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一愣,却没有回答。
林卓雅接着说道:“只因你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哪怕反复告诫自己,她是为你好,仍见不得我们亲密。也因为你为了追随她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才格外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江寒冷笑道:“你知道?”
林卓雅道:“从前父亲有个妾室,出身名门,曾被送到二重天学艺。后来她偶然见到我父亲,便不顾一切为他私奔。一个天之骄女就这样一点一点变成深宅怨妇。”
江寒提高了声音道:“你在讽刺我?”
“其实,你可以尝试着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林卓雅道,“就像她冷落我的时候,我会一个人修炼,或者学习战将之道。这样就不会觉得日子难熬了。”
江寒一下子愣住了。他并非不识好歹,林卓雅话里话外的善意他听得明白,只是因为他听明白了,因此越发难堪。
“你知道不知道,”江寒沉默了许久,突然大声说道,“从前在逍遥窟的时候,她功法尚未领悟透彻,每个人能陪她的次数有限。所以我不敢自己多陪她,便四处采买炉鼎九项全能。我是第一侍君,所以她夜间的事情也全由我安排,你知道不知道我那时候的心情?”
林卓雅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话,他知道江寒这个时候只是想发泄一通而已,他只需要静静地倾听。
“后来,你来了。”江寒继续说道,“你带来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宝贝,越发衬得我形只影单。我从前的一切,早在下决心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便全部失去了。所以我越发焦急,做了许多错事,给她惹了不少麻烦。你说的对,因为我一无所有,所以才疑神疑鬼,阴阳怪气。你……哪怕你被她冷落,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可是有的事情,她却不想让我去做。”林卓雅突然打断了江寒的话,“这些天她对我这么亲密,其实不止是捧杀,而是惩罚。”他一面说着,一面摘下敛息纱,江寒立即察觉到了他修为的变化,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她不希望我继续追查事情的真相,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所以,每当我开始追查那些线索的时候,她就……”林卓雅说到这里的时候,脸突然红了,声音也压得很低,“我实在拿她没办法……”
“她不惜拿自己的身体做诱饵,为的就是把你的注意力从追查真相上引开?”江寒难以置信地说道。
“还有灵犀花。”林卓雅苦笑着说,“我现在修为太低,已经没有能力用灵犀花来整理思路,寻找真相的突破方向了。”毕竟,这起凶杀案的嫌疑犯必定是金丹期以上修为,现在林卓雅只是筑基,悬殊太大。
江寒越发觉得匪夷所思,他表情严肃地盯着林卓雅,林卓雅却冲他点了点头,强调他所说并无虚假。
“她身边的侍君死了三个……”江寒苦笑着说,“都是逍遥窟中和她相处了数年的。叶晨那孩子一向乖巧,服侍她一向周到。她养了华光和叶晨那么多年,几乎是看着他们长大。如今他们遭受不白之冤死去,她竟然连真相都不想知道吗?”
“或者说,她早就猜出真相了。”林卓雅面上闪过无奈的神色,“只是出于种种原因,不愿意明说。”
江寒一愣,随即便露出愤怒的神色:“她知道真相,不过为了袒护某人,竟不愿说。还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阻扰你寻找真相?我从未见过她对人如此上心,这个人,究竟是谁?”
林卓雅叹道:“对于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自然会上心一些,甚至会宽恕包容他的错误。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不知道,她真心喜欢的,究竟是哪个人,她竟容忍至此而毫无怨言。”
江寒低头想了一想:“沈墨?”
“不,不是沈墨。”林卓雅摇头说道,“我观察了沈墨很久,确定不是他。他这个人,是个直性子,断然不会做出这种卑鄙阴险的事情。更何况,他正在为一些事情纠结,明明想要那个结果,却因为找不到能说服自己和别人的理由,不敢放手去做。他想自己的事情都想不明白,不像有心思杀人的样子。”
江寒猛地抬头问道:“你是不是在怀疑我?三次凶杀,杀人手法极其相似。三次都在现场的,除了沈墨就是我了。”
林卓雅再次摇头道:“在场不在场这种事情,其实难说的很。你怎么知道一定没有别的什么人,暗中潜伏,在旁窥视?所以目前只能初步断定这是一起情杀案,叶晨与世无争,唯一可能惹怒凶手的就是,他是她的侍君。”
与此同时,夏飞飞正坐在高台之上,看着沈墨在演武厅中练剑。她的身边坐着的人竟是苏越。苏越手上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各色糕点。
“好吃吗?”苏越声音温柔,目光里是满满的宠溺。
夏飞飞却像根本没看到一样,她随手拈起一块红豆糕,尝了一口就将它扔到高台下:“太甜了。不好吃。”声音里满满的嫌弃和不耐烦。
苏越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微笑着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异界之游戏江湖全文。红豆素有相思豆的意思,你吃了我做的红豆糕,还不嫁给我,做我道侣吗?”
