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的身影最后停在了番禺街。时值正午,番禺街街口的珍珠岛会馆里人来人往,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由于珍珠岛是化外之地,不宜过于张扬,故而珍珠岛的名字并不在公开场合使用。
如今珍珠岛会馆的大门正中的黑底金字牌匾上,高挂两个字:“崖珠”。
名字取自崖北城与珠玉城的合称,崖北城是珍珠岛领主官邸所在地,珠玉城是珍珠岛成圣殿的所在地。
老道士眯眼看了看牌匾,走进会馆。
会馆的前门脸照旧是酒楼,酒楼上面是客栈。热情的小二哥与其他酒楼没有什么不同,见老道士进来,急忙上前招呼。
“掌柜的,有没有上好的客房?”
老道士并不理睬店堂伙计,径自对柜台里的掌柜问道。
正在柜台后面看着如织人流发呆的掌柜,好像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抹了一把方才趴着发呆时被硌出两道红印子的油脸,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老道。
“掌柜的,道长要住店。”
机灵的小二哥见掌柜的有些呆傻,心中诧异,生怕得罪了客人,急忙开口提醒着。
那掌柜的似魂灵终于归位,连忙点头答应道:“有,有客房……”
说完连连对小二说道:“快,小五,送客人去客房。”
小二答应着,殷勤的对老道说:“道长请。”
老道平静的点点头,又盯了那掌柜一眼,方才随小二离去。
那掌柜的失魂落魄的看着老道离开的背影,不顾店堂里那许多的客人,匆匆忙忙的往后院而去。
后院里第一进院落,进门一座假山,假山后面的花树掩映间,参差座落着几座二层小楼。
这一进院落是供珍珠岛上普通人来往落脚居住的地方,如今居住着准备随韦幼青前往楚地的珍珠岛织布工匠。
如今这些织布工匠由会馆里的人带路,去番坊等地逛街游玩,并不在会馆内。
掌柜匆匆忙忙的穿过这一进院落,进入第二进院落。
这一进院落是会馆的主院落,也是最大最豪华的一进。不用说,这是为珍珠岛领主预备的。
院内珍奇花草,亭台楼阁不必细说,那满池的接天莲叶,更是韦幼青的最爱。
掌柜的进了院门,虽然韦幼青并不住在这里,可他依旧不敢穿堂而过,而是顺着游廊,一路曲折向北。
不远处的一根廊柱下,雪狸正在一片太阳地里“呼噜呼噜”的睡午觉。掌柜的匆匆忙忙走过来,不知为何,偏偏在雪狸跟前绊了一脚。
他一个踉跄,正巧踢中了正在睡觉的雪狸。“吱”的一声惊叫,挨了一脚的雪狸,睁开眼睛,恼怒的盯了面前这个满头大汗的人一眼。
掌柜的惊魂稍定,见是那只领主养的白毛狐狸,嫌恶的整了整衣服,一溜烟的继续顺着长廊跑了。
雪狸歪着脑袋看着远去的掌柜的背影,细长的眼睛眯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它从睡觉的地方爬起来,理了理被掌柜的那一脚弄乱的皮毛,朝着掌柜的消失的地方跑去。
只是向来如老年人般慢吞吞的雪狸,如今却快如闪电,一道白影飞快的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迅速追上前面那气喘吁吁的肥胖背影。
不错,掌柜的是一个圆圆的大胖子,会馆管事吴玉匣的堂兄吴玉之。
珍珠岛会馆里所有的人都是广州本土人。时文儿创立驿站,本意是为了更快捷的送信传信,信件本身是用密码写就,不怕人偷看,故而对保密性的要求并不高。用本地人可以更好更快捷的建立当地的人脉关系。
韦幼青在驿站基础上创立会馆时日并不长,加之会馆初建就撤换老爹原班人马,让人看了也不像,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吴玉之并没有发现悄无声息跟来的雪狸,他气喘吁吁的穿过这第二进院落,来到一个小小的角门,角门上加了一把大铜锁。
吴玉之拍拍脑门,跑的太急忘了这里的门是锁着的。他在身上掏摸了片刻,终于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手起刀落,竟将这铜锁硬生生的砍断。
吴玉之推开门,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回转身将地上的铜锁拾起来,扔进荷花池里。
雪狸将自己的身子藏在一片宽大的蕉宇叶子底下,它的皮毛变成了绿色,与那蕉宇叶子浑然一体。
以至于这么近的距离,吴玉之竟然没有发现雪狸。雪狸眼看着吴玉之不会再回转身,才从藏身之处钻出来,再次飞快的跟上吴玉之。
小小的后院里,一溜三间小小的房屋,中间是堂屋,两边一间书房,一间卧室,正是吴玉匣的住所。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你可认清楚了!”
吴玉匣初见吴玉之跑的满头大汗,惊慌失措的来报信心里不以为然,听完吴玉之的话亦是吓了一跳。
主要是吴玉之提到的这个人太惊梀又太棘手了。
“没有错,的确是他,他打的手势没有错!玉匣,现在咱们怎么办?他分明是来投奔咱们的……”
“慌什么?”
吴玉匣不满的横了堂兄一眼,走到窗子跟前,想把打开的窗子关死。突然之间,那股让他不舒服的冰寒之气似乎再次袭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吴玉匣心中惊骇,在听到这么惊梀的消息以后,又有这么让他恐怖的感觉,这实在是让人不愉快的很。
他走出门去,外面院落干净整齐。吴玉匣不喜欢花草,这个小院又毕竟狭小了些,故而院子里只有几棵高大的花树,整个院子一览无余。
吴玉匣疑惑的四处查看,可那股冰寒之气却再也感觉不到。
吴玉之不解的走到吴玉匣身边,随着他的目光四处张望:“玉匣,怎么了?”
“那只狐狸有蹊跷。”
吴玉之的胖脸不由得抽搐了几下,“我刚才在路上遇到那只狐狸了。不过,没觉得它有什么不对啊。”
吴玉匣却摇了摇头,伸出瘦削的手掌,一颗鸽蛋大小的红色宝石在他手中散发幽幽红光。
红光慢慢向四周扩散开去,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像是融入空气中,只剩下一些肉眼几不可见的红色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