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浓墨涂抹的天空,不见月亮,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初春的寒气凝成稀薄的雾,飘弥在空气里,
百来平米的后花园里,除了树叶的沙沙声,静谧得像万物都沉睡了过去。
修剪整齐的冬青丛前,有一座仿汉白玉的抽象石雕,而被铁链捆在旁边的黑崎银又冷又累,疲惫不堪。他直挺地站了十几个小时,妖力被封,加上一天一夜的不吃不喝,身体已然负担不起,但他凭着意志依然坚持着。少年将他像狗一样栓套,无非就是想羞辱他,如果坐下或者躺下,那就真变成一只畜生了,他是半妖,可他是人!有思想的人,有骨气的人!
“哎,你为什么要骂主人呢,他那么好的人。”杨聪透明的身体穿过客厅的玻璃推拉门,飘到黑崎银附近,语气幽幽。
“因为他不知死活呗。”一团灰雾从推拉门旁边的百叶窗间隙渗出,诡异般地游走了过来,如鸭子叫的怪异声音难听之极。
灰雾像蛇一样,游到杨聪前面,慢慢凝结出实体,头生两角,脑大身小,一条长长的细尾像鞭子,正是劣魔灰太郎的本体。
对于眼前能把普通人吓得魂飞魄散的一魔一鬼,黑崎银只淡漠地瞟了一眼,视若无睹,继续抬头望天。
杨聪见对方不搭理,好奇地问灰太狼:“他是什么东西呀!”
灰太狼用绿豆大的眼睛,打量了黑崎银一番,答:“他不是个东西。”然后用高深的语气肯定道:“它是一只狐狸。”
黑崎银不想,也没有精神去理会其它,可一听对方所言,马上转头回击:“你们才不是个东西,肮脏!”一阴魂,一怪物,跟那恶魔少年真匹配。
杨聪是小孩,被骂了只有泫然欲泪。
灰太狼可不爽了,阶下囚还敢这样嚣张,难怪被主人收拾。他一个跳跃,到了黑崎银跟前,居高临下,阴森森地说:“看来,你还不服帖,我代主人好好修理一下你。”
话毕,他张嘴露出细细的尖牙,举起双手,锐利的指甲泛着灰光。
“灰太狼,不要啦,万一主人生气这么办。”杨聪不想看到血腥的一幕,连忙制止。
灰太狼扭头不耐烦地说:“他惹主人不快,还骂主人,我一心护主,主人不会怪罪我的。”
黑崎银毫无惧怕,全身进入蓄势待发的状态,打不过也要拼死还击,不能任别人鱼肉。
灰太狼狞笑着欲下手,一股危险之气,让他急忙向后翻腾了两圈,一小撮黑色的火焰,从他头顶飞了过去,击在右边的一颗大树上,瞬间毫无声响地将大树烧化成一堆黑灰。
灰太狼倒抽一口冷气,向后急急退走到杨聪身边,警惕地盯着某处,敢怒不敢言。
杨聪皱起小脸,颇有勇气地喊到:“白羽,主人说过,不许你乱吐火,你不怕主人教训你吗。”
随着杨聪的喊话,某棵茂密的常绿树枝间,飞出来一只羽毛黑亮,带着焰火光芒的大鸟。
它飞速朝一魔一鬼方向俯冲,吓的杨聪和灰太狼连连后退,它才侧身优美一转,飞到目瞪口呆,注视着它的黑崎银面前,缓缓落下,高昂的花翎透着尊贵,三根漂亮的尾翎上下浮动飘逸,美丽至极。
“你叫什么名字官场之财色诱人全文。”
黑崎银脑里出现一个亦男亦女的童音,他微微一怔,对上大鸟的火红眼睛,惊讶地回道:“你在跟我说话吗?”
见大鸟点了点高傲的头,他又听到那个声音。
“你是天狐族的吗?。”
“天狐?不是,我是半妖。”
“不是?”白羽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明明嗅到天狐一族的真灵气息。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黑崎银没漏掉刚才那只鬼的喊话,此鸟肯定也跟少年是一伙的。
“我叫白羽,黑凤族,也不是帮你,只是看不管那两个低贱的东西。”
“黑凤?!”黑崎银满头雾水,没听过有这种鸟,他只知道凤凰,凤凰还分颜色吗?
