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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羽主(1 / 1)

作者:这一章很重要哟,如果有第二部的话。一贯的,人物还在增加,但确实是必要的。

谢儿回到昆仑山死亡谷已经好几天了,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隐隐地不安,时不时地想起那天莽撞冲入谷中的火狐女娃,虽然看她的身手不凡,但小小年纪独自翻山越岭,总归是让人不放心。她到底是何来历?现在还在谷里吗?还是早就翻过雪山南下了?

几天来谢儿巡遍七峰,没有看到外来人,九老峰下高高的神树冢冰雪覆盖森然如常。这天一大早,谷底迷雾消散了,天气意外的晴好,谢儿骑上黑儿百无聊赖的在谷底转,不知不觉沿着那天入谷的路线往前走,傍晚时来到了通向谷外的关口脚下。暮色中谢儿望向高高的冰峰,那天就是在这里,火狐女娃冲下山谷,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谢儿一提马头走上了山路,当他来到一周前经过的集市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一层薄雾远远的挂在河谷上空,天边一摸亮白照在空荡荡的谷地上,一周前还喧闹的集市已经空无一人。谢儿有些茫然,慵懒地骑在马背上,任黑儿缓缓地往河谷方向走。河谷里还剩下一顶帐篷,一位黑脸大汉坐在炉火前,炉火正旺,两条大鱼挂在烤架上,鱼肉的香气飘散过来。谢儿一愣,这不是前几天那个给他羊腿的人吗?他怎么还在这里?

谢儿提马快走几步,准备下河谷跟他打声招呼,正在这时,突然从背后传来群马急奔的声音。谢儿猛回头,只见一个三十人的黑白马队奔了过来。左边白袍白马,右边黑袍黑马,并驾齐驱。每匹马背上都携带同样大小、同样颜色的包裹,黑白分明。跑在最前面的两位男子显然是他们的头领,没有带任何行李。白马白袍的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清瘦,身材高挑修长,后背挺直,一双凤目远远地扫过来,冷峻地定在了谢儿身上。另一位黑马黑袍与他并肩,浓眉大眼生得白净,年纪比白袍人要小,二十岁的样子,他只看了谢儿一眼,目光就飘向河谷里的黑脸大汉。

马队眨眼就奔过去了,在经过黑脸大汉时,队尾突然飞出一条长长的套索,瞬间套住炉火上的烤架往回带,两条大鱼脱钩高高甩出,被马队最后面的那个黑袍人接入怀中,只见他回头龇牙一笑,抖掉烤架套索收回。马队跑远了,河谷里的黑脸大汉窜起就追,一匹红马从帐篷旁窜出跟了上去。谢儿稍一愣神:什么情况?也提马追了出去。

很快就出了山谷,马队拐向北,谢儿识得这是去天山的路。黑脸大汉徒步奔跑,他速度很快,一直与前面的马队保持着距离,好像并不急于追上。谢儿惊奇大汉的奔跑速度,更奇怪红马就跟在后面,他为何不骑上去?谢儿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想看看他到底要怎样。

鱼肉很快被马队最后面的两个人分食了,只片刻他们就歪倒在马背上。黑脸大汉突然加速,几步追上飞身跃上黑马,把那歪倒在马上的黑袍人黑袍扒下自己穿上,然后把人丢下去,这一切动作干净利落,没有惊动前面的人们,马队继续行进。

谢儿奔到被丢下来的人面前,跳下马仔细查看。那人呼吸均匀看似睡着了并无大碍。谢儿心生疑窦抬头望向远去的马队,飞扬的尘土中,那黑脸大汉也回头向他张望。

黑脸大汉是早有预谋,在河边等待了一周就是要等这个马队并想办法混进去吗?谢儿犹豫了片刻,把昏睡的人丢下有些不忍,于是抱起搭在马背上,拍马追了上去。

马队奔跑了一天,傍晚时奔进一个狭谷,一条小河蜿蜒地从狭谷穿过,谷里遍布泥沼,泥沼外则是连绵的大山。戈壁早晚温差很大,到了晚上气温急剧下降,暮色中,泥沼上空飘摇起丝丝白气。马队安营了,支起四顶帐篷,两顶大的,两顶小的。马儿们自由散开,避开泥沼,悠闲地在河边饮水。黑脸大汉不见了,那匹红马远远地在草地上徘徊,因原上独行的野马很常见,所以并没有引起马队人们的注意。

