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骑兵警惕的向前缓缓前进,卡罗注意到了对方两排骑兵之间的空隙开始逐渐拉开,这是即将进攻的前奏,是为了防止冲锋时前后距离太小造成混乱。
“他们要进攻了。”
卡罗立刻催马向前,他抽出那柄造型古怪的长剑,这时候他已经从纳山那里知道这是一种从几百年前就流传下来的骑兵重剑,原本是用来对付马上的重甲骑士的,只是现在这种重剑使用的已经渐渐少了。
亚历山大再次回头看看远处山坡下的车队,当确定队伍没有危险后,他慢慢带马向前来到波西米亚人排列队伍中间。
任何时代骑兵冲锋都充满了无限的激情和浪漫,哪怕在将来火器大行其道之后,面对枪林弹雨,骑兵挺起胸膛迎着敌人勇敢飞奔的英姿依旧会震撼无数人的灵魂。
但是亚历山大却并不想在罗马郊外来这么一次虽然浪漫,却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骑兵大战。
因为他有种感觉,似乎对方也完全x没有想到会忽然遇到个突然出现的敌人,而且虽然按卡罗说的,对方已经做好冲锋的准备,可看着那两排明显两翼向后弯去,倒似乎是在保护着身后什么重要东西的敌人,亚历山大觉得也许事情并不像看上去那样。
“不要发动进攻,”亚历山大向正在来回奔跑的卡罗命令着“我们在山上,如果他们要进攻这对他们不利。”
说着亚历山大从队伍里出来慢慢带马向前,不过他没有走出几步就停下,而且心里默算着,这个距离上应该还没有哪种投射武器能威胁到他。
看到亚历山大的举动,对方似乎随时都会冲锋的队伍略微停下来,随后就有一个人快马从队伍当中奔出。
对方显然要比亚历山大胆子大多了,甚至一路不停的来到了两军的中线才停下来。
亚历山大仔细看,注意到那个人穿着件黑色的衣服,没有穿戴盔甲,虽然腰间挎剑,但是样子却并不至于让人觉得有什么威胁。
亚历山大这才慢悠悠的从罗卡迪帕斯山上下来,他不在乎别人可能认为他这是胆怯,而且他也完全没有必要向其他人证明什么,虽然当走近时看到对方的脸上似乎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但是他也只是回了同样的微笑。
当走近时亚历山大才发现,这是个很典型的意大利人,也就是他有着黑色的卷发,黑色的眸子,还有颌下并不浓密的连鬓胡须,这是个年龄并不大的青年,不会超过30岁,从他眼神中流露出的神色可以看出这是个傲慢而且多少有些自负的人,对这种往往出身高贵,家世显赫青年来说,展示力量并不是鲁莽,或者说完全是体现身份的一种表现。
“愿上帝保佑,”对方的青年伸手在空中划个十字,他的动作很自然,似乎是长年累月的反应,当他划十字的时候,亚历山大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缠着一挂念珠和上面镶嵌着红宝石的十字架随着他的手不住摇晃“我是热那亚的克莱蒙德拉罗维雷,我想知道自己是在和哪位说话。”
听着这个人的名字,亚历山大挑了挑眉梢,对这个名字和姓氏,他隐约有些印象却而又一时间想不起究竟在哪里听说过,不过从对方的做派上他可以看出某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特别是在说出自己的姓氏时,那种显赫贵族因为家族的荣耀而常见的傲慢,就自然而然的透露了出来。
德拉罗维雷?
亚历山大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姓氏的来历。
几年前去世的罗马教廷西克斯图斯四世教宗的世俗姓氏就是这个,德拉罗维雷。
这个家族是热那亚有名的豪门,更在教廷里有着举足轻重的重要的地位,在这个家族的操纵影响下产生的罗马教皇就有好几个,可以说在教廷里,罗维雷家族的影响丝毫不逊于波吉亚家族,而在整个意大利,即便是美蒂奇与斯福尔扎这样的一方豪强,在与罗维雷家族相处时也要谨慎对待,不敢有丝毫马虎。
难怪会这么耳熟,亚历山大心里嘀咕着。
“我是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来自西西里,也是那不勒斯的阿格里领主,”亚历山大平静的回答,然后他在青年人傲慢的眼神中微微一笑“热那亚的罗维雷家族吗?”
