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都是人定的,更是是强者定的。世界上没有不变的事物,万事万物都在不停的发生着变化,山河如此,人心如此,规矩也如此。
因为重生这件事,徐风一向相信奇迹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因此就算她凌虚阁只招收女弟子,也许自己就是打破规矩,三千年来的第一个男弟子。
主意已定,徐风带着阿采,第一次主动来到汪四海的阔达的宅院,他是来辞行的。
还没有进院,丫鬟小竹就已经先迎了出来,上去就拉着阿采的手,两个小姐妹有意错开徐风几步,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小竹还不时回头,灵动的大眼睛在徐风身上扫来扫去。年龄再小的女人也是女人,不几日的厮混,阿采和小竹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亲密地步。
汪四海院子里春意盎然,到处杂花生树,蜂蝶飞舞,在花园里建有专门喝茶休憩的茶亭。小竹引着大家分宾主落座,有小斯捧来香茗。
暖意融融间,徐风也不绕弯,直接说明了来意,并将自己要去宗门修行的想法如实相告。
汪四海脸色如常,这种商海老手,官商两面的人物,好像不论听到什么消息都是平淡如水,稳坐在一边的白胡更是如老僧入定,面色古井无波。只有汪明明楞在一旁,感叹汪家又少了一个经商奇才,甚至说出挽留的话来。但是在父亲和白总管面前,汪明明人微言轻,说话不起作用。
“我果然没有看错啊,徐先生当真是人中龙凤!人各有志,我也不会强求,徐先生是该离开这滚滚红尘,早日龙归大海,以谋仙途!”汪四海说道。
虽然汪四海话中有夸奖的成分,但是对于一个人能够修行,即使在鱼龙混杂的仙台,也是一件重大的消息。
汪四海对徐风有知遇之恩。坦白说,能够赚到一万金,从一个口袋里只有三十两银子的穷小子,到如今腰缠万贯,在仙台城立足,这些机会都是眼前的汪半城给的。
徐风郑重的拱手道:“东家过奖了。东家的知遇之恩徐风永不敢忘。”
汪四海脸上露出由衷的高兴,说道:“那里,那里,徐管事不是也给汪家带来了滚滚财富!山不转水转,那日徐兄弟得道成仙,白日飞升,还要多关照汪某,提携小女。”
汪明明在众人面前被父亲说让徐风关照,脸上有点不自在,豪爽尖酸的她此刻也有了一些小女儿情态,脚尖在地上一划一划脸上有点不大自然。
“敢问小兄弟要投奔那家宗门?”一直没有开口的白总管突然问道。
“这个……,这个还没有决定,想着选一个年月久远点的宗门,总该不会错。”徐风说道。
这是徐风第二次听白管事说话。第一次是在大算比试之上,宣布名次。公众场合,白管事声音高远洪亮。而这次的私下对话,听到的声音却另一种感觉。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每一个字的音调都是平的,没有任何起伏,就像一张白纸,异常干净,干净的让人有点不舒服。
白管事也没有再问,临别之际汪四海又拿出三千银票赠与徐风。端起茶盅:“以茶代酒,我祝徐兄弟仙途无量。”
从徐管事的称呼,变为徐兄弟,意味着徐风正式脱离汪家,脱离埠丰钱庄,开始另一段新的旅程。
凌虚阁以及无极殿,焚星楼都在大夏王朝南方,云梦山脉一线。几乎所有实力强横的宗派都在南方。这也容易理解,因为在北方,以郢都为中心的广大地域有三清道门和东城院这样的顶级存在,一般的宗门根本发展不起来。
所以徐风这次要逆着从衡水到仙台的路线行进。中途要过黑风镇,这也是徐风计划中的一环,在黑风镇把阿采换成蒋辽,再一起向云梦山进发。
……
虽然是明媚的暖春,仙台城南一座座高大的楼宇后面却是一片浓重的阴影,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是有一丝微凉。阴影下显得有些黑暗的古朴墙砖,荆七静静的立在墙边。
他手里拿着几张白纸,白纸被剪成六边的圆形,每个圆的中心都触目惊心的写着一个血红的大字——“死”。
仙台是所有帮派的必争之地,天下有名的大帮在仙台都有落脚的会所,而在仙台城本地,有六个帮派最为有名,他们瓜分了仙台大大小小的街巷,相互之间为争夺地盘,明争暗斗,杀人火拼之事时有发生。
作为以贸易为主的城邦,仙台府也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有贸易的地方就有冲突,有冲突就会产生帮派,如果过分打压,轻则坏了生意所需的和气,重则打击整个仙台城的贸易。
在维持帮派生存的生意当中,最为重要的就是酒楼、妓院和赌坊。这类生意大部分聚集在寸土寸金的南城。每年南城商铺上缴给帮派的所谓秩序费就有百万两之巨。南城的每一条街道,街道上的每一家商铺,甚至街道地面上铺的每一方青石都渗透着帮派的味道。
这是隐藏在地下的一股黑暗势力,在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花花世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某个阴暗的街角里偶尔会响起几声凄厉的惨叫,大街上多出几具满身是血的尸首。等到天一亮,夜晚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甚至地上连一滴血迹都看不到,一切都又恢复车水马龙、太平盛世的样子。
这就是六大帮派争夺地盘的小夜曲。帮派争夺的核心利益就在这里,无数年来的合纵连横,无数次厮杀,最后谁也没有能力独吞南城。于是仙台南城私下里就有了一个“六主之地”的称号。
秋田帮在仙台有一个据点,荆七原来就在那里任香主。从秋田帮出来之后,带着手下的九个兄弟就落脚在仙台南城。
六尺巷、中州府的一系列事件令荆七在江湖上的名头越来越响,江湖上送给他一个他本人十分不喜欢的称号:“冷七郎”。
本来干的就是街头厮杀的活计,自然不经意间就抢了其他帮派的地盘。期间也有过几次厮杀,但都败在荆七手下的九把朴刀上。
面对凌厉的强敌,六个帮会第一次奇迹一般的团结在一起——荆七必须死!
此刻荆七手里拿的六张白纸就是帮派之间约战的通牒。白纸红字,是为死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面对这样的通牒,没有帮派会躲避,争地盘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打得过就拿走,打不过就让开。
荆七随手将白纸丢在初春的暖风里,紧了紧身上系着的短刀,走出略显幽暗的阴影。
徽州,秋田帮总坛,得到荆七被六大帮派围杀的线报,田无常一脸暴怒的对着几十名手下的头头脑脑。
堂下数十个表情冷厉的青年竟然公然违抗帮主的威严,大庭广众之下对田无常怒目而视。
“我与荆七,仁义已尽。谁再议论此事,视同叛帮!”田无常冷冷的说道。
一阵寂静中,众人陆续退下,空空的大厅之上只剩下冯堂主一个人。
田无常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冯仁义跟前,轻声道:“那几个,都给我锁起来!”
冯仁义沉默片刻,微微点头,快速走出了厅堂。
暖春的三月突然来了一阵雨,雨随寒至,一场倒春寒让仙台城仿佛回到了冬日的冷清。
徐风将所有银子换成方便携带的大额银票,束好行装。绵绵春雨里,撑起一把油纸伞和阿采一起穿过落英街牙市,走上飞架的仙台高桥。桥上有水雾升腾,在斜雨密织里只能看清几丈远的地方。
微寒的春雨里,桥上没有什么行人,将要走到桥头的时候,才突然看见薄雾里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