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缓缓的从远处驶来,坐在前面的车夫手里晃悠着鞭子,不过虽然他只是个赶马车的,但是身子却挺得趣÷阁直,那神态之间倒似乎是在检阅从车边经过的士兵。
不过那些士兵也的确是在接受检阅,每当一队人从马车旁边经过时,走在队伍前的军官都会发出长长的呐喊声,那是在向车上的人高声报告出自己队伍的称号,还有他们所所用的战号。
“雄鹿~”
“马蹄铁~”
“炭火~”
“小黑熊~”
一支支有着瓦加拉亚特色的称号的队伍从马车旁经过,士兵们望向马车挡得严严实实的车窗的眼神中透着炙热和崇拜。
瓦拉几亚士兵们完全不吝惜的把他们的热情展现出来,以至让在队伍里的采佩斯都只能微微苦笑。
不过采佩斯很了解自己的士兵们的这种表现,因为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已经被那位年轻漂亮的女伯爵迷住了。
他到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难以置信之前那些奇妙的经历。
当和箬莎的队伍刚刚会合时,采佩斯对科森察人那奇特的火枪部队并没有信心,哪怕他很清楚如果以城市的建筑和复杂的河道为屏障,火枪应该是能发挥比刀枪更加有效的作用,可当时他还是完全没有把握能够战胜席素谷。
所以但是采佩斯已经做好了放弃斯洛博齐亚的准备。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采佩斯真正明白了火枪在城市防御战中所拥有的巨大优势。
科森察掷弹兵把斯洛博齐亚临时变成了一座到处都是死亡的要塞,不论是用杂物仓皇堆砌起来的街垒还是从被封锁的河道上的桥梁后面,那些喊着当地人听不懂的语言的外国军队用火枪狠狠教训了奥斯曼人。
而当席素谷的军队突然莫名其妙的撤退后,采佩斯终于经受不住胜利的诱惑,对奥斯曼人进行了追击。
在经过连续2天你追我赶的追逐后,席素谷退到了距登布维察河边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
席素谷很清楚这个时候渡河显然是不行的,如果不想在渡河的时候被敌人彻底击溃,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回过头去击败这支一直穷追不舍的追兵。
最终双方在距登布维察河东岸不远的的一片开阔地上展开了激战。
战斗的结果让席素谷并不意外,却多少有些吃惊。
奥斯曼人在经过了英勇战斗后击退了采佩斯的中央部队,在把瓦拉几亚人成功的拦腰截断后,席素谷并没有得意忘形,他对那支十分特别的火枪部队一直深怀戒心,可即便是这样,席素谷还是没有想到那支军队在平原作战上依旧展现出了超出他意料之外的强大火力。
当瓦拉几亚中央部队被迫后退时,采佩斯似乎看到了一个即将被他征服叫做胜利的女人正逐渐远离他而去,就在他考虑是否应该命令部队向后撤退,用一场虽然没有失败却显然不得不对敌人退让的方式脱离战斗时,科森察掷弹兵们出现在了战场上。
在得到被安排在两侧的瓦拉几亚部队的保护后,因为不再需要分出兵力保护两翼,掷弹兵连得以把全部火力都集中在了战场的正面。
那是一场让采佩斯印象深刻得大概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战斗。
枪声震天,硝烟弥漫,排成队列的掷弹兵以一副完全不考虑浪费为何物的态度,把他们的手里的武器威力发挥到了极限。
不停的装弹和瞄准,然后就是听上去似乎从开始就没有停止下来的集中所有火力的射击。
采佩斯甚至不记得从听到枪声响起之后,那些科森察掷弹兵连是否曾经停歇过,除了好像永不停止的有节奏的排枪射击,还有一种让采佩斯深深的感到受到了打击的古怪武器给他带来的震撼。
那就是那种被安装在马车上。凭借着马车的灵活与快速随时出现在战场上任何一处的密集式火枪。
当第一次见到那种火枪齐射带来的结果时,采佩斯心里升起了一阵奇怪的感觉,他似乎看到代表着高贵,忠诚与勇敢精神的骑士时代的结束,当看到那一旦射击就用密集的弹丸覆盖了面前一切的可怕情景时,采佩斯甚至有种想要毁掉那种武器的冲动。
掷弹兵的出色表现彻底重创了原本已经快要夺得胜利,至少是击退采佩斯的奥斯曼人。
当随着战斗掷弹兵连的前面已经变成了一片埋葬生者的坟场时,瓦拉几亚军队看到了对面奥斯曼军队的军旗忽然倾斜着向后退去。
那预示着奥斯曼人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伤亡,随着敌人主将撤出战斗,奥斯曼军队彻底放弃了继续抵抗下去的意图。
奥斯曼人开始车撤退,其中一部分强行渡河,而更多的军队选择沿着河东岸向南撤去。
直到奥斯曼退走,采佩斯和他手下的将领们还多少有些不能相信他们已经取得了胜利,毕竟就在之前不久的时候,他们甚至已经组好了被迫撤出战斗的准备。
而在整个战斗中,让采佩斯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位科森察伯爵小姐身穿华丽的的衣裙,却手持一柄样式奇特的佩剑在战场上指挥掷弹兵时的英姿。
