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山坐在花园里不住摇摆的秋千上,看着旁边一脸满足似的半眯着眼睛正在小睡的乔安娜,这位王后之前因为遇刺受的伤其实并不严重,或者应该说很轻,可她受到的惊吓却是不小,以致连新年弥撒都没有能参加。
和卢克雷齐娅的遇刺相比,关心乔安娜的人却并不多,即使是杰弗里的妻子夏桑,也只是派人来打听了一下之后就没了消息。
虽然未必对这个大姑子是否关心放在心上,可乔安娜的心情显然是不太好的。
斐迪南已经死了大半年了,从为丈夫去世的伤心中逐渐摆脱出来的乔安娜更多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处境,不过现在看她的处境似乎还真不是太好,至少人们对这位那不勒斯的前王后似乎就是种可有可无的态度,这种轻视让乔安娜实在有些难以忍受,如果没有纳山,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度过每一天了的。
纳山是个优秀的情人,虽然他是个波西米亚人,可也许正是这种带着人少许异族情趣的异样感,让乔安娜不由深深着迷于其中,更何况当她屡屡感受到这个强壮的男人给她带来的身体上的欢乐后,她对那个因为体弱多病而无法令她享受做为女人乐趣的丈夫,就几乎快要完全忘掉了。
现在的乔安娜就是个快乐的寡妇,至于王后的身份,对她来说只会一旦想起就平添烦恼罢了。
因为纳山的缘故,也因为无意间救了她一命,乔安娜对索菲娅的好感比以前多了不少,她有时候也会主动邀请索菲娅到自己的房间和她说说话,当然几乎都是她在说,而索菲娅在听,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乔安娜有时候觉得索菲娅还真是个很合格的听众,至少不会对她的抱怨感到不耐烦。
乔安娜现在也只剩下对过去的回忆和现状的抱怨了。
蒙泰罗的死对她的打击甚至要比她自己遇刺还要严重,当听说枢机遇刺身亡之后,乔安娜一度情绪低落还有些自暴自弃。
对她来说蒙泰罗是她在罗马唯一的指望,虽然自从来到罗马之后枢机对她表现出多少有些冷淡,但是至少这位枢机还能为她在教皇面前说上几句话,至于其他人,乔安娜早就不指望他们了。
现在蒙泰罗忽然死了,乔安娜觉得自己在罗马真是一片茫然,没有任何依靠了。
如果不是纳山,她甚至就想干脆离开罗马,躲进某座没人能找到她的修道院里隐居起来。
闭着眼睛的乔安娜隐约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没有睁开眼,有纳山在旁边她并不担心,她见过纳山在她面前耍弄马刀的样子,那种把可怕的武器玩出令人眼花缭乱花样的样子让乔安娜当时完全着了迷,以至当天晚上纳山进入她房间后,这位王后完全像个被征服的异族女奴般拜倒在吉普赛人的面前,任由他一次又一次的征服了她的身体。
来人似乎在不远处停下了,接着秋千微动纳山离开,乔安娜不由轻轻睁眼,看到纳山向着花园门口走去,在那儿,乔安娜隐约看到了亚历山大的身影。
“有什么事吗?”纳山看着亚历山大问,他的脸色并不好看,那样子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个满心恼火的老丈人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着不诚心女婿。
“有些事要向王后报告。”
亚历山大很乖巧的说,然后才向花园里的乔安娜看了眼,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刚刚在花园里干什么了,不过想想这冰天雪地的,他倒是很想提醒一下这两位小心点不要着凉,毕竟这可是个随便感冒发烧就可能送命的时代。
不过他最终没敢开这个口,说起来上次巴伦娣忽然造访带来的麻烦还没过去,而且当时索菲娅闹的那么厉害,可纳山却根本没露面,这倒是让亚历山大觉得实在有些奇怪,所以想想这个,他就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这一对为好了。
乔安娜对亚历山大的到来有些意外,她微微在秋千上坐直身子,还用厚实的外套把自己包裹的严实些,因为她不想让亚历山大看到自己里面的衣扣几乎是完全解开的。
“陛下,有件事情需要向您报告,”亚历山大稍一行礼然后抬头看着王后“腓特烈国王不久前刚刚下达了命令,他将在那不勒斯主教大教堂举行加冕仪式,虽然这只是刚得到的消息,不过我想来邀请您参加仪式的使者很快就会到了。”
乔安娜意外的看着亚历山大,然后又看看他身边的纳山,然后好像才明白过来似的发出一声充满愤怒的“啊”的大喊!
