮肉的手指,向正道众人飞去。谁也不愿意沾上着可怕的手指,人群瞬间散开,围成一个圆圈,手指轻轻落在了这个圆圈的正中央。项狗狗就在人围成的圆圈中,他说那根手指他仔细看了,看上去应该是一只大拇指,只是指头的地方是分开的,应该是很早以前曾经受过伤,被利器劈开了。看起来很畸形。
“有人认识着根手指吗?”陈孤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
项狗狗赶忙去看其他人的脸色,好像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陈孤这么问是何意思。
“十二年前燕州城背一家农屋,农夫父子外出种地,有人偷偷钻近他家,烧了火,杀了人,抢了钱,掠了物,还**了农夫的儿媳。你们可有耳闻?”
而这时人群中已经有些人的脸上已经开始红一阵白一阵了。
“很多人至今也不知道这个烧杀抢掠、**良家妇女的人是谁,可我知道。十二年前我初到燕州城,便遇见了这个人。哦,对了,他是邪道吗?”陈孤忽然停下,问道。然后不等其他人回答,又接着说起来:“当然是邪道了,按照你们所谓正道的标准,他是不折不扣的邪道。我砍伤了他的手指,他把我踢进着火的草屋里。”
陈孤顿了顿,再一次看向人群,没有人迎上他的目光。
“兴合镖局张婉玲的尸体上,有这样分叉的手指印,在脖子上。张婉玲就是被这个人掐死的!”陈孤说话间,身后吴规矩已经带着四个人抬出一具尸体,大步走进正道中人围成的圆圈中。那是张婉玲的尸体,虽然已经时隔几日,但不知火龙黑盟用了什么方法,尸体保存的依旧很好,只是衣衫破碎,下身血迹斑斑,显然受到了残忍的侵犯和凌辱。
陈孤指向那远处的疯子:“十二年了,这不是他第二次作恶,这十二年间,至少有九起淫案是他所为!如果他今日不死,他日是否还会再犯?我想问一问温大侠你!”
这人竟然和正道同盟的总盟主大金佛温吉安有关?
正道场中一片哗然,众人皆把目光转向一旁正在巨石上打坐疗伤的温吉安,还有不少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十二年前一代豪侠正值意气风发的时候退隐。
同样十二年前发生了这样令人发指的惨案。
如今陈孤话中带剑,直指正道盟主,看来一切都是精心策划,势必要一举把整个西南正道在江湖中的威信彻底摧毁啊!
“温大侠,你说句话啊!陈孤这小子胡说八道是刻意想要动摇我们的吧!”
“对啊,温大侠,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吧,我们都相信你!”
“大伙都知道他那是妖言惑众,我们不会轻易受骗的!”
温吉安始终双目紧闭,一语不发,对身边众人的呼唤充耳不闻,他面色金润,大鼻长耳,盘坐着真的犹如一尊金佛。他身边一个小童也不知所措,见众人情绪越发的激动,吓的躲在温吉安身后,轻轻拍了拍他,唤道:“老……老爷,他……他们……你……”看着逼近的正道众人,语无伦次起来。
哪曾想那温吉安被他这一拍,竟然木棱棱的从巨石上翻倒下来,口中唾出一口鲜血。一旁立刻便有人冲上来想要一探究竟,温吉安的弟子则拦在一旁,不让任何人靠近。
我不禁感慨陈孤手段之高,赶尽杀绝不但费时费力,还要劳师动众,更何况春风吹又生,一旦斩草不能除根,则后患无穷。可他这几下子,不但动摇了整个西南正道的信心,还一举让德高望重的老盟主身败名裂。人的自我怀疑和内斗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如果整件事没有大的转机的话,西南正道从此一蹶不振,邪道将继续坐大。
不一会儿,人群中传来消息:
西南正道同盟总盟主——大金佛温吉安死了!
如此一来众人更是炸开了锅,眼下群龙无首,原本就渺茫的逃脱希望,算是彻底消失了。一阵嘈杂声后,大家逐渐安静了下来,慢慢陷入一片死寂。
“故事既然有了开头,就一定要有结尾。”陈孤又说话了,他已经不声不响的缓步走到了正道人士中间,步履稳健,神色如常,身后没有任何人跟着,郭暗和大吃和尚都远远的站在原地。
“其实我向来敬重温大侠,他天份高,又能下狠心磨练,武功高绝的同时还能宅心仁厚,不恃强凌弱,也不对恶人赶尽杀绝,只要落在他手里的恶人,犯下的不是十恶不赦的大事又愿意悔改,温大侠都愿意给他们一次改过的机会。可算是实至名归的担的起一个侠字!”
陈孤说的真诚,温大侠在西南一代乃至整个江湖的名望如此之高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虽然事情还未搞清楚,正道中人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相信温大侠的。听陈孤这样一说,便也附和起来:
“温大侠行事光明磊落,心怀天下有目共睹!”
“我胡中剑这辈子就佩服两个大侠,除了徐大侠,就是温大侠了!”
“我也愿意相信温大侠!”
“我也是!”
陈孤没有反驳,也没有顺着他们的话继续说下去,直等到众人又渐渐安静下来,才又一次开口。这一次他已经走到了人群中间:
“可是人无完人,温大侠这一生毕竟还是做了一件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