采佩斯承认他被迷住了,在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应该拥有比科森察伯爵更加显赫的头衔。
不知道瓦拉几亚大公夫人是不是更适合她。
这是采佩斯一路上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而他承认,之所以忽然想要向这位伯爵小姐求婚,除了的确被箬莎英姿迷住,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不可忽视的。
那就是这位科森察伯爵小姐,是蒙蒂纳伯爵的妹妹。
关于奥斯曼人军队的异常变动采佩斯已经听说了,这让他意识到随战争可能接近结束,联军内部的矛盾就有可能很快突显出来。
或者干脆说就是他与其他巴尔干贵族之间的冲突,至少匈牙利国王从他父亲活着的时候就试图吞并瓦拉几亚的举动,让他有足够理由相信随着奥斯曼人撤军,或许很快他就要和原来的盟友刀兵相见了。
如果能趁着有机会迎娶那位伯爵小姐的机会,与蒙蒂纳伯爵形成稳固的联盟,采佩斯觉得这将是他在这场战争中得到的一个令人意外的好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位伯爵小姐在打完仗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封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里,不论是他派人求见,还是那些因为亲眼见到过她在战场上指挥作战的样子而变得狂热崇拜的瓦拉几亚士兵,都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位伯爵小姐。
甚至就是在过河的时候,那位伯爵小姐都没有和他们见面。
前面一个骑兵迎着他们奔来,在面前不远处停下后向采佩斯大声报告:
“大人,蒙蒂纳伯爵在前面等着我们。”
采佩斯的眼神霎时一亮,他觉得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做的最正确的两件事就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支持索菲娅,现在看来一个巨大的回报已经就在眼前了。
这让采佩斯原本并不易露出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丝微笑,可就在他要开口时,一声响亮的马鞭空甩声突然在空中炸裂,随着这声响亮的马鞭脆响,前面不远处那辆马车突然加速,沿着行进在两侧的士兵留出的道路中央的空隙开始向前奔跑起来。
采佩斯大吃一惊,看着在路上向前奔去的马车,他立刻用力夹紧马腹,紧跟在后面向马车追去。
很快采佩斯就发现马车应该不是受惊才失控,从那响亮的马鞭声中可以肯定那个马夫是在故意赶着马车奔跑。
这让采佩斯很气愤,他觉得追上去后不论如何也要先教训一下那个莽撞的马夫,哪怕那家伙很得箬莎的宠信也不行,因为他这时候已经在心底里把这位伯爵小姐看做是他未来的妻子了。
那不勒斯王国的公主是如今波西米亚的王后,那么一位那不勒斯的伯爵小姐成为瓦拉几亚的大公夫人似乎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采佩斯紧追在马车后面,就在他眼看快要捉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前面马车忽然忽然随着一声悠长的号子停了下来。
接着紧追上来的采佩斯看到不等马车停稳,一个身影已经出现在马车前,那个人头发看上去有些乱糟糟的,因为奔跑过来时过于匆忙,披在肩后的披风也斜挂在一侧。
不过那人显然根本不在意这些,马车的车轮还没稳住,他已经迫不及待的一把拉开了车门。
随着车门敞开,一个美丽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前。
然后她优雅的从马车上轻轻迈步走了下来
她站在亚历山大面前,微微抬头看他满是关怀的面孔。
这时候的箬莎一身华丽服饰,干净得让人根本看不出刚刚经历过战场硝烟洗礼。
在夕阳殷红光辉下,她那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梳得那么整齐,精致如画的眉目之间显出一丝这个年龄的少女特有的调皮。
洁白修长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看上去做工精美而又款式复杂的项链,那项链末端垂下的一颗硕大的珍珠恰好镶在她虽然不是很雄伟,却显得颇为健康饱满的峰峦之间,珍珠那特有色泽,看上去就好像一滴随时都可能滑进那峰峦溪谷之间的**,令人垂涎欲滴。
看着箬莎的这迷人的样子,催马跟上采佩斯忽然觉得即便不考虑与亚历山大的关系,他也愿意娶这位漂亮的女孩为妻。
就在采佩斯拉住缰绳要开口说点什么时,他看到下了马车后就只是看着亚历山大的箬莎突然抬起手,然后两条修长的手臂紧紧攀住了亚历山大的脖子,随即整个人扑入了他的怀中。
“亚历山大!”