“他要加冕吗,还要邀请我?他这是要侮辱我吗?”
乔安娜愤怒的吼叫起来,她甚至已经顾不上因为激动扯开的外套缝隙中露出来的**的肩膀,在纳山走过去安慰她的时候,她已经气呼呼的从秋千上站起来,双眼愤怒的盯着亚历山大。
“我绝不参加他的加冕典礼,我不可能忘了其实是他把我从王宫里赶出来的,然后他又把我赶出了那不勒斯,”乔安娜愤怒的拉回走着,因为过去生气完全忘了衣着上的尴尬的王后到了后来干脆用外套只是紧紧拢在胸前,任由光滑的肩膀暴露在寒冷空气和亚历山大的注视之下“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在担心,毕竟桑夏还在,她还和教皇的儿子结了婚,他是在担心将来他的儿子不能顺利的继承王位,可我看他那个蠢儿子也没这个福气。”
亚历山大微微撇了下嘴,他倒是多少有点佩服这位王后的先见之明了,虽然她这么说纯粹是因为嫉恨,可腓特烈的儿子最终没有能摸到那不勒斯的宝座倒是真的。
而且他也不能不承认,乔安娜对腓特烈的儿子阿尔弗雷德的评论还是很中肯的。
“我不会去参加他的加冕仪式,”王后最后加重语气重复了一句“如果他有什么不满尽管可以派人来和我说,或者干脆断掉我每年那点可怜的年金也可以,反正我已经用不上了,我在罗马已经变成了没人愿意搭理的可怜寡妇,哪还有人愿意我的话!”
因为激动乔安娜最终变成了泪雨磅礴的哭泣起来,她不停的哭泣不停的抱怨,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了这一刻,当纳山伸手揽住她光滑的肩膀安慰她时,她却哭喊着不停用拳头拍打他的肩膀,埋怨他其实只想从自己身上享受到征服女人的快乐,却从没想过要帮她摆脱困境。
亚历山大略感尴尬的从花园里退出来,他不知道接下来的纳山会不会就在花园里用身体好好安慰一下那位悲伤的王后,不过乔安娜愤怒之余说的那些话却让他觉得还是大有道理的。
虽然从侄子那里继承王位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值得争议的,但是腓特烈显然不是很有信心。
这倒是也难怪他这么想,毕竟桑夏与杰弗里的婚姻对他来说威胁太大了,谁也不敢保证将来亚历山大六世或是波吉亚家的其他什么人,会不会以桑夏的儿女也拥有继承权的名义威胁他的儿子。
正因为这样,腓特烈要求进行一场由教皇承认,至少是教皇派使者参与的正式加冕仪式,只有这样他还有他的后代才有被承认的合法继承权。
而做为交换的条件,就是腓特烈要求那不勒斯的主教团公开的表示支持凯撒·波吉亚成为新的枢机主教。
这个消息是莫迪洛伯爵给他来的信里提到的,也是伯爵向他说明为什么要给他找了一门婚事的原因。
“我们必须确保能有一个足够强大,可靠,又能在很多地方与我们相互帮助的朋友,毫无疑问德拉·罗维雷符合这一切条件,最重要的是,他同样需要我们的帮助,我相信热那亚大主教对枢机一职的兴趣会让他很认真的考虑我们的建议,而且不论是你本人展示出的才能,还是莫迪洛家族的影响,也都足以让他更加认真的考虑这场婚姻所需要的角色绝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人,也就是说我个人很满意他的女儿巴伦娣·德拉·罗维雷做为与你订婚的人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位女士不但是大主教最疼爱的女儿,而且因为早早就继承了一块领地,所以在罗维雷家中有着其他子女所没有的影响。”
伯爵那封很厚的信里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堆,不过笼统下来就是一句话,让亚历山大不论如何也要把巴伦娣·德拉·罗维雷“拿下”。
而亚历山大这时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忽然就有一门婚事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罗维雷希望有人支持他成为枢机,而莫迪洛则不想让腓特烈的权力过于膨胀以致威胁到他的地位,而罗维雷家与莫迪洛家又拐弯抹角的有着某种亲戚关系,这些足以能成为天然盟友的原因结合起来,似乎唯一需要考虑的,就只是让谁联姻来完成这次结盟。
很不巧,现在看来似乎亚历山大就是为了这么场联姻特意出现的,毕竟伯爵夫人私生子与大主教的私生女,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你一定要促成这件事,这对莫迪洛家族至关重要,更要紧的是这对你本人更是至关重要,如果你真的想在将来实现梦想,那么就不要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伯爵在信里不惜使用大量趣÷阁墨的极尽怂恿之能事“一个有着强大背景的妻子会带来的好处不需要我多言,说实话如果不是我的妻子依旧健在,我更倾向于由我自己来但任结盟的主角,所以不要浪费我给予你的这次机会。”
伯爵信里的这段话让亚历山大看着愣了半天,他倒是很想立刻回信建议伯爵把那个比他还要年轻的舅妈干掉,然后就可以代替他向巴伦娣求婚,可一想到那位舅妈是来自阿拉贡的显赫名门,亚历山大就知道这招大概是不管用了。
和巴伦娣·德拉·罗维雷订婚?
