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陈志谦在外面有多狂妄,对着真正关心他的人,他还是很懂礼的。前面飞檐走壁只不过是担心阿玲,这会见她好好地,放心之余他也念起了母子情。这次下江南的时间的确够久,中间甚至经历过虎牢峡的生死危机,想必娘在府中没少为他担忧。
心下愧疚,大长公主没叫起,他也就规规矩矩地跪着。
习武之人自有一番异于常人的精气神,单是跪在那也显得身子格外挺拔。这幅模样却看得阿玲一阵心疼,进京路上她有些晕船,半夜睡不着觉都是玉哥哥陪她到穿舱外解闷。后面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也是忙前忙后,不仅要掌管钦差船队,还要帮她料理蒋家之事。
他应该很累了,这会还要强撑着跪在地上。
可她又不能贸然打扰大长公主……
思来想去,她只能微微屈膝,朗声给小王爷请安。
请安声终于惊动了上陷入臆想中的大长公主,摸下手中变凉的茶盏,瞬间她便明白了当下情形。
“看本宫这脑子,光顾着高兴,竟忘记叫景渊起来了。”
移步从上走下来,她亲自扶两人起来,同时赞许地看了旁边阿玲一眼。这丫头,还知道护着自家臭小子。哪个当娘的不希望找个心疼儿子的媳妇,虽只是一点小事,但也足以看出她品性。
“阿玲也莫要这般客气。今日本宫把你叫过来,无非是想着在青城时景渊承蒙你家照顾,你来京城公主府怎么也得尽下地主之谊。”
长公主这是要留她住下?一路上丫鬟的讲解,足以让她认识到公主府是何等高的门第。能被传召进来已经是天大的脸面,足以震住京中许多人。现如今被公主亲自留宿,这脸面简直要撑破天际了。
“玉哥哥身为朝廷钦差,能招待他已经令我蒋家蓬荜生辉,阿玲绝不敢因此居功。”
幸福来得太快,她有种不切实际的满足感。除此之外阿玲隐隐有所担忧,住得近了了解机会多,长公主会不会很快看透她那副花架子?
与她的担忧不同,陈志谦对此提议却是十万分的赞同。虽说他也有王府,可谁也不能拦着他住在公主府。他本就不想与阿玲分开,可贸然住到锦缎胡同未免太过招摇,出皇宫路上他便想好了,接蒋家人入住王府。
王府完全放得开他们,只是尚未婚嫁便住进去,难免会被人说道。住在长公主府非但没有这个问题,还可以给阿玲增加点身份,的确是一箭三雕之事。
“方才城门口动静太大,满京城都已知晓,住在锦缎胡同难免会有些麻烦。既然娘开口了,阿玲安心在公主府住下便是。”
“这……”阿玲咬唇,神色间有些迟疑。
前世藏在四合院树上偷窥,加上这辈子多番相处,陈志谦早已把她性格摸透,这会自然看出了她的担忧。
“阿玲放心,娘并非那般曲高和寡之人。实际上,她最爱的也是银子。”前半句是安抚,后半句他则小小地报复下方才揭短的长公主。小王爷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主,除却阿玲,天底下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在招惹完他后全身而退。
“连为娘都敢编排!”长公主轻轻点下他脑袋,对着阿玲时则换了副温柔的面孔,“原来阿玲也喜欢金银?”
方才攀谈时长公主就觉得跟阿玲说起话来投机,当时她还不太明白,经陈志谦这么一提,突然福至心灵。这丫头跟她一样,琴棋书画等事都是略懂皮毛,拿来装点门面的。而芯子里最喜欢的,始终是最实在的银子。
要不要说实话呢?丝毫未从长公主脸上察觉到不悦,阿玲决定大胆说出来。
“蒋家乃是商家,最大的本事就是赚银子。虽然有人嫌弃这般铜臭太过不雅,可阿玲觉得,琴棋书画等雅事,哪项背后又不需要银子做支撑。是以那些东西,若不是真正喜爱,只需了解各大概,将来不至于丢脸便是。但赚银子的本事乃是祖宗家业,无论如何都不能丢。”
长公主眼中迸出热烈的光芒,“可不就是这个理!”
