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曹正张大了嘴巴:“倭寇间谍?”
陈惇将事情掐头去尾地说了一遍,也不提马书吏和沈长兴的事情,让曹正大为光火:“这帮没卵子的鳖孙,在大明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敢跑到我绍兴地面上来打探虚实,真是该杀!”
曹正要亲自审讯这个自称“田幸”实名为“石田幸”的倭寇,陈惇没有阻拦,不过单设了一个刑房,没有在公堂之上审讯。
石田幸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头上被蓝道行砸出来的一个窟窿还在淌血,不过没有人可怜他。而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陈惇,眼中露出忌惮和蔑视这样矛盾的神色来。
“说罢,”曹正怒道:“你这倭贼,跑到我绍兴城里,想做什么?”
石田幸咧嘴冷笑,并不说话。
曹正看得心头火起,“上夹棍,看他说不说话!”
夹棍由杨木制成,长三尺余,贯以铁条,每根中各绑拶指三副。一个狱卒把棍子竖起来,另一人把石田幸的腿扶上去用绳索绑住,两边一收,顿时把石田幸疼得面色抽搐起来。
见没有达到效果,狱卒又用一根长六七尺、围四寸的大杠,从右边猛力敲打石田幸的足胫,鲜血应声喷洒出来,这下石田幸大叫道:“别夹了!”
“我这儿不仅有夹棍,”曹正冷冷道:“还有笞杖、枷锁、手杻、脚镣、拶指、压膝、问板,让你都尝一尝滋味,好受地很呢。”
“你们中国,不是自诩天、朝、上、国,”石田幸咬牙道:“自古以礼仪立邦,以德化服人吗?你们这样对付我,难道不是暴戾欺人,以强凌弱吗?”
陈惇哈哈大笑道:“打不过就开始讲道理了是不是?你们屠杀我们手无寸铁的百姓的时候,可曾想过是暴戾欺人,以强凌弱?你们在我大明的土地上烧杀抢掠,竟然还敢说以德服人?”
“我大和民族和你们汉人,是不同民族,”石田幸道:“就如同你们和蒙古,世代为仇,互相攻伐一样,两族之间的战争,没有对错。你仇恨我们,说我们烧杀抢掠,我认。只是若是没有你们汉人的带路,我们如何能造成这么大的祸乱?我们这些真正从日本东渡而来的,总共也不过几百人罢了,都是内战中失败的武士、浪人,得到诸侯和大寺院主的资助,才驾驭海船来到中国,如同丧家之犬,谁知道你们汉人竟然举着双手欢迎呢?我们完全不熟悉明国的地形和军备,一上岸基本上就是瞎猫碰死耗子,基本上不迷路就不错了,是你们带路配合,把我们往内陆引,是你们带着我们,转头屠杀自己的同胞,难道不是吗?”
他说地不错。虽然中国在元朝末年和国朝初期也闹过倭寇,但是其规模和广度都远远不能和嘉靖倭乱相比,之所以嘉靖年间的倭乱闹得如此厉害,就在于其参与者多为中国人,并得到了很多沿海居民的支持。
嘉靖以前倭寇都是地地道道的真倭,这些真倭几乎没有造成大的混乱,就被朝廷剿灭了。可见,完全由真倭组成的倭寇作恶能力十分有限。当然他们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多的时候不过百人,少的时候三五人,剩下的就是假倭,就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了。大抵真倭十之三,假倭十之七,这些由海盗、海商和渔民组成的假倭,故意剃发易服,扮作日本人的样子,让官军无法分辨,以求以假乱真,掩护自己的走私行径。同样,因为斩杀一个真倭所得的赏钱远远大于斩杀一个中国海盗,所以官兵冒报战功,明知中国人,而称倭夷。
相对于人生地不熟的日本浪人,中国的海盗渔民们自小生长在江浙沿海,对于沿海的地形地貌可谓是相当的了解,有了他们带路配合,真倭们就不会遭遇迷路的窘境,而可以精准迅速的进行抢掠,他们甚至对官军的行动了如指掌,总能占得先机,克敌制胜,给予官军以重创。
所以倭乱核心在于本国,解决倭乱的核心从来不在于怎么解决日本人,而在于如何管好中国自己人,让他们不再铤而走险参与非法的抢掠行动。
即使知道中国海盗背华勾夷,带着倭国人到大明的土地上烧杀抢掠,应负主要责任,但是在感情上,陈惇对日本这个国家没有一丝好感,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倭乱,但是他一想起上辈子每个中国人都不能忘怀的抗战,就知道今天的场景没有什么不同。日本这个国家,一次又一次地在中国的国土上挑起战火,侵我家园,杀我同胞,那种根深蒂固的野蛮劣根,一直延续在他们的血脉里。
“你日本蕞尔之邦,蛮夷之地,有了文字,有了衣冠,有了礼数,却依然不可称之为人。”陈惇摇头道:“三分人样还没学出来,七分兽性却根深蒂固,说德化服人,你们也配?”
曹正吩咐直接上大刑:“你来到绍兴,传了什么情报?跟谁勾结在一起?是不是打算劫掠绍兴?”
一直审到天黑,依然没有从石田幸嘴巴里得到具体的东西。
“我看这样不行,”看到石田幸奄奄一息,曹正道:“狱卒下手没个轻重,万一打死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就断了。”
“其实我一直想要试验一种新刑罚……”陈惇摸了摸鼻子,“我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曹正就道:“什么刑罚?”
很快陈惇就让人牵来一只羊,脱了石田幸的鞋子,在他脚心抹上了盐水。那小羊嗅来嗅去,终于嗅到了石田幸的一双大脚上,顿时伸出软绵绵的舌头,一下一下舔起来。
石田幸本来已经被打得昏迷了,不一会儿却颤抖着醒过来,嘴角越绷越紧,最后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嘴巴,最先开始是发出了咕噜的声音,后来就忍不住笑起来,又备受折磨的呻吟变成了克制不住的大笑。
石田幸一边笑,一边哎呦着,声音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忽高忽低地,让几个围观的人也忍不住跟着笑。曹正也是哈哈大笑,“这是谁想出来的办法,哈哈哈哈……”
“素来在小人手底下,”狱卒笑得打跌:“犯人只有哭爹喊娘,惨痛嚎叫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能笑得尿出来的。”
石田幸已经控制不住下身了,诡异的笑声一直停不下来,又牵动他之前受刑的伤口,这种连缓一口气都不能的刑罚,让他觉得欲生不能欲死不得。
但是让陈惇想不到的是,石田幸数次大叫要招,然而等到把羊牵走,换过一口气来的时候,他又不肯招了。
得不到任何口供的陈惇,不由得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