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亚历山大换好衣服重新站在矿洞前时,他看到了从对面走过来康妮欧。
因为谁也没想到需要准备女人的衣服,所以康妮欧外面穿着的是件男人的大外套,和她的体型比起来那件外套显得有些大,所以当她走动起来就显得晃晃荡荡,看上去有点滑稽。
不过因为康妮欧脸色阴沉,所以原本有些好笑的场面多少显得有点压抑。
只是亚历山大现在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他更关注远远站在康妮欧身后的那些人。
“你在看什么?”康妮欧注意到他的眼神,她回头看看身后自己的手下,然后望着亚历山大“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人的?”
康妮欧觉得必须把这个搞清楚,她不能容忍身边有个奸细,不过她又想不明白亚历山大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人藏在那个山坳里。
事实上当从矿洞里走出来之后,亚历山大才知道这个矿洞的出口就在之前那个矿工发现的山坳不远处,而随着几个之前和他一起落在陷阱里的卫兵的叙述他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亚历山大没有猜错,那个在考伦坡面前显得异常胆怯的女仆,却并不是那么简单,当亚历山大他们随着康妮欧进入暗道后,这个女仆就从另一个暗门进入了暗道,只是当看到可是当女仆打开暗道里的小门准备接应康妮欧时,却看到的康妮欧居然和亚历山大一起掉进了她自己设计的陷阱。
惊慌失措的女仆再也顾不上那些同样掉进其他陷阱的卫兵,只是等那些卫兵从陷阱里摆脱出来,女仆已经逃掉了。
卫兵们一边让一个人给卡罗和保罗·布萨科送信,一边疯狂在房子里到处寻找陷阱的入口,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陷阱的入口没有找到,却意外的发现了矿场的主人小考伦坡的尸体。
考伦坡死的有些奇怪,他的额头上中了一枪,弹丸在他蓄着短发的宽大脑门上开了个洞,而他的整个脑袋除了血水之外都是黑乎乎的,很显然杀他的人是趁着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在他很近的地方用火枪直接抵着他的脑袋开的枪,从枪口喷溅出的火药残渣甚至直接喷到了倒霉的死者脸上。
“说起来我倒是很意外你居然对我这么了解,知道我更喜欢使用火枪而不是剑,可这并不能做为我就是凶手的证据。”当提到这个的时候,亚历山大是这么对康妮欧说的。
卫兵们当时因为紧张并没有注意到考伦坡身上其他可疑的地方,但是亚历山大却知道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想想在矿洞里的时候康妮欧流露出的意图,他相信这个女人一定有其他办法让别人怀疑到他的身上。
“告诉我你在耍什么花招。”亚历山大这么问着“这样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陷害我。”
“那你要告诉我是谁给你告的密。”康妮欧讨价还价的说。
当听说亚历山大失踪后,正在悄悄观察康妮欧手下秘密营地的布萨科立刻派人通知了卡罗,而早先一步赶到营地的女仆却把她的女主人也掉落陷阱的事情告诉了营地里的那些人。
看到营地里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时,卡罗已经意识到出了事,而随后卫兵们赶来告诉他亚历山大跌落陷阱失踪之后,布萨科意识到这些人应该是已经知道出事了。
而在等着卡罗带人赶来的时候,布萨科听到了那些人当中有人不住的叫喊着要赶去什么地方解救那个女人。
布萨科虽然不知道这些人说到的具体是什么地方,但是很显然他们似乎知道亚历山大与康妮欧的下落,这让他不等不忍耐着暗中跟着那些人从盆地里出来赶往什么地方。
“大人我必须承认那时候我的确很紧张,甚至不止一次的想到过最糟糕的结果。”这是布萨科在帮着亚历山大穿衣服时候说的“直到他们来到这个矿洞口,然后听说他们似乎觉得从这里进去能找到你们,而且他们显然认为您和……那个女人应该是还活着之后,我才不那么担心,不过接下来我担心的就是卡罗能不能及时带人赶到。”
“我毕竟还是赶来了,而且很是时候。”卡罗有些得意的这么说“我的人虽然驻守在山下,不过是随时准备动身的,从接到消息之后我就派波西米亚人首先出发,虽然阿格列人的确晚了些,不过好在兵没有耽误时间。”
而对于卡罗的得意,康妮欧却显得有些恼火。
“你的人侵入属于马林达奥家族的领地,虽然我们家失去了矿场,但是这座铜矿还是属于我们家族的。这里是我们家族最早的产业,马林达奥家就是凭着这个矿场才逐渐发达起来的,我绝不允许有人随意踏进这片矿洞。”
亚历山大对康妮欧的气愤不以为然,他的注意力很大一部分都在她那些看上去有些古怪的手下身上。
这些人的衣着多少透着异族风格,不过这并不重要,可他们当中很多人却说的是希腊语甚至是突厥语,这让亚历山大不由对之前的推测产生了怀疑。
当听到那个工人说这些人藏匿着有着星星与新月图案的旗帜时,亚历山大首先想到的就是奥斯曼人。
但是当他冷静下来时,他就觉得自己这个推断太不合理,至少他难以想象一群奥斯曼人怎么在欧洲大陆隐藏起来。
可现在当看到这些人虽然刻意隐藏,可依旧能隐约看出的异族风格和听到他们交谈时那种似是而非的熟悉感后,亚历山大想到了个可能。
“这些人是罗马人对吗,”亚历山大忽然问,看到康妮欧微怔的神色,亚历山大确定自己应该猜对了“一群来自东方和被奥斯曼人占领的地方的罗马人,告诉我你为谁服务?”