见她要伸手抓住阿玲,陈志谦向前一步,牢牢隔绝开两人,同时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臭小子,连你娘的醋都要吃。要不是教养摆在那,长公主当场就拧他耳朵了。
“娘,阿玲十几日来舟车劳顿,您还是让她先收拾收拾再说。”
长公主点头,“院子已经收拾好了,本宫这便派人带你过去。”
还没等她喊人,陈志谦已经打断了她。
“我送她过去便是。”
阿玲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一双熟悉的大手牵住。匆忙间她只能朝后略微福身,略带歉意地向大长公主告退。
“多懂事的丫头。”
好不容易遇到个知音,大长公主对阿玲简直不能再满意。
“臭小子,让你现在得意。等日后你外出办差,阿玲便可陪着本宫。”这般想着,大长公主对这门亲事越期待起来。
阿玲本以为公主府前院就已经是人间富贵的极致,可入后宅后,这种想法却被彻底颠覆。不同于江南园林的精致,公主府后院处处透着大气,而这大气中又隐约有种凝聚历史的沧桑感。毫不夸张地说,就连花丛边一块石头,都透着讲究。
她不自觉把脚步放轻些、再轻些……
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安排好的院落,刚进院门她便被壁咚了。
门板与玄色锦衣间狭小的空间内彼此呼吸可闻,阿玲不觉屏住呼吸。然后,少年的唇落下来。
甜,比想象中还要甜。
这是陈志谦的第一感觉。他早就想这样做了,无奈原先在青城为了降低蒋先戒心,他也只敢在这丫头睡着后偷偷摸摸做。
如今回到公主府,他终于可以放纵自己。
这感觉,真是该死的好!邪火自下腹处升腾,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失控之下,他空着的那只大手慢慢下移,准确瞄准她腰以上脖子以下那处柔软所在,狠狠掐下去。被囚禁在狭小空间内的少女吃痛,檀口轻张,一条灼热的火龙借此深入,肆意而急切地翻滚。
玉哥哥怎么可以这样?
被他以半强迫的姿态逼迫,阿玲完全愣住了。可随着他之后的侵入,被迫与火龙纠缠、共舞,狂风暴雨般的亲吻中她逐渐体味出一丝欢愉。
感受到玉人儿的柔顺,陈志谦常年如寒潭般深邃的眼眸中染上些许柔和。手下力道变轻,手指灵活地穿梭过交叠的衣襟,指腹先传来温润如玉的触感。
“别。”
脖颈刚往下的部位传来些许略带粗糙的凉意,阿玲沉沦的理智回笼,双手紧握他那只不规矩手的手腕。
“玉哥哥。”
她略带委屈地说道,余光看到小院正房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的丫鬟,一股委屈涌上来,眼珠开始晶莹。
陈志谦本已恢复理智,可她含羞带怯的声音以及委屈的小脸如上好的春药,兽性瞬间如中元节的钱塘江大潮般来势汹汹,淹没本就不多的理性。
倾身,火龙从檀口中退出,一寸一寸地下移,眼看就要碰触脖子下面无法言说的部位。
阿玲脸色潮红,身子骨软得跟面条似得,推拒的手臂特别无力,增添了几拒还迎的意味。
“玉哥哥,这里……不行。”
肖想了两世的丫头就在怀中,陈志谦如燎原的野火般。勉强分神听她委屈的言语,他坏心地问道:“那哪里行?”
“不行,玉哥哥,求求你了。”
她的哀求非但没有换来少年的仁慈,反倒火上浇油,让小王爷心里积压了两辈子的邪火烧得更旺。
门口不行,那便换里面。伸在墙上那只手环住玉人儿腰,足尖轻点,只一息功夫便来到房内。伸手挥退下人,将她放在罗汉床上,小王爷迫不及待地想继续方才未完之事。
“啪。”
清脆的巴掌声自房内响起,趁他愣神功夫,阿玲手脚并用从他身上逃脱。
罗汉床一面靠墙,两侧皆是扶手,下床的那一侧又被他牢牢堵住。无处可逃之下,她只能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床角,情动尚未散去的脸上满是委屈。
“怎么回事?”
听闻下人来报的恵大长公主急匆匆赶来,心疼地看着自家儿子脸上的巴掌印。可当她将目光转到罗汉床上的玉人儿时,那点心疼直接变成了怒不可遏。
“景渊,跪下!”
