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叫什么名字？”段飞雁亲和的问道，少年虽然感激，却仍然犟着脾气转过头去，不搭理。
段飞雁毫不介意，笑问道：“你刚才提到义父，你义父是谁？”
少年随即留下了眼泪，恨恨的说道：“那你得问那个人！”
“哼哼”燕试寒没好气的冷笑道，拔剑又走上来，少年瞳孔一缩，满脸惊恐。
“你要干什么？”段飞雁起身拦住燕试寒。
“干什么，明知故问。”燕试寒推开段飞雁。
“燕试寒！”段飞雁吼道，燕试寒随之一愣，他从没听见段飞雁如此愤怒过，她平常都是热情开朗，即使真的不开心，也不会对人发怒，似乎燕试寒若仍旧执迷不悟，段飞雁就会与他恩断义绝。
“你给我过去！”段飞雁指着燕试寒原先坐着的地方，燕试寒嗜杀的内心犹豫了，他呆立片刻，失神转头，缓步离去。
段飞雁蹲下，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我告诉你，别再自讨苦吃，现在听我的就能活下去，否则别怪我保不住你。”
见少年面有畏惧，段飞雁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别逞一时之快，你就真的不怕死？”
少年看着别处哼了一声，但声音已经小的几乎听不见了，段飞雁这才松了口气，她长叹一声起身离去。
“还在生我的气啊？”段飞雁换了一种语气，又回到了之前那个阳光快乐的她。
燕试寒抱着膝盖，没好气的看着别处，段飞雁这时候来，燕试寒突然有种伤心的感觉。
段飞雁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跟他一样，像个孩子似的。”
“是你先说，我杀人，你救人的，你不光反悔，还多管闲事。”燕试寒依旧不看她。
“你也说了，我救人，那你为什么阻止我救人呢？”段飞雁笑道。
“你，你这是诡辩！”燕试寒不知如何反驳。
见燕试寒这个委屈样，段飞雁更觉好笑：“你觉得我不关心你，反而去关心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燕试寒突然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一语不发。
“被我说中心事了，所以你才不回答。”段飞雁笑道。
“才没有。”燕试寒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应对，“反正我就是坏人，所有人只会讨厌我，恨我，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的仇恨，包括你也是，哼，我就是孤星入命，注定该孤独一世。”
“不是这样的。”段飞雁一脸理解的微笑，“燕试寒，你一点也不孤独，也不讨人厌，只是没人和你沟通。”
燕试寒双眼微红，眉头紧簇，双手一抖，别过脸去，”这不关你的事。“
“喂？”段飞雁按着他的肩膀，有些惊讶，却也有些意料之中，下一秒她便将他抱住，燕试寒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一个拥抱，不经意间几滴眼泪忽而落下，他全身颤抖，再也不能把持，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少年好奇的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疑惑不解。
好一会儿，段飞雁则还是安静的抱着他，不说一句话。沉默良久之后，逐渐感觉有些尴尬，燕试寒坐直后沉声说道：“抱歉，失态了。”
“没关系”段飞雁笑着说道。
燕试寒沉思良久，深深的呼吸，逐渐没了啜泣。
“那些伤口，都医不好吗？”燕试寒随口一问。
段飞雁苦笑着摇摇头，不忘讥讽道：“扇教第一的剑法太好，神医也是爱莫能助。”
燕试寒听了摇头笑不出来：“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怕这种……事情。”
燕试寒平视前方，沉沉的说道。“我听你的，我不杀他。”
“谢谢。”段飞雁仍旧微笑，燕试寒感觉得出她的谢意很真诚。
这时只见燕试寒站起身，缓缓朝少年走去，少年有些恐惧的往后缩了缩，燕试寒靠近他，然后蹲下说道：“我隐约猜出来你是谁了，你的面貌我还有些印象。”
“哼，亏你还记得！”少年冷笑道。
“你是仇三的义子，我杀他的时候你在旁边看到了，当时情况紧急，我就逃跑了。”燕试寒说道。
“别提他的名字，你这个凶手，你这个杀人狂，当时好多人都被你杀了，他们与你无冤无仇！”少年突然咆哮起来，一只腿狠狠的蹬着燕试寒。
燕试寒站直走远，又回过头来说道：“你义父纵容手下到处抢劫，在飞羽城作威作福，欺压百姓，人人得而诛之……”
“那也容不得你去杀他，他手下犯错，却与他无关！”少年强辩道。
