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试寒走着走着,不知何时已进了镇子,此时早已饥肠辘辘,燕试寒却一点也不想吃,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早些饿死为好。
索性一交坐到街旁,看着路边行人熙熙攘攘,昨日光景恍如隔世。路边一个乞丐走到燕试寒身边,也坐了下来,看了看燕试寒,又朝着燕试寒的方向看过去,皱了眉头,说:
"嗨!兄弟你在看什么呢?"
"心情不好,看什么又有什么关系,我眼睛在看,心却没看。"燕试寒叹道。
"哈哈哈,你这人挺有意思。"
燕试寒无心管他,不耐烦地说:"你们讨饭的,还有功夫扯淡,活着多累啊,快找地儿睡觉吧。"
乞丐嘁了一声:"干什么不累,偏生要逃,你逃也没用,照我说,睡个中午觉不如去喝个痛快!"燕试寒听完眼睛眉毛一齐微动。
"喝酒,不错,你一个乞丐喝得起吗?"
"嗨,饭可以不吃,酒一天却少不了,我说小哥你可别瞧不起我,我也算是懂得享受的人。"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把散钱,掂量掂量叹道:"今天运气不行,钱不够啊,要不小哥你出一半,我们两一起喝?"
燕试寒双眼亮起微光,挺直身子,一边摸着包袱,一边问:"要多少?"摸出来一些散碎银子。
乞丐声调明显放高:"哎呀,我果然没看错,小哥你真是大款啊!"
燕试寒还约莫记得这银子还是段飞雁请客吃剩下的钱,想到这,燕试寒捏紧银子,脸抽搐了一下,哽咽道:"我们喝酒去吧。"
好说歹说,掌柜还是放乞丐进去了,两人随便找了地方坐下,要了几坛酒和几盘菜,酒先上,燕试寒不等菜来,抱着坛子开坛就喝。
乞丐看在眼里急了,犹豫了一会儿,见燕试寒喝了快一半了,也赶紧抱着另一坛喝了起来。
就这样,菜一道还没上,四坛酒燕试寒就已经喝完两坛,乞丐也喝完一坛抱着第二坛,生怕燕试寒连带坛子一起吞了,不过第二坛一见底,燕试寒肚中似冰火交织,砸碎酒坛,满脸通红,眼皮微张,快趴地上了。
乞丐也有些醉了,见燕试寒这样,得意的笑了起来:"你这个家伙,刚开始喝那么急,现在好受了吧?哈哈哈哈!"
燕试寒觉得胸中翻腾,说不出话,憋了半天,酒劲渐渐上涌,却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了。
乞丐哈哈笑了半天,便想套套燕试寒的话:"小哥,你说我一个臭乞丐,比不上你衣冠端正,身体强壮,就算是身无分文也没像你那样愁眉苦脸啊。"
这时燕试寒脑门轰的撞到桌子上,邻座都不由得转头来看。"这事......我跟你说不清楚。"燕试寒醉熏熏的说道,言语颤抖。
乞丐见燕试寒没醉死松了口气,头脑晕乎的继续说:"我从小无父无母,就在这条街上长大,时常饿肚子,还被小孩欺负。"说到这,乞丐啜泣两下,哭腔道:"你有我惨吗?"
"我......我害死了一个女人。"燕试寒沉声说道,言语之中满含愧疚。
乞丐似乎被电击,立马凑近探问道:"什么时候,她是谁?"
"她叫段飞雁,我在路上认识的,她趁我不注意打伤我,治好了我,还救我的敌人。后来我把她药弄没了,没有药治病,就死了"燕试寒还是头也不抬,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就死了?"乞丐颤抖的重复道。
"不知道,她不见了,估计是死了吧。"说完最后几个字燕试寒哭了出来,哭得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伤心,整个桌子也跟着颤抖。
燕试寒只觉得杀过那么多人,每次看到血淋淋的场面都恶心的要吐,但心从来没这么冰凉过,或许是他想多了,也或许是她给自己心口的那记九幽寒冰掌太过寒冷,伤根未除吧?
乞丐问:“那你还在找她吗?”
燕试寒觉得不耐烦,他抬起头,看着泪眼模糊的视野,竟然觉得有一丝的陌生,“我果然还是能哭出来的”燕试寒自顾自的说道。
乞丐漠然了,盯着燕试寒。“你在说什么?”乞丐好像挺不高兴的说道,同时觉得燕试寒很怪异。
“一条人命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钱吗?”面对乞丐的质问,燕试寒探近乞丐,摇晃晃的说:“你相信天命吗?”