谢儿悄悄地隐到一片苇草丛后,跳下马,八月初,草原上的草已经黄了,苇草丛上白花一片。黑衣人睡得很沉,不知黑脸大汉在鱼肉里放了什么,让这个偷食者睡死过去。谢儿把黑衣人放到苇草丛中,谢儿还不想这么早揭穿黑脸大汉,所以得先把这个人藏好。

那边生起了篝火,人很多但显然训练有素,并没有喧闹声。很快人们从河里插了大量鱼上来,开始围坐下来烧烤鱼肉,好像并没有人注意这个站在远处沉沉暮色中的黑马白色斗篷的人。

谢儿拍拍黑儿,让它自由地去河边喝水,自己则缓缓地向篝火走去。谢儿心里猜测他们应该早就发现了他,只是并不在意罢了。离篝火还有十几米距离时,那边终于站起一个白袍人,示意他不要再靠近。谢儿站下,看清了,他们看似随意地围坐在一起,但白袍人都坐左边,黑袍人都坐右边,等级分明的样子。

中间上首的两位正是马队跑在最前面的两人,白袍者显然权位更高,只见他冷着一张脸,脊背挺拔,尤自撩拨着火中的烤鱼。身边的黑袍少年则紧盯谢儿片刻,低头在白袍者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白袍者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谢儿微微点头。黑袍少年往右边挪了挪让出一个位子来,抬手招呼谢儿,示意他过来坐。谢儿略一迟疑,还是大步走过去,坐在了白袍者与黑袍少年中间,抬头环顾周围,那位黑脸大汗并不在人群中,也没看到有昏睡的白袍人。

黑袍少年插了条烤鱼递给谢儿,然后轻轻一笑满脸的善意。白袍者不动声色地自顾吃着,偶尔用眼角余光扫一眼不住盯看他的谢儿。火光中,白袍者面无表情,刀刻般的下颌,高张的鼻梁,线条分明的嘴唇,低垂的眼睫时不时地跳动一下,冷冷的眼角眉梢有淡淡地忧伤。谢儿忍不住地盯着他看,不知为何总感觉他是一个外冷心热的人。

他从哪里来?为何黑脸大汉处心积虑地跟踪他们?有很多疑问,谢儿几次想张嘴问,但都被周围奇怪的气氛禁锢。大家都好像不会说话般,原本热气腾腾的烧烤晚餐在静寂中进行,虽然这样,但谢儿因能跟一群人聚餐心情却说不出的好。

黑衣少年微笑着不时递烤好的鱼过来,也是不言语。白袍者吃好了,只见他犹自站了起来,大步往帐篷走去,来到门前,突然回头示意还在不住地往嘴里塞鱼肉的谢儿跟着他进去。两位白袍人走过来拉了拉谢儿,谢儿迟疑了一下,丢掉手中的吃食跟着他们进了帐篷。黑袍少年一挥手,人们迅速地熄灭篝火,转眼间清理干净,人群、马匹也都各自进了帐篷,谷地一下变得空荡荡,四周升腾起浓重的雾来,四顶帐篷渐渐隐没在雾中了。

谢儿走进帐篷,有人递过用几片羽毛盘折成的水盆,谢儿洗过手脸后,环顾四周,帐篷里面空间并不大,四角点着防风地灯,中间铺展开一张白色长毛地毯,两位白袍人在地毯上又铺盖一床白色的羽毛大被,捻暗了灯火后走了出去,在他们身后放下了厚实的门帘,屋子里只剩下谢儿和那位白袍者。谢儿暗自奇怪,一路上看他们也没带多少行李,哪里来的这些帐篷和被盖呢?而现在这情景又是什么?是要我跟他一起睡在这里吗?