正门大开,阴凉的空气吹起来,驱散室内奢靡的气息,陈志谦沉溺的心神终于被公主娘厉声唤醒。看到罗汉床内惊惧的小丫头,他一阵心疼。唇畔残留的清甜滋味袭来,他现自己没有丝毫后悔。
直愣愣地跪下去,他解开腰间自幼携带地玉佩,双手递给阿玲。
那可是邵明特意入藏地,求那位传承了好几十世的活佛以藏传佛教秘法蕴养的玉佩。景渊打小多灾多难,几次险象环生,最严重的一次差点丢了性命,可自打佩戴那块玉佩后,他屡屡置身危险境地,可每次都是有惊无险。
不仅是她,景渊本人也特别重视那块玉佩,多少年来甚至沐浴时都从不离身,没想到今日却如此轻易地送了出去。
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一时间连她都有些羡慕嫉妒恨。可念头一转,她想起前些时日邵明大师说过的那番话:阿玲与小王爷乃是天定的金玉良缘,两人成亲必能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罗汉床内那个瑟缩的小丫头真能保住她儿子?若是别人说的,长公主肯定不信,可邵明大师她知道,那是夺天地之造化的得道高僧。
有了她,那玉佩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想明白后长公主越确定,这儿媳妇是一定要保住的。既然儿子都制造了机会,她也就顺水推舟。
“可怜见儿的,”长公主插到两人中间,伸腿往罗汉床里面坐点,伸出帕子帮阿玲擦拭下眼角余泪,“被吓到了吧?”
阿玲点头又摇头,她虽未经人事,可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前世流落市井,她也听那些口无遮拦的村妇说起过床笫之事。一路行船玉哥哥越露骨的眼神让她早有察觉,只是方才的突然袭击以及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把她吓住了而已。
“有本宫在这,这小子定不敢再肆意妄为。来,喝口蜜水压压惊。”桌上早已准备好,为迎接贵客到来水一会一换,这会温度刚刚好,长公主倒了杯亲自递到她唇边。
拒绝不了,阿玲只能就着喝了点。甜滋滋的味道入喉,冲散了方才火龙留下的气息,她心下稍安。
“公主府也是守规矩的知礼人家,景渊做出这等事,是我们对不住你,一定会有所补偿。”
补偿?
本朝男女大防虽没有前朝那般严格,可女儿家终归比不得男儿。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她被那般轻薄,传出去名声也就不用要了。算起来,虽然是玉哥哥的不是,可这事受影响最大的却是她,如今长公主也算捏住了她的把柄。
她自是不会怀疑玉哥哥对她的感情,可公主这边会接受一个商户出身的儿媳么?入京前阿玲信心满满,可入京短短半日的所见所闻却让她失去了那份笃定。
“你与景渊也算是两情相悦,只是蒋家毕竟是商户,这门亲事只怕是……”
再喜欢阿玲,长公主也是陈志谦的生母,遇到大事她还是向着自家儿子的。连送玉佩的事都做出来了,可见自家儿子对蒋家姑娘重视到了什么地步。如今又是他理亏在先,日后成亲岂不是得对她媳妇俯帖耳。
她得帮帮这臭小子。
商户……果然如此,阿玲心沉到了谷底。
她是绝不会被人用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去的,想到这她瞬间沉静下来。
“公主殿下……”
“娘。”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若是平日陈志谦定会让着阿玲,可这会听到她清冷的声音,心里打个机灵,他赶紧抢话说。
“胡老爷不止是位儒商。”
母子俩都是人精,阿玲这点情绪变化又怎能躲得过长公主眼睛。她本想着在身份上稍微压一压,再施恩明媒正娶迎她进门,这般磨一磨,感激之下她更能全心全意对待景渊。可这会她也想起阿玲出身,皇商蒋家嫡支统共就这么一个孩子,胡老爷曾几次三番表示日后所有家业都是她的。
或许她不是不注重景渊,而是自幼被教导以家业为重,于感情上便有些疏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再逼迫下去,她定会直接撂挑子走人,回青城接管家业。
那景渊还不得跟去青城做上门女婿?!
丝毫不怀疑自家儿子能做出这事,长公主赶紧问道:“方才景渊入宫觐见,可是听说皇上对蒋家另有赏赐?”
