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飞飞很快就发现,她再一次被妖妖这个猪队友给坑了。
妖妖这些年的岁数就像活到别人身上了一般,完全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一脸天真相,自然不会骗夏飞飞。可是妖族的其他修者则未必。
当夏飞飞跟着妖妖在东明界像没头苍蝇一样逛到第四天的时候,眼看妖妖差点一头撞进东明照影壁犹不自知,坚持说东明照影壁就是唯一的出口时候,她便知道,自己恐怕是遭到暗算了。这是一个早就布成的棋局。
修真之人重视因果和秩序。而东明照影壁则是许多混乱秩序的根源。这面看似平淡无奇的墙壁实则暗藏杀机。许多人直接在东明照影壁中身陨道消,还有许多人虽然侥幸逃了出来,却性情大变。昔年无名剑宗的吴子成品性何等纯良,对宗门忠心耿耿,意志坚定,却会在此和妖族结游之定鼎三国。
“这是东明照影壁。你想进去,做一场大梦,我不会拦你。可别想拉着我一起进去。”夏飞飞忍住气,对妖妖解释道,“我若进去,定然会忘记你是谁,再不会理睬你。”
“你骗人!前几天你明明说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妖妖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仍然为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吵闹。
“那是你自己听错了。我从来不会说永远。何况,就算说了,又怎样。像你这样的,活该被人骗!”夏飞飞说着,转身便想退去。以东明界之大,她就不信找不到藏匿的地方,她更不信妖修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掘地三尺,将她翻出来。
她一个拧身,跳上自己的飞行法器,在空中斜斜滑出一道痕迹,就想脱身离开。想不到妖妖琉璃色的眼珠里突然闪过绿幽幽的光,陡然现出原身来,变成一只巨大的雪猫,一爪子朝夏飞飞打了过去。
夏飞飞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一向对她死心塌地的妖妖会在这个时候出手,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正着。她整个人受了这雷霆一击后,浑身软得像一团棉花一样,再没有力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连同飞行法器一起朝东明照影壁飞快地撞了过去,融入其中。
天空之中,下了一场血雨。东明照影壁一向平静的墙面上突然出现了淡淡的水纹,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东明照影壁前,血迹淋漓。一只小小的雪猫蜷在血泊之中,愤怒地用爪子抓着地面:“明月心,你出来!你出来!你不是答应放我离开了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借我的手偷袭她?她一定恨死我了!她不会再原谅我了!”原来,方才那一霎那的出手,却不是妖妖的本意,是大名鼎鼎的妖王明月心暗中操纵所为。
直到妖妖的声音都叫的嘶哑,爪子也磨破了,渺渺之中才传来一个优美空灵的回音:“我答应放你走,你却也答应帮我办一件事。现在,我们两清了。你看,不过打那个女人一下子,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这是多么合算的买卖。”
“再者,你身为九尾灵猫,若是这样随随便便就跟一个平凡的人修走了,我怎么好向部下交代?只能说那个人修待你极为温柔痴情,为了证明她对你的感情永不变心,竟然愿意进入东明照影壁。要知道,只有两种修者不会受到东明照影壁的干扰。一种是情比金坚、永不变心的,一种是心如铁石,太上忘情的。只要她从东明照影壁出来,仍然喜欢你,你哪怕为了她从此和我妖族联盟势不两立,也没有族人敢说你的不是去。”
“你看,我待你这么用心,所有的理由都帮你想好了,你欢喜不欢喜?”那个空灵的声音继续说道。
“可是……可是她若没那么喜欢我……”妖妖眼睛里露出几分沮丧。
“那你就不应该再喜欢她。”那个空灵的声音突然间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已经累了,该好好休息了。等你一觉醒来的时候,你的意中人,便会从东明照影壁中破壁而出,来迎娶你的。睡吧。”突然间又转换了语调,声音里满是蛊惑的意味。
妖妖真个点点头,枕在自己的小爪子上睡过去了。一阵狂风席卷而来,东明照影壁旁边再也没有了雪猫的身形。
东明照影壁的另一面。一场人修和妖修的大战已经进入了尾声。妖修战阵已经被消耗殆尽,为首的几位修者却有恃无恐,显是有什么底牌。人修这边,无名剑宗自然首当其冲,伤亡惨重,连和它交好的几个门派如清江派、镜湖剑派等都受到了波及。
众人原想着拼却一点死伤,趁着对方强援未至将妖修彻底剿灭,突然间望见天空之中又有一片黑压压的妖修飞了过来,一辆七宝香车飞在最前面,知道事已不可为,个个面如死灰。
七宝香车在战场前缓缓停下,一个艳光夺人的美妇人从七宝香车里走了下来。怜星使和先前主持妖修战阵的那女妖连忙上前迎接,笑着说道:“正主儿来了。王上为了给你出气,费了这么大周章,花了我们多少力气?”
