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城外,狄青看完文书,交给一边的张玉。道:“韩太尉已破静州,正在那里等待。文书中说静州也有炮,不过不多,也不如本朝的火炮犀利。炮兵宁愿受些损伤,直逼静州城下,与党项对轰,打掉了他们城头的炮。后边不必说了,火炮逼得城头没有党项守军,蚁附破城。”
张玉听了,急急忙忙接了文书。他识字不多,看了好一会,才把文书得明白。收起文书,张玉对狄青道:“太尉,如此说来,我们不必等重炮,也可以攻城了?”
狄青沉思一会,点头道:“可以。只是灵州不是静州可比,城池很大,又近水边。若是近了,我们的炮损失得必多,就怕炮兵没有抵近交战的勇气。”
张玉猛地站起来,道:“两军交战,步兵拼死杀敌,何曾怕过!为何炮兵拿的钱多,反而就不如步兵了呢!军中赏赐,给他们多一些,不信不敢上前!”
狄青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有道理。现在二十余万大军围灵州,说实话,若强逼他们攻城,只怕有贪生怕死之辈,反而扰乱了军心。若是先由炮兵上前拼杀,倒是可以震慑军中的将领。”
狄青是底层出身,后来虽然进了军校,也学过炮兵的相关知识,但对炮兵具体作战实在不熟。不是他不知道作战当奋勇争先,而是知识所限,一见城头的炮兵射程超过自己炮兵,便就觉得没有办法应对。
韩琦在静州已经做出了样子,狄青自然也就明白,炮兵其实也应该拼勇气的。党项有炮又如何?宋军有更多的炮。以高打低,打得远又怎么样?打得没有那么远,可以把炮推得更近一些,拼着损耗,把党项城头的炮打掉。只要党项没了炮,用什么寻灵州?
张玉在帐中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回到案前对狄青道:“太尉,现在刚刚进入正月,按往常年份来计算,还有不足一月的时间进攻。若是我们拼着消耗,把炮兵布置到城前去,就不定就能攻下灵州!”
狄青重重点了点头。自从去年出兵,自己这几十万大军,虽然进展缓慢,终究是没出大错。哪怕有青岗峡的意外,也没有扰乱全军部署。虽然朝中官员对自己多有满,主要还是太慢。如果这次提前攻破了灵州,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想了好一会,狄青吩咐亲兵:“去唤炮兵将领陈欧来,我有话吩咐。”
亲兵领命出了帅帐,不大一会,带了陈欧进来。
狄青吩咐落座,对陈欧道:“前日韩太尉已经帅兵攻破静州,行了文书过来。静州城头也有党项的炮,狄太尉由于行军迅速,带的却都是小炮。攻城时,虽然炮小,却全部推近到城墙下面,能够打到城头的位置。先打掉了静州城头的炮,把守军打下城头,而后步兵蚁附,一举而下——”
陈欧听了,不由皱起眉头道:“太尉,如此做不是不行,只是炮兵必然有很大的损失。而且灵州城三面环水,党项只要守一面即可,他们的炮相对集中。”
狄青沉声道:“城上居高临下,必然比我们的炮强得多,此不必说。我只问你,如此攻城,能不能打掉灵州城头的党项火炮?等到打掉之后,能不能把城头的党项守军全部赶走?”
陈欧想了想,道:“太尉若是一定要如此,倒不是不行。只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无赏钱,只怕炮兵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听了这话,狄青面色不由阴沉下来:“只要破城,赏钱当然会给!现在不是说赏钱的时候,我只是问能不能做到!狄青带兵二十年,何曾少了部下赏钱!”
陈欧无奈地道:“太尉,炮兵不是步兵。他们本就俸禄优厚,若无重赏,不会上前。而且灵州是大城,非一朝一夕就可以破城,这不是小钱。”
狄青道:“你不必考虑此事,赏钱我自有办法!你只管想出办法来,让炮兵近前,把城头的火炮打掉!只要灵州城头没炮,破之又有何难!现在城外二十余万大军,不能破城的话,一年要花多少钱,你想过没有?破了城,朝廷又怎么在乎那一点赏钱呢!”
陈欧听了,重重点了点头:“若如此说,属下可以保证,党项城头的炮要不了多少天,就可以打掉了。这两日,我带人查看一下灵州城势,等月黑风高的夜里,天亮前先把炮运过去——”
张玉听了,不由大声道:“说得对,乘着夜色把炮推到城前,天一亮便就与党项对轰,他们怎么能够抵敌!唉呀,陈将军,既然有这么好的办法,为何不早说!”
陈欧拱手:“我以前如何知道?炮兵是朝廷重器,每一门都价钱不菲,岂能轻意损坏?”
张玉道:“再是重器,又怎么能够跟打胜仗相比!只要破城,党项就朝不保夕,花些钱算什么!再者说了,朝廷制炮,本就是为了打胜仗!”
陈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本来是禁军将领,入军校学习之后,因为炮兵学得最好,便调来做炮兵指挥官。现在军中的炮兵,由于种种原因,跟步兵有许多隔阂。指挥的时候,不让炮兵指挥官参与,等到了用炮兵的时候,才来问他们。说到底,步兵将领对炮兵不熟,炮兵的薪俸又高,受到些排挤。
狄青看了陈欧的态度,缓和面色,对他道:“陈将军,党项城头有炮,大军无法列阵,城头又布满防守士卒,很难攻城。军中的炮,本就是为了打掉城头守卫的士卒,才好建功。此次进攻灵州,全靠你去指挥炮兵,先把党项的炮打掉,步兵才好列阵。望你尽全力,打好此战!”
陈欧叉手:“太尉既然布置扫当,我等自当奉命。这两日寒冷,大地结冰,也正好围城。明日我便带人到城前去查看,定好路线,听太尉吩咐就是了。”
狄青大喜:“若是能就此破城,此战当记将军首功!由于党项有炮,如何攻灵州,这些日子我想了无数办法,皆无计可施。以炮对炮并不稀奇,只是大家都没有用过,一时竟想不起来!”
陈欧道:“这也没什么稀奇。两军作战,说到底,还是看哪边士卒更勇,能用的兵力更多。我们军中的炮,是党项的一二十倍,他们打得远一些又能够怎么样呢?只要拼着不怕伤亡,近前了与他们对轰起来,又如何是我们对手?打仗就是这样,只要不怕,就没什么难的。”
狄青点了点头:“是我们以前对炮兵不熟,想得差了。若等重炮运来,不知等到什么时候,白白枯等一年。若只用军中带的炮就能攻城,许多事情就简单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