长公主有一点猜对了,经历了前世种种,阿玲心中对蒋家执念很深。喜欢玉哥哥是真,可在她心中守住蒋家家业更重要。这不仅是她的责任,更是她最大的底气。
所以这会她满脸期冀地看向小王爷。
陈志谦也没有卖关子,“蒋家多年来造福一方,近来又是屡立奇功。从带头募捐军饷到协助平叛,再到捐赠军衣,近来又是购置粮种解百姓危机,每一件事都足够显眼,皇帝舅舅也都记在心里。因吴有才谋逆暴露出诸多问题,皇帝舅舅深感如今朝廷缺乏能臣干吏。蒋家世代居青城,又主司农桑之事,最是了解当地情况。胡老爷亦是饱学之士,其品行才能可堪大用。”
他说了一大通,几乎将整个与皇帝斗智斗勇的过程都说出来,唯独没有提及自己虎牢峡拿命换来的功绩当做筹码之事。
阿玲很容易便听明白了,“也就是说,阿爹很有可能被授官?”
陈志谦点头,其实皇帝舅舅也没把话说死。虽然在乾清宫内他想出的法子很好,可这事说好听了是举孝廉任贤能,说难听点便成了卖官鬻爵。此风不可开,不然上行下效,整个朝堂将充斥着心术不正之辈。
“江南布政事关重大,任命前应该还会再行考校。”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场考校,其声势比之科举殿试有过之而无不及。路他已经给铺好,机会摆在那,蒋先要靠自身本事压下朝中反对之声。
这也是小王爷的底线,偏心归偏心,但他不会做有损家国天下之事。
阿玲也明白他话中意思,她对阿爹是一万个放心。想当年阿爹也是东山书院有名的才子,其才思敏捷不亚于前世那个盛名累累的沈德强。若非蒋家八代单传无法脱身,他定会走科举那条路。
“阿玲代家父谢过王爷。”
“还叫什么王爷,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长公主戏谑的声音传来,阿玲先是一愣。单线程的脑袋这会终于有功夫去想其它。能打破科举的藩篱推阿爹入朝为官,玉哥哥得费了多少功夫?他对她的心意是如此明确,她又怎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困难而轻言放弃?
再度抬起头时,她脸上羞涩已经全数退去。起身从罗汉床上走下来,她跪在长公主面前,满是歉意地开口:
“公主殿下,阿玲与玉哥哥之事想必您也有所了解。阿玲自知出身商户人家,即便阿爹侥幸入朝为官,身份比之公主府、广成王府仍是天壤之别。但阿爹阿娘自幼谆谆教导,阿玲自问蒋家教养不比高门大户所出之女差。至于出身所决定的眼界以及其它,若是有幸得伴玉哥哥左右,定会知耻而后勇,悉心学习,不堕王府门楣。”
说到最后她声音无比坚定。虽然知道世人如何看商户,可阿玲从未因出身而自卑。她的阿爹是全世界最好的阿爹,他给了她富贵悠闲的日子以及世间罕有的如山父爱,让她无忧无虑长大成人,她深深地庆幸自己能生在蒋家。当然蒋家门第不够高也是事实,许多贵族礼仪她可能不了解,可她愿意为了玉哥哥去学。
“阿玲……”
原来他的丫头是这般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为他付出对蒋家生意那样的努力。陈志谦挪到她身侧,双手高举过头顶,以五体投地之姿朝长公主叩拜下去。
“儿子心悦阿玲,这辈子惟愿她一人,请阿娘成全。”
景渊有多久没这般郑重其事的行礼了?记得上一次,好像还是他离开京城,随邵明云游四方之时。那一年,他好像才六岁。
十几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当年稚嫩的、不得不出京躲避杀身之祸的儿子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业已立,如今只等成家。
这是好事啊!她为什么要反对呢?