“没错,”青年似乎点点头,似乎对亚历山大的反应还算满意“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表现出敌意,我注意到你的军队对我们很不友好。”
“可你的军队正展开进攻队形,”亚历山大针锋相对的指了指的罗维雷身后那些骑兵“而且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些人应该是法国人。”
青年脸上原本隐隐露出的傲慢笑容慢慢消失了,他冷冷的看着亚历山大,过了一会开口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让你的军队让出一条道路,我保证不会有任何敌意,我只想让我的人顺利的进入罗马城。”
青年的话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他不由向远处那支队伍看了看,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在如半圆形的队伍后面,似乎有几辆马车。
“看来是我误会了,不过我们刚刚和法国人打了一仗,”亚历山大点点头,他注意到马车间似乎有几个人影走来走去,虽然看不清楚但那应该是些女人“只是我提醒一下,前面的道路已经被封死了,同盟军队正在和法国人对峙。”
听了亚历山大的话,青年脸上又露出了傲慢的笑容,他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对亚历山大笑着说:“这个不必担心,罗马的大门永远是向着罗维雷家族敞开的。”
说完,他催马向自己的队伍奔去。
“罗马的大门永远向罗维雷家族敞开。”亚历山大轻声重复着这句充满霸气的话,他知道这个克莱蒙德拉罗维雷只是重复别人的话,只是不知道说这句话的那个人,会不会就在后面那几辆马车上。
罗马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是众多罗马教皇中的一个,亚历山大已经不记得这个教皇究竟有过什么特别值得令人嘱目的事迹,甚至虽然是他让罗维雷这个家族成为了当下意大利最具有影响的家族之一,可这依旧没有让亚历山大有太深的印象。
随着西克斯图斯四世的死和后来亚历山大六世的登基,罗维雷家族更是不但被逐出了教廷,甚至被赶出了意大利。
所以,要在罗马教廷众多的教皇中记住这位西克斯图斯四世,还得很困难的。
真正让亚历山大记住这个家族名声的,是这个家族中的另一个人。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前任西克斯图斯四世的侄子,未来的罗马教皇尤里乌斯二世。
只是亚历山大记得,如果他没有搞错,这个人现在应该在法国人的军队里。
亚历山大六世是个很贪婪的人,而且糟糕的是他似乎和很多人合不来。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就是其中一个。
在西克斯图斯四世在位期间,和其他教皇一样,这位教皇同样没少为他的家族谋取利益,对自己最喜欢的侄子,教皇尤其慷慨。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很早的时候就身居高位,他领辖下的教区不但普遍富庶,而且数量庞大,特别是由于罗维雷家族与法国的渊源,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更是领有属于法兰西的数个教区,这就让他在很早时候就和法国人关系密切。
随着权柄越来越大,罗维雷不可避免的与来自西班牙,同样在教廷里有着很深根基的波吉亚家发生了冲突和矛盾。
因为叔叔西克斯图斯四世年事已高,随时都有可能去见上帝,而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资本角逐教皇宝座,所以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希望能扶持一个符合罗维雷家利益的教皇,这就和时任枢机主教,对罗马主教冠冕早就垂涎许久的波吉亚产生了巨大矛盾。
所以当西克斯图斯四世死后,成为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波吉亚,就准备铲除这位罗维雷家的新任当家人。
而早已经察觉不妙的朱利安诺罗维雷闻讯后立刻逃离了罗马,而且干脆马不停蹄,一直逃到了法国。
而之后在法国的几年发生了什么就很少有人知道,哪怕是从法国回来的人,也只是说朱利安诺很尽心的照顾他在法国的那些教区,似乎已经放弃了重返教廷的打算。
可是当罗马几乎几乎已经忘了这家人时,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却突然随着查理入侵亚平宁的法国军队,重新回到了他阔别几年的意大利。
现在看到这个刚刚见到的这个青年自称姓罗维雷,亚历山大立刻可以确定,这支队伍,应该就是那位未来的尤里乌斯二世教皇,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家的人了。
对面的队伍渐渐收拢,但是有一小队士兵却依旧警惕的盯着亚历山大这边。
看到波西米亚人让开道路他们却脱离队伍向前跑出一段,然后在距离波西米亚人更近些的地方停下来。
亚历山大心头一动。
显然他们是为了防止队伍接近经过时会遭到波西米亚人的袭击,可如果波西米亚人真的发动袭击,这些士兵能起的作用不过是稍加阻拦,然后就会被砍成碎片。
这种显而易见的危险那些士兵不可能看不到,但是他们却没有丝毫犹豫,看到这一幕,亚历山大不由向队伍当中那几辆马车看了看。
能让这些士兵如此悍不畏死的保护的,会是谁?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本人会不会就在那几辆马车里?
队伍缓慢而又警惕的沿着罗卡迪帕斯山的一侧前进,蓝底金橡树盾徽旗帜在风中飘扬。
不知什么时候纳山来到了亚历山大身边,看着那支队伍,纳山眼中隐约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看来是家并不比王后逊色的富人啊,”纳山大量着那几辆马车“我可以用一匹好马打赌,那车上装的肯定是黄金。”
“你真应该去当强盗,”亚历山大摇摇头“不过我倒是并不反对你对这些人动心思。”
“哦?”纳山有些奇怪的看了眼亚历山大。
一路上纳山始终监视着那些波西米亚人,防止着他们对乔安娜的财产下手,甚至为此还不惜处决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可现在,就在罗马城边,他却忽然同意甚至还隐约纵容波西米亚人抢劫这个忽然出现的队伍,这让纳山多了丝戒备。
“告诉我你想干什么,”纳山仔细看着那些马车“虽然看上去是块肥肉,不过我得先弄清楚你的心思,小伙子告诉我你的打算。”
“我只是想知道那车里都是谁。”
亚历山大说了个吉普赛人怎么也不会相信的理由,尽管他说的是实话。
“还有就是如果这几辆马车里真有你说的那么多的钱,我可不希望它们被送到法国人的手里。”
亚历山大又说了一句。
“你认为这些钱是送给法国人的?”纳山问了一句,然后就伸手捻了捻唇上上卷的须稍“既然这样那就不能让它们顺利的过去了,要知道王后陛下因为她的娘家人,是很痛恨法国人的。”
亚历山大知道,纳山说的王后并非乔安娜,而是波西米亚王国的王后。
纳山的手伸向鞍边,那里挂着他的马刀。
就在这是,坡下队伍当中的一辆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随着这辆马车停下,整个队伍也跟着立刻停止了前进。
“怎么回事。”纳山低声嘀咕着。
亚历山大之前见过的那个叫克莱蒙的青年立刻纵马来到那辆马车前,他低下头对着马车里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克莱蒙无奈的向旁边让了让。
车门开启,一个老人从车上下来,然后他抬头看向坡上。
看到那个老人,亚历山大稍感意外,他没想到在罗马城外会遇到奥尔良公爵身边的那位叫菲歇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