康妮欧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阴沉了,她的目光开始在亚历山大和后面的波西米亚人身上扫来扫去,眼中同时露出犹豫的神色。
“不要打歪主意,我的火枪兵可不是好对付的,”亚历山大回头看了看身后,看着这时候已经占据了盆地一边隆起的斜坡上地势的阿格里人,他露出个笑容“而且你应该知道波西米亚人跟不好对付,而且你的人数似乎没有我多。”
最后这句话重重打击了康妮欧,她看看那些占据了斜坡的阿格里人,心中暗暗咒骂了一句。
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忐忑的经历让康妮欧有着更丰富的阅历,她甚至可以看出那些火枪兵占据的地形很有利,虽然她有很大把握一旦展开近战她的人能轻而易举的击败这些看上去并不如何厉害的火枪兵,但是那些波西米亚人却不能不让她有所顾忌。
而且她也看得出来,正因为占据了有利地形,阿格里人多少对她的手下产生了些威胁,要想获胜必定要付出些代价。
“相信我,之前我就对你说过我不是你的敌人,你想干什么我也管不着。”亚历山大压低声音说“所以你真的准备咱们两个在这里打个你死我活吗?”
康妮欧脸上阴沉不定,她暗暗琢磨亚历山大的话,同时想着该怎么从目前的局面中摆脱出来。
“你必须告诉我是谁告密,”康妮欧再次问到“我可以接受你的建议,至于以后怎么样,我们谁都不知道不是吗?”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倒是同意康妮欧的这句话,眼前敌人未必将来不会有合作的机会,既然双方看起来没有什么直接冲突,还真是没有必要非要针锋相对。
只是当听说自己的秘密居然是被个矿工无意发现时,康妮欧脸上的表情先是诧异,接着怀疑,最后变成了愤怒。
“这就是你的解释?你还想让我不要把考伦坡的死栽到你的身上?”康妮欧愤怒的盯着亚历山大“我想你已经注意到我的手下特别的地方,别说你没看出来,可你居然用这种理由搪塞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面对康妮欧的愤怒和怀疑,亚历山大唯一能做出的解释就是让人把那对工人夫妻带来。
随着那对夫妻战战兢兢的解释,亚历山大从康妮欧的脸上看到了更精彩的表情。
真想居然就是这个简单,甚至凑巧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和好笑。
当康妮欧反复询问,最终确定这其中真的完全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更和任何她想象中的敌人无关后,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
“我是想利用你的。”康妮欧很坦率的说。
“我知道,我想从我走进你的房子那一刻开始你就想利用我了,”亚历山大倒是不以为意“其实你早就计划好了,不论是谁来了你都会利用,我只是那个凑巧让你遇到的人罢了。”
康妮欧沉默的点点头承认的确是这样,然后她脸上闪过丝无奈:“可现在看来我已经利用不了你了,你掌握了我的一个秘密。”
亚历山大笑了笑,他知道这时候才是真正开始谈判的时候。
“我会给考伦坡的死另外找一个凶手,我还需要用他的死为我做些事,我希望你都不要揭穿这个。”
“那么我也会为今天的事保守秘密,你的人还是安全的,而且我也没兴趣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亚历山大自然明白康妮欧需要什么。
在亚历山大说话的时候,康妮欧一直在仔细观察他,试图从他身上细小的动作中发现什么破绽,但是她却失望了。
让她更气愤的是,虽然自己的秘密有可能会被揭穿,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很显然亚历山大在这件事上占据优势。
紧盯着亚历山大的脸,康妮欧忽然露出了微笑。
这是两人再次见面后她第一次露出笑容。
“也许我的运气差了些,而你的运气又太好,”康妮欧把身上的外套用力拢了拢“这是我第一次遭遇到挫折,也许你不相信,迄今为止我还有失败过。”
“这个我相信。”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这话说得很诚恳,不能不承认康妮欧的确是狠狠的耍了他,特别是想想如果没有因为发现她的秘密而回去质问她,以至逼得她不得不使用激烈手段,也许自己已经莫名其妙的背上了个杀死考伦坡的罪名,亚历山大就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有点可怕。
“不过我相信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是吗?”康妮欧笑着说,她的目光掠过旁边那对胆战心惊的矿工夫妻,虽然她的目光平和没有一丝异样,但是亚历山大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个不论手段还是心机都不比男人逊色的女人,亚历山大同样看向那对夫妻,他从他们的眼中看到懵懂和不安,想来他们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他们。
亚历山大知道自己不能阻止康妮欧那么做,或者说这原本就在他们的妥协之中。
那对夫妻被康妮欧身边的人推搡着离开,他们似乎到了这时才意识到危险,两人的脸上开始出现惊恐不安,他们试图向亚历山大求救,但是刚一张嘴就被身后的人用早准备好的碎布绳勒住了嘴巴。
“这两个人我不会让他们痛苦的,”康妮欧看看他们,然后扭头看着亚历山大“你不想猜猜我是为谁服务的吗?”
亚历山大无语的摇摇头,他这时候还真不想知道这个女人为谁工作,因为不论她背后那个人是谁,只要想想这个人正试图挑起一场米兰与罗马之间的战争,就知道这样的人不是他能招惹的。
“那么就再会了,”康妮欧又笑了笑,她转身向自己人那边缓缓走去,可没走出几步就又回头对亚历山大说“我相信这不会是我们唯一一次打交道,不过你以后就要小心点,好运气不可能永远跟着你的。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或者说应该叫你乔迩·莫迪洛?”
说完,女人转身而去。
看着康妮欧的背影,亚历山大摇摇头,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招惹了个大麻烦。
然后他又暗自叹口气。
从决定出卖那对夫妻的那一刻起,他觉得内心里有什么东西已经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