“看把你们俩急的,本宫又没说不答应。提你出身不过是怕日后你过门,京里那些眼皮子浅的背后说闲话。虽说咱们不怕那些,可苍蝇嗡嗡叫也是烦,所以想着一劳永逸,找个法子堵住所有人的嘴。本宫原想着入宫走走太后的路子,没想到我们娘俩想一块去了。”
这就是长公主最初的想法,先抻阿玲两天,再卖她个人情,让她对自家儿子多上点心。
阿玲信了,可陈志谦没信。抬头,他略有深意地往城门方向看看。
臭小子,眼尖得跟什么似得。刚在内城马车里,她就觉得他那一眼不是白扫的,果真被他瞧见了。
亲自扶阿玲起来,她赌气地没搭理儿子。两人并排坐在罗汉床上,抓住她的手,长公主叹息道:“其实本宫也有私心,蒋家统共就你这么个女公子,自幼肯定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你也不是那没良心的孩子,自然会顾念爹娘多些。本宫就景渊这么一个儿子,他待你如何?你还能不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本宫也盼着他能得偿所愿,被你倾心相待。”
虽然活了两辈子,可阿玲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刚才凭借一股冲劲说出那些话,现在确是羞得耳根都红了。
低头,她声若蚊蝇:“阿玲自会对玉哥哥好,孝顺公主殿下。”
“好孩子。”长公主欣慰地拍拍她手。
婆媳间矛盾来得快去得也快,依母子俩的意思,自是恨不得连夜入宫求份赐婚旨意。可他们也知道蒋先还未正式授官,如今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理解了长公主苦心,感激玉哥哥用意,可阿玲终究被他的突然袭击给弄怕了。用过午膳后,她便借口进贡绸缎之事向长公主告辞。
知晓她的顾虑,长公主也不好强留,只能恨恨地瞪一眼儿子。
终究还是吓到她了。此时此刻陈志谦终于有了点悔意,他的确是太着急了。最起码多走几步,到房里人瞧不见的地方再慢慢行事,那样或许能亲更久些?
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回去,前半夜小王爷辗转反侧,梦中全是那股柔软的甜香。后半夜他终于忍不住,于是继青城之后,京城入夜又闹鬼。玄衣野鬼飘过房顶,最终落入锦缎胡同占地最广的商号后院。点了守夜的青霜睡穴,死死盯住床上小丫头柔软的唇瓣、还有被下几乎看不出来的隆起,堂堂大夏朝最年轻的的小王爷转行做起了采花大盗。
同样的夜晚,离公主府不远的广平王府后宅,早已废弃的院落灯火通明,狗叫声此起彼伏,打破深夜的寂静。
6继祖盘膝坐在虎皮铺就的毯子上,他的面前摆着三只笼子。左右两侧笼子里是半人高的大狼狗,那狗正在笼子里嗷嗷直叫,仔细看过去,狗后腿间的家伙已经膨胀到成年男子手臂那般长,显然是喂过药了。而最醒目的却是中间笼子,那里面关着个赤条条的女人。女人生得极美,细皮嫩肉纤腰丰胸,只是贯穿脸上深可见骨的疤痕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今日本公子就请诸位瞧瞧,何为与狼共舞。”
随手捏起一粒花生米咽下去,6继祖广平王府庶子,同时也是广平候最器重的儿子端起酒杯,朝围在他身边的大臣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奏乐!开笼!”
笼子被打开,经过特殊训练、早已“饿了”多时的狼狗朝箫矸芝扑去。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主要讲的是:
小王爷和阿玲做了点羞羞的事,被大长公主看到,然后逼婚啦……
以及长公主的一点小手段。
我觉得朱熹大大的“存天理灭人欲”在一定程度上是悖论,有些事是人的天性,只要写得不是太露骨也没必要那啥,就不改了好吧是鱼丸懒,承认,对手指,有兴趣的可以度娘下看看。
逼着读者去度娘,鱼丸很委屈。
东方露出鱼肚白,6继祖放下酒樽。环顾四周放浪形骸的大臣,他眼中哪有半分昨夜觥筹交错间的放纵和沉溺。
皂靴抬起越过低矮长几,他走到篝火旁,居高临下看着旁边虚弱的女人。
被他施舍的目光扫过,箫矸芝眼底飞划过一抹屈辱。
“怎么,阿慈不乐意?”