白袍者脱掉袍子,解下腰带,松了松长衣裤撩起羽毛被子钻了进去,抬眼面无表情地盯着谢儿,那意思在问:不躺下来吗?四目相对,片刻,谢儿走过去,坐下来,与他面对面,谢儿终于开口:“你是谁?”白袍者愣了一下,坐了起来,一双灰扑扑的眼睛定定地瞧着他,一弯嘴角笑了:“原来会说话啊。”“什么?”“我以为你不会说话。”昏暗的灯光下,白袍者一直严肃的脸,突然变得柔和可爱起来。

“我当然会说话。”谢儿心说,你才是让人怀疑不会说话的那位吧?谢儿学着他的样子脱下白色斗篷,松开腰带。谢儿以前在草原上与牧民同塌而眠过,这是草原上对待朋友的方式,是友好和信任的表示。谢儿只是有点儿不明白,眼前这位白袍者为何会把他这个明显是跟踪而来,连句话都没有说的陌生人当成朋友:“你是他们的头领吧?为什么肯留我在你的帐中?”

“你叫我‘羽主’就行了,其他不要问了,睡吧。”再不言语。

谢儿不再多问,钻进宽大的羽毛被,心中忐忑,要不要把黑脸大汉混入队伍的事告诉他?虽然白袍者把他当成了朋友,但是黑脸大汉对自己也不错,无论他们之间有何恩怨,自己都不愿做个告密者,还是让他们自己发现和解决吧。这么想着,谢儿头挨地毯一眨眼就睡着了。

当谢儿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周围什么都没有了,帐篷、马队,连同那匹红马全都消失了。冷风吹得他一个寒颤,身上盖着的是自己的白袍,谢儿伸手向怀里摸去,玉箫也在,昨晚解开腰带后,把它揣入了怀里。谢儿站起来,突然一条宽大的白色羽毛丝绒腰带掉到了地上,是那个人的东西,自己的腰带却不见了。他与自己交换了腰带?为什么?

风儿从谷口吹过来,雪白的苇草花在风中摇摆。黑儿应该是醒来很久了,正在草地上游逛,追逐着旷野中的小动物。谢儿慢慢地走向隐藏黑衣人的草丛,不出意料,那里也是空荡荡,昏睡的黑衣人也消失了。风儿很冷地打在脸上,昨晚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好像经历了一场梦。

转眼就是十月十五,圆月升起来,谢儿坐在七星岩上想念师傅。每年这个时候,师傅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赶回天池来接他回昆仑。十月的天山已经是冰天雪地了,师傅赶回来,其实最重要的应该是为了十月十五这一天吧?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披上白袍站在天池边,对着月光下寒凉刺骨但仍然一片碧波的深湖吹起神箫。从凌晨到黎明,又从黎明到深夜,二十四个小时,忧伤低沉的箫声不眠不休,师傅是在思念吧?思念过去的时光?还是思念着什么人?谢儿不敢问,师傅也从来不说。

如今这件白袍在自己身上,师傅还会不会站在天池边上吹箫吗?想到这里,谢儿拿出玉箫,轻轻地吹了起来。半夜时分,死亡谷里的雾气飘上来,雾气下的谷底一阵骚动声传上来。箫声停下,细听,声音消失了;再吹,那声音又悄悄响起。谢儿迟疑着停住箫,悠然荡下九老峰,落到谷底。分明感到了什么,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不论是什么,在这死亡地带只会有一种结果,能生存下来的几乎没有。

谢儿叹了口气,默默走到神树冢旁,抬头望着眼前高高的冢堆,五百年的冰雪全积压在一起,已经看不出冢堆下曾经的枝桠,要不是师傅说起,他根本不会知道那里曾经有过一棵树,也根本无法想像它当年的繁茂。一抹忧伤悄然浮上心头,自从遇到师傅以来,也碰到不少人,戈壁上遇见的朱敏,草原上的朋友,还有几个月前邂逅的蓝衣、绿衣姑娘,上山撞到的火狐女娃,还有跟自己换腰带同塌一夜却不告而别的羽主···每次偶遇都像流星一闪,在你还没来得急细想时就已经划出了你的生活,抓都抓不住。

谢儿不知道为什么会思念他们,更不懂师傅为什么总是这样来去匆匆,神秘莫测。谢儿讨厌这样,真的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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