想想这就让亚历山大觉得有些头疼。
自从那天之后,索菲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她还是每天没事拿着男人用起来都很吃力的长剑不停挥舞,或许又因为听了亚历山大的建议,开始学习着练习起了使用火枪。
这让圣马力诺宫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一天到晚总是能听到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枪声,以至街上的人们以为发生了暴乱。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亚历山大却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背后,有着让人不安的躁动。
索菲娅要干什么他还真是一时间想不明白,不过唯一让他觉得略显安慰的,是索菲娅似乎变得更粘他了。
不论昼夜,索菲娅总是尽量粘着他,有时候一直到很晚才不情不愿的回自己的房间,这让亚历山大相信,也许只要一点头,她就会留下来过夜了。
这些让人时而烦恼时却又倍感温馨的念头,让亚历山大有些无奈却又很享受其中的纠缠牵绊,只是当一封由罗维雷家的商船带来的信送到他手里之后,一些事情就多少有些变了味道。
在亚历山大看信的时候,做为信使的康斯坦丁好奇的打量索菲娅,他已经听说这个波西米亚女孩干出的那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特别是当他从仆人那里听说索菲娅居然扔给了巴伦娣一把剑,然后要和她决斗后,康斯坦丁就很想再见见这个闹出了这么大动静的索菲娅。
现在看着依偎在亚历山大身边,只是不停的往嘴里塞着点心的索菲娅,康斯坦丁倒是觉得她比之前见过的时候显得可爱了不少,不过他并不觉得这个女孩会是巴伦娣的威胁。
特别是在送来这封信之后。
“亲爱的哥哥,但愿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要太惊讶,”一手漂亮的花体字迹出现在亚历山大面前“还记得当初在莫迪洛舅舅的别墅里你和我议论你的那些设想时,我还觉得你的那些想法太过天真不会成功,可现在我不能不承认自己错了。虽然迄今为止我们的计划也只是刚刚起步,可我似乎已经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前景。依靠莫迪洛舅舅的影响,那不勒斯很多商会已经同意加入我们的计划,虽然在塔兰托多少遇到了些麻烦,但是我相信如果他们的商人不太愚蠢,最终是会加入的,而且因为你聪明预期到了威尼斯人的动向,所以他们的海军成为了我们很大的助力,正因为他们需要在地中海沿岸建立起庞大的补给路线,他们就更需要能为他们提供廉价实惠商品的朋友,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们几乎就是跟着威尼斯的舰队在旅行……”
看到这里,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他知道箬莎说的跟着威尼斯舰队旅行是什么意思,那意味着一条几乎囊获整个地中海西岸的漫长路线正在缓缓铺开,虽然这条路线现在也许连雏形都还没有,但是正如箬莎说的那样,这是个有着难以置信前景的未来。
“不过虽然现在看上去都很乐观,但是也并非一切都很顺利”箬莎的信里忽然话题一变的语气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很多地方都在说近几年来贸易似乎在有痕迹的衰退,虽然这还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如果长此以往难免令人担忧,另外支持我们的大港口依旧太少,至少除了那不勒斯我们还没有在其他有影响的港口站住脚跟,所以之前与你做生意的热那亚就成了很重要的伙伴,如果最终能得到他们的认可,这对我们将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我的哥哥,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在这件事上起到更大的作用。”
看着这封信,再看看旁边的索菲娅和对面的康斯坦丁,亚历山大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