明明是再平静不过的声音,她却从中听出了不悦。脑海中前世关于男人的种种传闻闪过,那喂药的狼狗虽已被牵下去,可双腿间如被劈开的疼痛却印证着传言的真实。
先前她明知广平候府是最有利的靠山,却依旧选择与陪都那边合作,原因便是如此。可箫家抄家灭族后,沦为丧家之犬的她已无其它选择。毕竟是未来的广平候,公卿世家教养出来的子弟,又怎会如传言中那般荒诞和狠辣?抱着侥幸心理,她走上了唯一的、亦是最后的退路。
可昨晚地狱般的遭遇却告诉她,自己那抹侥幸心理是多么的可笑。6继祖本人比传闻中还要阴狠、毒辣。
蒋雪玲,我今日承受的一切,皆是拜你所赐。
恨意灼烧着内心,身上的疼痛倒没有那么明显了。捋捋额前汗津津的刘海,不顾自己不着寸缕伤痕累累的狼狈样,她双膝跪地,以无比恭顺的姿势趴伏在皂靴前。
“阿慈愿助世子成就大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蠢女人,怪不得连个涉世未深的闺阁少女都斗不过。若箫家还像先前那般家大业大,自己或许会善待她一二。可如今的箫家不过是被抄家灭族的逆贼,势力皆被同城的蒋家所掌握。
想起蒋家,他便不由想起昨日在城门口的惊鸿一瞥。那蒋家姑娘当真是个尤物,身量还未长成,一张小脸儿却已初见媚态。更要紧的是,自己那处处碍眼的嫡兄,对她可是看重的紧。
若是能抢过来受用一番,不仅能打击自己那嫡兄,更能借蒋家万贯家财助力王府百年大业,简直是一箭三雕的好买卖。
想清楚后,他嫌恶地挪动下距箫矸芝最近的脚尖。
“别以为本世子不清楚你那点小伎俩,胡氏女不能动。昨夜你将本世子爱犬伺候得不错,就暂且与它们住在一处。”
说完他没理会脚边人骤然僵硬的身形和绝望的神色,开门传唤一众美婢进来。
“伺候诸位大人梳洗。”
昨夜酒过三巡,欣赏着“与狼共舞”的奢靡景象,这些大臣可是透露了不少朝中机密,又答应了他不少条件。投桃报李,趁今日休沐,他可得让这些人好生松快松快。
从西北回来的满是西域风情的美婢任由一位位脑满肠肥的朝廷命官搂着,朝着早已安排好的院落走去。
迈出门槛的6继祖没注意到的是,人群中有位婢女摘下面纱,扶起了正中央的箫矸芝。
“青玉。”
“嘘。”
食指抵在唇间,青玉脱下身上多穿的那层外袍披在她身上,遮挡住四周探视的目光。
其实这趟京城之行她本可以不来,在箫家抄家灭族后,小王爷已派暗卫传信,告知她使命已然达成。她在箫家的奴籍已消,回复良民自由身,且获得了一笔足够下半生花用的丰厚银钱。凭借这笔傍身银子和多年来在箫家的见闻,她找个寻常人家做正头娘子,平安顺遂一生并非什么难事。
她知道小王爷已经遵照约定,给了她最好的安排。可看到跟在蒋家姑娘身边,记账、照应生意、管束下人,每日过得那般充实,她突然涌起一种不甘。
难道就那样如死水般的过一辈子?双重身份游走于箫家,几次三番差点被识破身份,她渐渐习惯然后喜欢上了这种刺激的感觉。
而且这几次与她接头的暗卫,每次被他注视着,她总有种心跳加的感觉。而且她也能看得出,那暗卫看她的眼神,不似前面那位般冰冷,那里面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爹娘疼宠兄长及幼弟,身为女儿很小她便知道,喜欢的东西一定要争。天上掉馅饼,那也得张嘴之人才能吃得到。
她要做一名暗卫。
下定决心后,她将这些年在箫家的月钱送回家。本打算拜别爹娘,可箫家被查抄的消息传来,爹娘见她如瘟神般。银子照实收,转过头却背着她点起蜡烛,合计着如何将她卖给人牙子,远远地将她打走避祸。
即便早在被卖时便已知晓生身父母狠绝,可隔着帘子听到这般话语,她心下依旧难掩委屈。眼泪止不住流下时,一块帕子递到她眼前。扭头,那张怎么都预想不到的脸出现在面前。
她所料无误,他对她有情。
“带我走吧。”
声音惊动了帘后的爹娘兄嫂,在他们满脸的猝不及防中,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破烂布包,亮出里面寻常农户一辈子都不敢想的大额银票。
“青玉自知在箫家呆过,是个拖累,早已将户籍迁出。本想着留些银钱供你们买几亩薄田,在乡间做个地主,享受安乐。奈何人心易变,八年生养之恩,八年沈府邸为奴时光皆以偿还。自此请离,愿今生今世不再相见。”
在他们望向银票痛心疾的目光中,青玉将手搭在来人脖子上。
暗卫身形僵硬,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她的腰,足尖轻点带她翩然离去。待到平静处,这男人语无伦次,言明对她多有轻薄,欲要对她负责。