“我可不信那个玩意!”乞丐啐道。
“那我为什么总觉得你今晚会死呢?”燕试寒挑挑眉毛说道。乞丐脸色变得灰白,哆哆嗦嗦的骂了燕试寒一句,气冲冲的下楼了,燕试寒也没听清他骂的什么,得意的哈哈哈连笑三声,又坐下来,点着筷子,双眼呆望着前方,头脑兀自出神。
“也许一开始段飞雁就会死,她那么柔弱,还整天到处跑,怎么能在江湖上生存呢,还这么好心,我从没见过;也许她没死,现在还活着“。
燕试寒一惊,随即又想到端木蓉奄奄一息的面容,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脸上,当时她看上去是那么脆弱,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化成灰飞,她生命的消亡的瞬间该是多么令人振奋啊。
燕试寒觉得再也没有比端木蓉死掉更合情合理的事了,但这么想好像总是不对的,他应该做点什么。
“也许我应该找到她的尸体,然后趁还没腐烂完全就埋了,待在她的坟墓旁边会让我没有那么痛苦;也许我应该找到真武七修的下落然后将他们屠戮至尽,为了她我可以冒险,是的,我总是能杀死最多的人。”燕试寒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经历,稍微满意的点点头。
是的,他杀人从来没有失过手,不知是不是天意。
“那些混蛋,我杀他们简直是为世界造福,在这个过程中我是多么自得其乐又害怕啊!每次动手前,这种既害怕又渴望的心灵抽搐,我每次越不想下去手,就越是下手更残忍,想尽快结束这种感觉,不过那有有什么关系呢,人都死了,人都会死的,怎么死都一样,死的早或晚也一样。”
他突然觉得少有的恶心,但这恶心又让他觉得很享受。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渣,真想见一个杀一个,但是人渣是杀不完的……”想到这儿他又觉得有些遗憾和失望,这些胡思乱想让他很烦,他察觉到心里有团火,或许是因为自己还在嫉恨那个乞丐骂了他,那个庸俗的无赖,他真想杀了他,同时他又不想在外面了,他觉得很冷。
于是燕试寒结了账,找了上好厢房一间,倒头栽倒在床上。
他却很少能睡着,他出现幻觉了,他明显感觉到那个轻细的声音,那个比谁的命都更轻薄的魂魄,一直在他脑边呢喃。
一会儿他好像听见了喊救命,一会儿他又感觉到自己的脑门开始烧了起来,他想起了段飞雁给他说的那句话:“把这个拿走吧,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生病了可没人救你。”
“我终于是病了”燕试寒呼道,遂沉沉的睡去。
燕试寒醒来的时候,窗外月明星稀,万里无云,头痛却还是经久不散,这也许是精神上的疾病,燕试寒不知如何解决,只有跑到外面去凉快凉快。
他走过深夜的小城,大街上洒上月光像是铺上了一层薄雪一般,是那么清凉,但是一说到凉字燕试寒便警觉起来,因为这股凉意似乎越加明显,周围的气氛预示着今夜并不宁静,一声凌厉呼啸过后,燕试寒面前已然多了一个人。
“手执黑红铁骨扇的你,能斗过郎君手里这把黑白无相扇么,哼哼!”黑白郎君左脸漆黑右面煞白,着一身黑白相间无量道袍,腰系一墨盒,长三尺三寸,左手摇着看上去毫无稀奇之处的黑字白纸扇,整个人却显得英姿潇洒。
“我想问问你,你和扇教有和关系?”燕试寒按剑说道,他不明对方来意,也不想知道。
“酒浸扇么?哼哼~小子,你且与我打过再问!”黑白郎君话音刚落,左足一纵向前飞起,以奇快的速度朝燕试寒袭来。
燕试寒从未感觉过如此凌厉的身法,全神贯注间且按剑不动,只见片刻之间黑白郎君便已踏过这三十步的距离,身形欺压过来,这比燕试寒预料到的时间终究快了一些。
燕试寒拔剑了,只见他一个仰式躲过黑白郎君,顺势拔剑似大鹏展翅一般,摇身一转,朝着黑白郎君背后杀去!
“哼哼,能这么快速躲过我这一式梯云纵的人也不常见,那这个又如何应付呢?”说完他突然一个空翻同时施展腿法拨开燕试寒的剑!接着他以及其快速的步伐,几乎是侧身贴着地面的绕过一个小圈转而突袭到燕试寒背部。
燕试寒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那是背部袭来的扇风!匆匆闪过的同时他想到大伯曾经说过,习武之人身法第一,武技则是贴合身法并因战场随机应变而来,可以说是身法指引着攻势!这黑白郎君攻的如此凌厉急速,可见其对武功的领悟已经颇有深度了,现在他们还未交兵,且不知对手底细深浅。
“吃我一掌!”燕试寒右手来不及回防,只有运用左手,黑白郎君见招拆招,身形想绕过那掌用扇刺燕试寒后背,却不料燕试寒那掌风凶悍无匹,卷席这周遭气流,黑白郎君毅然右掌相迎,两掌交击刹那,两人均感受到了对方的内力透掌涌出。
这内力之道全在气息,燕试寒顿息一稳一道气力便冲涌出去,而在半途中却遭到一股无名内力阻挡,既不冲出也不反弹回来,似乎就那么停止了般,丝毫不能伤及对方!
黑白郎君面容气定神闲,内力相拼仅在片刻之内,黑白郎君腾空翻身退到一边,毫发无损的看着燕试寒,眼神中尽是高傲,竟是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