白羽不悦地扇动翅膀,腾空飞起,它彻底对这只狐狸失去了兴趣,孤陋寡闻的家伙,连他们高贵的黑凤族都没听过。
它眼珠一转,把目光放到一魔一鬼身上,觉睡饱了,又不能飞到外面畅游玩耍,得找两个出气筒,发泄一下。
杨聪和灰太狼被盯得寒毛倒立,至从主人带回这只鸟,他们就一直被欺负打压,主人一不在,白羽要么就追着他们啄,要么就吐火吓唬他们。
他们两默契地对望了一眼,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杨聪一个瞬移,直接闯过玻璃门,飘进屋子里。
灰太狼化为灰雾,急速遁走,顺着墙壁而上,很快消失在二楼阳台。
切!两个胆小的低贱之物,白羽拍了拍翅膀,百般无聊地在后花园上空,飞了两圈,准备回树梢,继续打盹。
“白羽,你是林疏阑的宠物吧。”黑崎银看出点端倪,他要逃走,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果然,那大鸟立即愤怒的一甩头,张嘴就一撮黑焰。
黑崎银早就提前匍倒在一旁,黑色焰火把身后的仿白玉石雕,和拴住他的铁链一端,眨眼间烧成了黑渣。
他反应迅速,轻巧地一跃,几下就爬上了一颗大树,动作敏捷的在树枝上移动,抓着树枝,用力一荡,便落到了三米高的围墙上。
自由近在咫尺,他兴奋地往前一跳,却被一股无形之墙给反弹了回来,重重摔回了后花园的草地上。
白羽看着对方一系列的动作,羽毛不停抖动,直到对方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无比,才传音嘲笑道:“都说狐狸聪明,你脑子估计没长好,那么容易出去,我还用得着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吗。”
听着嘲笑之语,黑崎银全身疼痛,屁股好像裂成了八瓣,他突然感到十分凄凉,心里的憋屈,泄气,无助,化成了一种万念俱灰的绝望。
三岁,懵懂无知,老问爸爸呢?老妈凶凶地回答:死了!
五岁,老妈告诉他,上学不要露出尾巴和耳朵,他知道自己与其他小朋友不一样。
八岁,他就开始自力更生,自己照顾自己,因为老妈总在这个国家,那个国家之间飞来飞去。
十二岁,跟老妈回到了一个位于太平洋,狐族聚集的小岛,才知道半妖是什么,以及在族内的地位。
十五岁,把叫他娘娘腔,人妖的男生们揍得缺胳膊断腿,以至于老妈陪钱,又赔礼,给他转学n次护花天尊在校园。
十八岁,他得知自己是私生子,立志成为世界一流的骇客,目标是赚比死老头更多的钱。
今年他二十八岁,还没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就栽了跟头。
现在心里有恨,有愤怒,更多的是累,他从小就学会了坚强,但心灵的疲惫,无人能知。
黑崎银抬起双手,把眼睛蒙住,不让泪水流出,在痛楚中,独自释放着这份脆弱。
一双温暖的手,穿着身下,将他抱起,熟悉的幽香,让他全身的细胞都呐喊了起来。
他用手背一抹湿湿的眼角,汹涌的怒意爆发,两手紧紧抓住对方薄薄的衣料,偏头裂开嘴,大口咬在了隔着一层锦缎的肉上,用力之狠,让鲜血一涌而出,灌满了整张嘴。
不远处的白羽,惊得鸟嘴微张,掉头就飞回树梢,他不忍看那只狐狸的下场,被剥皮和抽筋都跟自己无关,只要不牵连自己。
林疏阑皱着黛眉,任小狐狸咬着他的手臂,他感觉那块肉似乎都被咬下来了。
如是以前,对方早就被他一掌劈了,他如此放纵,完全是因为和魏铭海欢爱后的一段对话。
“小阑,你教训银狐可以,但不能用链子把他那样锁着。”
“为什么,他就是只狐狸。”
“他是半妖,即便他是动物,有了灵智,就不能像待宠物一样。如果真要教训,你打他一顿皆可,切勿践踏他的自尊心。”
林疏阑以前对自己收的灵兽,皆是听话就好好对待,错了就要惩罚,没觉得那点不对,听魏铭海这样一说,认真思考了起来。
后花园里的一举一动,当然瞒不过他,小狐狸摔回来后,全身散发着的那种悲恸,让他心生怜悯,所以抱起了小狐狸后,任对方发泄出来。
黑崎银被满口的血,刺激得清醒了点,嘴巴松了松,放开被他差点就咬下来的肉,心中茫然,为什么少年不抗拒,放任他咬。
方才还在咒怨,喝对方的血,吃对方的肉,真正入嘴后,他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把嘴里的血吞下后,心脏一阵阵的抽痛,胃里发热,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云里雾里。
“你饿了吗?”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抬起头,迷蒙中,少年的脸熟悉又陌生,他下意识地点点头。
“你等着。”
他被放在软软的沙发上,羊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
一阵声响后,他又被抱进幽香的怀里,少年眼神柔和,把一勺勺散发着热气的鸡汤,喂入他的嘴里。
是梦吗?肯定是梦,恶魔般的少年怎么会如此好心。
“还喝吗?”
他摇摇头,意识沉浮,费力地吊着眼睛,想看清楚梦中少年的模样。
墨发如丝,鬓云乱洒,眉若远岫,万千琉璃的眼眸,唇色朱樱一点。
没错,是梦中的少年,是与他缠绵悱恻的心肝。
黑崎银眼睛慢慢合上,这个梦真好,睡在少年暖暖的怀抱,亦如第一次遇见少年时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