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重元骑在马上,看大军被十三郎的铁甲挡在城下,连蚁附的云梯都架不起来,不由暴怒。
正在这时,一骑快马过来,到了跟前下马行礼,叉手道:“大王,宋军援军已经逼近!”
耶律重元怒道:“不是有一万兵马守着那里?!”
报信的亲兵道:“回大王,宋军用的枪都如炮一般,能发弹丸,如何抵挡得住?大军虽然在那里死守,但却实在挡不住。要不了多少时候,那边就要崩溃了!”
耶律重元如何肯信?来的宋军马步不过万余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胜了自己的万人?契丹与中原军队作战,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正在这时,萧革快马过来,对耶律重元道:“大王,那边宋军抵挡不住,此战已败!速带兵马退走为上,唐龙镇攻不得了!来的宋军虽然没有火炮,却人人有火枪,实在没有办法!”
耶律重元道:“火枪又如何?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过!无非是比弓弩更强一些。选精锐勇士,让他们逼近近战,火枪又有什么用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多给赏钱!”
萧革道:“大王,宋军的火枪有数千枝,跟我们以前见的完全不同,近不了身!此战打不得了!”
耶律重元看了看不远处的唐龙镇,对萧革道:“真是如此?若宋军无敌,我们逃又有何用!”
萧革道:“也不是无敌,若是早有准备,必有克敌制胜的办法。只是我们没有应对,突然遇到了这样一支军队,实在无法对战。且先退去,不致在这里全军覆没!”
此时另一边宋军已经逼近契丹军阵,契丹防线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远远就能看见旗帜不整。耶律重元看在眼里,才信萧革所说不虚,道:“既如此,只好暂且退却。——退向哪里?”
萧革道:“一场大败,圣上必然震怒,大王不如带兵马先回大同府。现在黄河冰封,兵马可以踏冰而过。大王本就欲回西京,顺路取唐龙镇而已,别人无话可说。”
山上,石全彬异常兴奋,眼也不眨看着谷中战事。实在没有想到,营田厢军的步兵如此犀利,战事顺利非常。救下唐龙镇,大败耶律重元,这军功可比南下平侬智高强得太多。这一仗,可能会是大宋立国以来,对契丹最大的胜利之一,而且干净利落。此番回京,会得到什么封赏,石全彬都想不出来。
看见耶律重元的帅旗北甩,契丹大军开始退却,石全彬忙对杜中宵道:“待制,契丹军退了!”
杜中宵看了看,道身边的传令亲兵道:“命两翼骑兵,契丹人退却之后尾随其后,不必穷追。”
传令兵应诺,正要传令,杜中宵叫回来道:“此番大败,耶律重元未必会回东胜州。如果北退,追至向北的山谷出口。如果东退,则赶其过黄河。”
传令兵应诺,飞一般地去了。
石全彬道:“既已取胜,何不穷追?斩获欲多,朝廷赏赐越多!”
杜中宵摇了摇头:“唐龙镇这里特殊,纵然两国有这一战,也未必就撕破面皮。稳妥为上,我们只要救下军城,等朝廷旨意就是。最要紧的,是查清这一战因何而起,俞景阳为何要献城。外敌易挡,内贼难防。俞景阳的事情不查清楚,就难防意外!”
石全彬点了点头,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确实,现在看来,如果军队用火枪,败契丹人不难,但总有将领投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唐龙镇这里的宋军契丹很熟悉,不管是火炮,还是火枪,契丹人都是从这里得到的消息。他们所认为的宋军火器,都是以唐龙镇为准,耶律重元才会认为并没有多么厉害。
俞景阳贪财,只要给钱,就没有他不敢卖的。城上的炮太醒目,卖了瞒不住,他不敢卖给契丹,只让契丹人来仔细观察测量,回去仿制。火枪就没那么显眼了,当年杜中宵留下来的那些,他卖了一部分给契丹,耶律重元见过,也用过。不过技术不够,契丹人仿制成本太高,没有使用。
大局已定,石全彬对杜中宵道:“待制,契丹人既已退去,我们进城吧。”
杜中宵道:“先回帅帐,各将报了之后,再一起进城。”
十三郎看着退去的契丹兵,对井都头等人道:“我们且先进城。俞景阳投敌,城中乱子不少。”
井都头道:“敌兵既然已经退去,何不先查清楚,今日杀伤多少,好记赏钱。”
十三郎道:“不必,我们的军功不是这样算的。战后自有专人来计战果,评战功,那时再论。现在最要紧的,是进城把局势稳定下来!”
井都头看了看那边的敌尸,舔了舔嘴唇,觉得有些可惜。依规矩,每个首级都有赏格,朝廷按数字发钱下来的。今天契丹人虽然攻的时间不长,却非常勇猛,自己这些人每人都斩敌不少。
开了城门,周肃向十三郎叉手:“将军,城中已经平定下来了。乘乱抢劫财物者不少,还有一些契丹细作,都已经拿下。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十三郎道:“拿下看好,待制来了再说。我们打仗的,哪里会审案!”
说完,对周肃道:“刘淮尸身在哪里?带我去看。还有,当时作乱的攻击刘淮等人的,带过来!”
周肃应诺,带着十三郎等人,到了衙门那里。
十三郎看刘淮的尸身停在衙门院里,几个亲兵守在四周,忙快步上前。看刘淮的面容未改,想起从前种种,不由悲从中来。在随州练兵数年,这是自己最看好的一位将领,没想到没死在战场,却被内贼所杀。刘淮孤身一人,以军营为家,临行前才相了一次亲,却再也没有结局。
下令为刘淮擦洗,换上一身新衣,十三郎命人摆了一把椅子,放刘淮上去坐着。
看着站在前面的二十多个作乱的俞景阳亲兵,十三郎厉声道:“你们叛国作乱,杀刘将军,罪不容赦!刘将军英灵未远,便在这里结果你们的性命,给他送行!”
说完,亲手拿起一把斩马刀,把第一个亲兵踢倒在地,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井都头见了,拔出腰刀,高声道:“我等也送刘将军一行!”
几个将领各持腰刀,上前把剩下的俞景阳亲兵,一刀一个,杀死在刘淮尸身前边。不多时,血流满地,几颗叛军的脑袋在地上翻滚。其余的城中守军看见,人人心惊。他们从军多年,在俞景阳手下的时候也曾穷凶极恶,但这样杀人如麻的情形,还是第一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