美丽的伯爵小姐喜悦呼声在这一刻是那响,以至旁边正在经过的士兵都不由向这对站在道路中间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女望去。
“欢迎你我的妹妹。”亚历山大用手紧紧箍住箬莎细得惊人的腰肢,两臂收紧把她的身子几乎抱离了地面。
看着这一幕,刚要说什么的采佩斯脸上在一瞬间浮起了一丝满是意外,迷茫甚至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愣愣的看着那对紧拥在一起的兄妹,而在他旁边,一个瓦拉几亚将领感叹着说:“伯爵兄妹两个的感情,好像挺好啊。”
“是呀,挺好。”
采佩斯应了声,只是看着那对兄妹,不知怎么他都觉得哪里不对劲。
亚历山大显然很着急和亲爱的妹妹一诉衷肠,所以他在和采佩斯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急匆匆的拉着箬莎上了马车,而后在接下来的一路上,没有人看到那对兄妹从车上下来。
瓦拉几亚军进入布加勒斯特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午夜了。
可即便如此,布加勒斯特城依旧是灯火通明,如同一座不夜之城。
当瓦拉几亚军队从仓促搭起的凯旋门下经过时,得到了全城人近乎狂热的迎接。
采佩斯从没像如今这个样子进入过这座城市,哪怕他曾经宣布自己以大公的名义进入这座瓦拉几亚首府时,他得到的也更多的是猜忌与敌意。
而现在他是以英雄甚至是联军拯救者的身份回到了布加勒斯特,尽管他很清楚如果没有科森察伯爵小姐的军队加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可他的确胜利了。
而让他意外的是,不论是在最后战斗中起了关键作用的妹妹还是据说导致了这场战争结束的哥哥,那对兄妹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份荣誉。
他们现在就在后面队伍里的马车里关起门来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而不论是亚历山大的猎卫兵还是箬莎的那些掷弹兵们,对人们好奇的询问只有一个回答:“大人兄妹啊,那可不是一般的感情好”
不是一般感情好的兄妹两人这时候正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因为已经是午夜里,所以他们并不担心有人会看到光线暗淡的车里的情景。
所以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这时候妹妹的身子正蜷曲着窝在当哥哥的怀里,一根纤细的手指正在哥哥露在半敞开的上衣领口的胸口上轻轻划着。
“我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上战场,如果妈妈知道了一定会晕倒的。”
“那就不让她知道,”亚历山大低头在箬莎鬓角亲吻了下“妈妈会为你担心的,她可是一直只希望你成为一位贵妇人,甚至还祈祷希望你将来能成为王后。”
“拿着盾牌和火枪的王后吗?”
听到箬莎提到她在金币上的形象,亚历山大忽然心头一阵冲动,他低下头轻触着吻在箬莎的唇上,然后用很轻的声音问:“那么你愿意做我的王后吗?”
箬莎的身子微微一颤,她有点难以置信的仰头向上望着黑暗中亚历山大的眼睛。
“哥哥,你知道在说什么,你这是在向我许诺一顶王冠吗?”
“一顶属于我们两人的王冠。”亚历山大趁机噙住箬莎的舌尖轻轻触吮着。
箬莎的呼吸有些急促,她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不论是身上还是心里给她带来的异样都让她难以平复下来。
“上帝,你已经决定了吗,要去争夺那顶王冠?”箬莎在黑暗中紧张的抓住亚历山大的手臂“你知道如果走出那一步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我知道,不过即使这样我还是决定要冒险,其实这不就是莫迪洛舅舅一直希望的吗?”
“他当然希望你能去争夺那顶王冠,否则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全落空了。”箬莎深吸了口气,感觉情绪已经稍微平和才继续说“可是你自己怎么想?”
“我们都知道这不重要,当我们两人都猜测到我的父亲是谁的时候,这一切已经注定了不是吗?”
“是的,”箬莎闭上眼睛依偎在亚历山大怀里,随后她忽然微微抬头同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可是那位希腊公主又怎么办呢,我的哥哥,我听说你和她有那么一段‘神圣的婚约’啊。”
听到箬莎询问,黑暗中亚历山大的脸色为微微变了。
“关于那个神圣的婚约,你听说啊,这个事吧……”
“嘭~”
一声沉闷的刺透皮革的声响从面前不远处的靶子上传来,看着只露出一小节还在不住颤抖的弩箭尾部,索菲娅把镶嵌着华丽蕾丝花边的袖子轻轻放下。
然后她微微歪头,用略显挑剔的眼神向自己房子四周看了看,当看到远处吉拉斯骑士向她做出的手势后,索菲娅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吉拉斯骑士跑了过来,他额头上满是汗水,不过从他脸上可以看出这汗水似乎并非是因为炎热或是疲劳,而是多少透着些许的惶恐不安。
“殿下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看到索菲娅似乎透出怀疑的眼神,吉拉斯骑士低声辩解着:“您知道那位伯爵小姐据说可是蒙蒂纳伯爵的妹妹。”
索菲娅有点恼火的推开吉拉斯,她走到穿墙看着远处举着火把逐渐行进的队伍,一股战斗的火焰似乎在这一刻瞬间在她心头燃起。
她攥紧拳头用力向着那支看上去耀武扬威的科森察军队的样子晃了晃、
来吧箬莎,我要让你知道这里不是那不勒斯,是我的布加勒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