可刚经历过家人背叛的她,实在对婚姻大事提不起兴趣。当即直接言明想做暗卫,与他并肩而立。
男人在失望过后又闪过一丝欣喜,当即修书一封向小王爷推荐了她。而后两人一路进京,在咬牙坚持下半个月风餐露宿、时不时半夜急行军后,她终于被指派任务,混入广平王府胡姬中,协助箫矸芝。
箫矸芝……
对于这位自己曾经伺候过的姑娘,青玉态度几番变化。从最初的尊敬,到中间想劝她迷途知返,再到今日的鄙夷。
没错,就是鄙夷。
从箫矸芝身上,青玉深刻地明白了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出身富贵、容貌娇艳、头脑聪慧,她拥有普天之下女子羡慕的一切。可偏偏自己贪心不足,心术不正,一次次妄图去害别人。可惜天理昭昭,最终她自吞苦果,沦为丧家之犬。
这样的人不值得半分可怜。
6府占地面积颇广,饲养狼犬的院落也颇为开阔。一路倚靠在青玉肩膀上勉强回来,箫矸芝几次试探,皆为现破绽。坐在阴暗逼仄的后罩房内,见她断水进来,看向自己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她终于放下最后一丝疑心。
患难见真情,以前的青玉不也总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虽然这种巧合让她心惊、继而怀疑,可更让她感动和依赖。
巾帕上水渍沾得伤口愈疼痛,她迫切地想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当其冲,她咒骂起了阿玲。
落到如此田地依旧死不悔改!鄙夷之心更盛,青玉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姑娘向来是有主意的人,当初在箫家那般被夫人挤兑,您依旧掌控了箫家产业,正是这份本事让奴家钦佩不已、誓死追随。”
青玉极擅察言观色,这番话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箫矸芝最喜欢的是什么?不是别人夸她容貌,自幼她便知自己长得好更不是夸她仁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两个字根本就同她不沾边。她最喜欢的,便是有人褒奖她才智。能从看大夫人脸色的怯懦庶女变为暗中掌控箫家生意的风光人物,她靠得便是自己的才智。
如今她正处于两世最大的低谷,青玉这番对她才智的肯定,于她而言不啻于久旱逢甘霖。
前面狗叫声传来,瞬间将她刚热乎的心打入谷底。
“方才进来时你也看到了……纵使有万千计谋又如何,终究比不得广成王以势压人。落到这步田地,我只怕翻身无望。主仆一场,我却不忍让你同坠阿鼻地狱。趁入府时日尚短,你且早些出去吧。”
若是常人,听到这番话定会心软。可青玉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在经历爹娘毫不留情的抛弃后,她心智越成熟,自然看出了箫矸芝眼底来不及掩去的试探。
曾经的自己竟会同情这样的人!
心下气闷,青玉演起来越卖力,此刻的她显然是个恨不得代昔日主子受苦的忠仆。
“姑娘受这般委屈,看在奴婢心里疼得跟什么似得。可姑娘,日子还得往前看。在沈府时您曾讲过,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孙膑被挖髌骨忍辱负重,成大事者哪个又不是历经千锤百炼?虽然眼下境况堪忧,可姑娘人还在。以您的才智,日后定会东山再起。而奴婢也愿在旁,助您一臂之力。”
“青玉……你这又是何必。”
“姑娘……”
主仆二人执手相看泪眼。若是以往,箫矸芝早就透露自己计划。可她心知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饶是再感动,她也闭紧口风未曾透露分毫。
青玉也没着急,小王爷的人手把她安排在犬房,每日只是做些饲养猎犬之事,活计不可谓不轻松。空闲时间,她便钻到后罩房,端茶倒水翻身擦背,无微不至地照顾箫矸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阿玲向内务府递交今年进贡布料后,皇上传召蒋先进京的圣旨也已出京。八百里加急到达青城时,蒋先那颗担忧爱女的心早已忍耐到极点,行礼都打包好装船,几次欲走,皆被青城诸多杂事牵绊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