燕试寒没有理他，继续说道：“况且，我当时杀了清风岭二十几个山贼，这都是他手下的人，如若不斩草除根，将来必定对我有生命威胁，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顺藤摸瓜，杀了他？！”
“你这个疯子！”少年骂道。
“没错，为了自己平安，为了在这个江湖上生存下去，你必须得成为一个疯子。”燕试寒说话归说话，人却是极为平稳。
“你自私自利！”少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乱骂。
“那你呢，今晚这里十几条人命都只是因为你的一己之私而命丧黄泉……”燕试寒还没说完，却被少年打断。
“嘿！谁说他们是因为我，都是因为你！”少年见燕试寒不回答，继续说道：“他们都是以前福威楼的家奴，还有义父有恩与他的那些人，他们个个都巴不得啃你的骨头，剥你的皮！”
“与狼为伍，该杀！”燕试寒骂完，却突然领悟了另一个含义。
只见燕试寒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冲着少年走去，而段飞雁这时候不安的站立了起来，若是燕试寒现在要杀他，这么远的距离她根本阻止不了他。
不过所幸燕试寒只是凑近了好跟他讲话，燕试寒的脸几乎很靠近少年的脸了，只见燕试寒一脸得意的微笑，仿佛自己已经赢得了比赛的胜利。
“你还有同伙？”燕试寒得意的问道。
不料少年这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本，只听他洋洋得意的回顶道：“他们会一直追杀你，直到天涯海角，直到你命丧黄泉！”
“告诉我，他们在哪里？”燕试寒说不住的哈哈大笑，果然如他所料，这下可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了，如果运气好还偷袭，这是燕试寒最愿意干的事情。
少年脸色一变，随即铁青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害怕了，你自己也清楚你熬不过痛苦，你知道你最终还是会说出来的，所以你现在害怕了。”燕试寒沉稳的说，试图让少年清楚自己的意思。
”你！“少年大惊失色，看看段飞雁，段飞雁也是爱莫能助。
”怎么，你害怕他们打不过我吗？要早知道你这么没自信，当初就不用来找我报仇了。“燕试寒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聪明。
“哼，谁怕谁，告诉你就是！”少年犹豫再三，说道：“他们就在城东北的和尚庙里。”
”带我去！“燕试寒推着少年说道，段飞雁只有跟上。
两人熬夜赶路，燕试寒时刻警觉，而段飞雁则昏昏欲睡，好几次都差点睡着过去，幸好燕试寒瞻前顾后，没有弄丢任何一个人。
如燕试寒所期望的，他们在黎明前到达了。
夜色的高墙，黎明未起的黑暗，一群人在睡梦中，梦着如何屠戮仇人，却不知这一睡永远都未醒。
”就是那儿——啊！“燕试寒没等少年说完，便一拳将他打晕。
”你干嘛？！“段飞雁急忙问道。
”我怕他会突然吼起来，把那些熟睡中的人吵醒。“燕试寒颇为神秘而决绝的说道。
段飞雁从燕试寒些微凝重的眼神中读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不吵醒，那不就是……“段飞雁还没说完，燕试寒已经在搭设火把了，先前准备烧柴用的打火石，现在终于把一根根木头给点燃。
”你这是要干什么？“段飞雁疑惑不解，以为他冷了想烤火，没错，燕试寒的确是想烤火，但那是一把比段飞雁想象中大得多的火。
”烧火。“燕试寒说道，然后把燃着的木棍往里抛，段飞雁目瞪口呆，她熬夜赶路，此时已头脑混乱，竟没有动作，待燕试寒扔的差不多了这才反应过来。
”燕试寒，你怎么能这样？！“段飞雁表情是极度的难以置信和担忧。
燕试寒怕她阻挠，便几下扔光了，里面的人，竟没有一个人被木棍声音吵醒。
”快逃啊！快……呜呜“段飞雁正想要尖叫，却被燕试寒捂住嘴。
”别闹！嘘，嘘，我必须这样，他们若出来也是一样，我也会杀了他们，结果都一样。这是改变不了的，你明白吗？！“燕试寒用力捂住段飞雁的嘴，一边说道，双眼湿润。
段飞雁挣扎无果，耳畔燕试寒只言碎语，面前青烟缭绕，段飞雁多希望火燃不起来，但最终火还是不可避免的熊熊燃起，同时流下的还有段飞雁的眼泪，段飞雁闭上了眼，希望就此逃避眼前的惨象，耳边全是噼里啪啦的爆燃声，扑面的热浪，嘴边逐渐松开的手。
一切都结束了，人们在睡梦中被惊醒，但那时火燃得正旺，极少数挣扎着逃出来的，一一死在燕试寒的剑下。
火已经燃尽，残留一地生灵涂炭，黎明出现了，照耀在燕试寒滴血的剑上，燕试寒拄着剑大口的喘着粗气，身旁失魂落魄的段飞雁已经不想跟燕试寒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