“哎呀,这招用老了!”夏飞飞突然叫道。
苏越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沈墨不过是在演练无名剑宗一些很基础的入门剑术,刻板而枯燥。这样的招式怎么会用老,分明是夏飞飞故意转移话题。
但是夏飞飞却顺势跳下高台去,走到沈墨的面前,表情很严肃地说道:“你这样是不行的。这些死板的招式无法承载你愤怒的剑意,这样再练下去,哪怕是位列三品法宝的冰龙剑,也会被你弄坏的。”
沈墨心中乱糟糟的,简直要疯掉了。夏飞飞这些日子以来,一半时间用来和她的侍君林卓雅鬼混,简直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另一半时间却用来纠缠他,他去静室打坐,她也要厚着脸皮跟去,偏生乌云盘是她亲手炼制,大到每个防御阵法的运转,小至里面空间的每一道禁制,她都有着绝对的支配权,沈墨实在没办法摆脱掉她。
若是夏飞飞对沈墨专心致志,一心一意设法挽回,他或许还没这么难受。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每天都能听到更新了的关于她的那些风流韵事,一转头,却看见她笑意盈盈,跟在旁边,理直气壮,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彷佛和林卓雅亲热的那个人不是她那样。
所有的这些,沈墨都当做是上天给予他的心性的考验,咬牙认了。然而一转眼,夏飞飞却越发变本加厉起来。她竟然一边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一边对着他的剑法评头论足,这叫他如何忍得?
“你的剑意,一向凌厉而法度森严,我这几日看的明白。哪怕是演练最基本的剑诀时候,也别有一番气象。可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心浮气躁至此?”夏飞飞向着沈墨说道,“是不是日里夜里翻来覆去地想我,太耗神思,才弄成了这副模样?”她说前半段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到了后面一句,却是油嘴滑舌,轻佻的很。
沈墨先是脸上一红,继而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感觉,手中飞剑差点向着夏飞飞砸了过去。
这时苏越突然悠然说道:“飞飞,你这样子煞费苦心是没有用的,这小子就是榆木脑袋不开窍,领悟不了你的良苦用心。他怎会知道你和林卓雅纠缠是为了引那个杀人凶手出来呢,一定误会你三心二意了。看,你的用心我一直看的清清楚楚,永远不会误会,你对着那小子献殷勤,反而忽略我,实在是买椟还珠啊!”
“闭嘴!”夏飞飞只觉得苏越啰嗦,忍不住向他吼道。
沈墨听了苏越这话,心中却是惊讶万分:“杀人凶手?这是怎么回事?”
“就知道你小子不成器,陷到感情里一头出不来了。”苏越啧啧说道,面上大有不屑,“先前在东明界界河渡船之上,飞飞的侍君叶晨惨遭毒手。飞飞为了压制这件事情,避免众人恐慌,才刻意用林卓雅转移大家的视线。原本以你直觉之敏锐,早该瞧出来不对了。可惜啊,男人犯起嫉妒的毛病时候,眼睛里耳朵里就听不见别的东西了。”又转头对夏飞飞说道:“飞飞,我说的可对?我始终是最了解你心意的人。你但凡肯多信任我一些,便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了。”
夏飞飞闻言,冲着苏越上下打量了好一阵子,才一脸嫌弃地说道:“我初次见你时候,见你也长得人模狗样的,只觉得你气质清冷,飘然出尘。之后你虽然一直犯病,做出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蠢事,我仍觉得你这张脸是能看的。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就转了一副嘴脸,活脱脱青楼里的过气小倌一般,一脸卑贱相。难道是在东明照影壁里烧坏了脑子不成?”
苏越却对她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微笑着道:“你说这些话真是太伤人了。若不是我知道你内心实则是爱我怜我惧我畏我,我又怎肯这般低三下四伏低做小?你那个侍君林卓雅,号称是神捕的弟子,实际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若是把事情交给我办,早就抓到杀人凶手了。你也不必这么累,里外不是人。你为什么不肯信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