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拯救苍生
张十妹道：“不是每个当官的，都像封大人那样明辨是非的。当时的情况是，姐姐输了官司，每个月要支付父亲大量赡养费，她一怒之下便撞死在了衙门的大堂上，虽然事后，封大人接手此案，还了姐姐一个公道，也严惩了那个狗官，可是姐姐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冷烟默默听着。
她突然有些心疼封似锦。
当狗官容易，当好官却很难。
张十妹姐姐的这个案子，就案子本身来说，小的不能再小了。
可最后，却闹出了人命，还要身为刑部尚书的封似锦亲自断案。
那些狗官，在天子脚下都敢如此猖狂，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更不必说。
听说之前封似锦离京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去审问疑案，整治地方上的贪官污吏的。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可封似锦不但压住了那些地头蛇，还斩杀了他们。
世人只看见了他的丰功伟绩，却不曾去想，他是豁出性命在做这些事。
跟封似锦为国为民所做的事情比起来，住在刑部没有休沐日那样的惩罚，真的不算什么。
可她却因为那些惩罚，扬言辞职不干，如今想来，实在是有些冲动了。
刑部，的确是个压抑的地方。
因为它凝缩了世间的黑暗和悲剧。
可如果没有它，世间将会更加黑暗。
更让冷烟感动的是：
封似锦虽然冷冰冰不近人情，但他却从来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女子就小看了她，他教了她很多东西，把她当男子一般栽培。
这大概就是世人口中的知遇之恩了。
张十妹继续诉说她的不幸。
姐姐们相继死去。
最后，终于只剩张十妹了。
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全都压在了她细小的肩膀上。
她去做洗衣女，大冬天的，双手浸泡在水中，没日没夜洗衣服。
赚来的钱，全被父亲挖空。
难得回家，也是伺候父亲和他的一群女人。
也许是父亲命中无子，那些女人，竟然没一个能怀上孩子的。
听到这里，精通医术的云汐和顾青沫秒懂。
生下十个女儿后，张十妹的母亲就再也怀不上孩子了，世人只会觉得是张母的问题，却不会想到，问题出在张父身上。
是张父丧失了生育能力。
所以那些女人，才会怀不上孩子。
可张父绝对不会这样想。
他觉得，问题全都出在那几个女人身上。
于是，他将那些女人全都给卖了。
这样一比，张父对张母，似乎还不错。
至少，张父只是休了原配，并没有卖她。
但事实的真相是，这些女人还年轻貌美，还能卖几个钱，而张母那时候早已人老珠黄，且又体弱多病，卖去给人家当奴才都没人要。
女人们经常会想，男人究竟喜欢原配多一点呢，还是喜欢填房小妾多一些呢？
其实这根本就没什么好想的。
对男人来说，都一样。
原配填房小妾外室，那是世人贴在女人身上的标签，其实对于男人来说，根本就没区别。
谁年轻貌美能勾得他心痒难耐，他就跟谁睡，他就宠爱谁。
就这么简单。
说起来，那些女人也是苦命的。
她们也都像张十妹的姐姐们一样，为了给家里筹钱，被父母给发卖的。
在家从父，即便被卖，也无处可以伸冤。
这事儿连刑部都管不了。
出嫁从夫，再次被卖，还是无处可以喊冤。
刑部依旧还是管不了。
律法的很多缺陷，大家有目共睹。
但因为牺牲的大都是女人们和穷人们的利益，所以很难变革。
这个世道，掌权者大都是男人，三从四德对男人有利，谁会傻得去更改？
也就只有像封似锦那样的傻子，一心想着修改一些不合理的律法，让人世间少一些悲剧。
而他，愿意待在黑暗中，创造光明。
封似锦看似冰冷，其实他的内心，比谁都要温暖。
听着张十妹的诉说，冷烟总是忍不住想到封似锦。
封似锦就像那天上的一轮明月，照亮漆黑的夜空。
而她，愿意做那月边的小星辰，虽然能力有限，却也尽全力发挥自己的光和热，让人间，多一些光明，少一些黑暗。
反正她这辈子也是嫁不出去的了，能为百姓做些实事，也算是找到了人生目标。
拯救苍生，这话听着很狂妄很可笑，可是封似锦却是身体力行，一直都在默默地为此努力。
冷烟决定，找个机会去跟封似锦道个歉，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
住在刑部没有休沐也好。
趁着年轻，多学习多研究，那样才能成为国之栋梁。
身为女子，冷烟以前从来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有机会成为国之栋梁。
然而如今，她热血沸腾。
只要好好干，够努力够拼命，迟早有一天，她也能像封似锦一样，成为国之栋梁。
就算达不到封似锦那样的高度，但一点一点努力，人生总是充满希望的。
张十妹还在继续往下说：
卖了那些女人后，父亲又买回来几个女人。
生活的开支一直都很大。
靠张十妹洗衣服赚的钱，完全不够支撑家用。
于是，张父便将张十妹卖去了青楼。
今天，是她第一次接客。
她使计让滕瑾轩被她迷得忘乎所以，然后趁滕瑾轩不备，她从楼上跳下，又钻了狗洞，这才逃到了大街上。
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云汐抬眸问张十妹：“你有什么打算？”
张十妹道：“我爹将我卖给了青楼，我想赎身，可又没钱，所以我想恳求永宁公主为我赎身。赎身后，我愿签下终身卖身契，永宁公主不需要再给我钱，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永宁公主的。”
说完她便扑通一声跪倒，砰砰砰磕起头来。
她知道自己很无耻。
永宁公主救了她，她竟然还想让永宁公主为她赎身，简直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可她没有办法。
若是错失了这次机会，她一辈子就全毁了。
这是她走向光明的唯一机会。
云汐道：“别磕了，起来说话。”
“是。”张十妹急忙起身，乖巧地站在在云汐面前。
云汐道：“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替你赎身收下你，你的麻烦还是很大。”
“我知道。”张十妹羞愧地低下了头。
永宁公主若是收下她，父亲肯定会来闹事。
父亲一闹，恐怕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永宁公主收留了一个青楼妓．子。
就算张十妹还是清白之躯也没有用。
在那个地方待过的女子，身上便刻下了烙印，很难再翻身。
云汐若是收留了她，名声也会跟着受损。
这个世道，男子可以去青楼快活，可以买青楼妓．子当小妾，但是女子，却必须与那个地方撇清关系，否则名声一旦受损，这辈子就完了。
云汐淡淡地道：
“你那父亲，若是知道我收留了你，定会天天来云王府找你要钱，你准备怎么处理？”
张十妹双眼泛红，低声道：
“我，我不知道。以前，姐姐们只会忍，实在忍不下去了，便一死了之。”
云汐道：“你手上，可有你父亲的把柄？”
“有。”张十妹道，“他曾杀死过两个小妾，可小妾是他的私有财产，就算他杀了她们，也不能定他的罪吧？最多被世人谴责一番罢了。”
“能定罪。”冷烟道，“按照大雍律法，男人可以发卖小妾，却不得杀人。”
张十妹双眼一亮，咬牙道：
“好，那我这就去刑部衙门告发他。”
云汐道：“女儿告父亲，这是大逆不道，你不怕被世人耻笑吗？”
“不怕。”张十妹道，“如果能替我母亲，替我那九个苦命的姐姐们讨回公道，别说被世人耻笑了，就算要我这条命，也尽管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