那美妇人只笑不语冒牌魔王。扭头望了对面一群勉力支撑、摇摇欲坠的修者,彷佛在寻找着什么人。
苏氏兄弟经过这一场恶战,身上衣服皆已被鲜血染红,模样狼狈。但是那美妇人的目光扫过两人的时候,却分明认出了他们,笑了一笑,竟缓步走了过来。
“你们就是徐长易的一对宝贝儿子?天生的惹祸精?”她曼声笑道,“长得倒是和徐长易有几分相像,怪不得即便做错了事,别人也舍不得说你们的不对。”
“你就是那个狐妖?”苏越笑道,暗暗拿神识探查美妇人的实力,只觉得深不可测,一不留神,受到了反噬,痛的他脸上立即没了血色,只是咬牙忍住。苏澈修为本来高于他,但是忍痛的本事却大大不如,居然疼得昏了过去,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美妇人见了,惊叫道:“咦,他怎么突然昏过去了?难道有什么暗疾不成?”想了想又对苏越说道:“想来你便是徐长易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苏越了,实力不怎么样,还一肚子坏水。不过,我倒要感谢你,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又怎能结识吴郎?”
苏越见这番情景,知道恐怕好言相求也无济于事,索性硬气起来,微笑着说道:“万里姻缘一线牵,这都是上天注定的事情。无须谢我。”他尽管浑身是伤,头也痛的要命,却不肯在此时此地,在这个美妇人前面,弱了气场。他尽管满身血污,却仍然如同穿了最华贵的衣服那样怡然自得,含蓄自矜。
美妇人喃喃道:“是啊。都是上天注定的事情。”她哈哈大笑了几声,眼睛里居然笑出了血泪,声音突然间便转的凄厉:“既然是上天注定我结识吴郎,上天注定敏儿出世,你为何要从中作梗,怂恿吴郎夺了敏儿去?既然夺了她,我总以为你们会待她如亲传弟子一般,如何就被视为异类,被肆意打杀?”
杜明在旁听得明白,正想出言解释说抢夺喻筱敏的时候,苏越年纪尚小,不谙世事,恐怕是君不同的手笔。但是杜邀月眼明手快,暗地里拉了拉他的衣袖,又狂打眼色,他便明白自家妹子的意思是死者为大,宁可将罪孽推到苏越一人身上,这番心机,实在是令人可敬又可叹。
其实杜明一向是榆木脑袋不开窍,从来没有经过男女之事。他怎知道,世间正是有杜邀月这种女子,爱慕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对他百依百顺,哪怕是他做了错事,也会视而不见;然而一旦从迷恋中清醒过来,便会在自责内疚中陷入黑化模式,处处和那人为难。
杜明心中感叹,于那美妇人的话,便漏听了几句。等他回过神来,那化形为美妇人的狐妖已经向全场人昭告了苏越的十大罪状,说要将他扔到东明照影壁中,以示惩戒。
“不可!”场上慈悲禅宗的灵慧上人出面劝解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逝者已矣,何不为其来生积德行善,何必枉造杀孽?”
“杀孽!”狐妖冷笑道,“这些日东明界一场大战,造下杀孽无数。你当时可有劝阻?数万年来人修和妖魔大战,苦斗不休,生灵涂炭,你可有劝阻?现在拿杀孽当幌子,无非是怂了,知道打不过了,想先服个软,事后再报复我们?不是吗?你们人修,一向奸诈狡猾,几时拿我们妖修当人看过?我先收拾了他,然后再来收拾其他人!你好好看着,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狐妖用手一指,一阵龙卷风凭空刮了起来,苏越被卷在风中,向东明照影壁的方向飞了过去。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怜星使在后面对她旁边的妖将轻声说道,“东明照影壁劫数甚多。你看那个小子,便是招女人喜欢的,若是刚好被送去历情劫,再招惹出什么故事来,因祸得福,她岂不是要气坏了?”
她身旁那名妖将冷笑道:“我王算无遗策,早在预料之中。实不相瞒,王上法力无边,已经卜算到,那小子便是为情劫而生,为情劫而死。所以索性送他个圆满,将他的冤家对头一起送了进去。眼中钉既除,佳人也能回心转意,一石二鸟,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