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几仆便是兵分两路,一头急匆匆知会管家,另一头却是跑去了柴房叫人。
忽然地,他喝住一队仆从,皱眉说道:“将四姨娘、将她……”他犹豫不决着,半晌,咂嘴道:“便让她禁足半年!”
六姐儿虽是大逆不道,可四姨娘终是得他欢心的,若是一同赶了去,他却是万分不舍的。循着这想法,他很快便想起一事来,扭头继续吩咐道:“日后四姨娘吃喝用度,一应进账花销须记了账本!平日也不准再出府去!”
想起这几个月断断续续赏赐下六姐儿的银钱珠宝,他有心收回,但转念一合计,那些个银钱折合下来不过千两,除去她用掉的,留在手头的怕也不多。正逢现下大旱已过,周遭田产又是金价,那么点银两,莫说置办别院,连几十亩像样的田产与商铺也是拿不下来。
那几个钱,他实在是不放在眼里,便随她去吧。
生意人的思考问题的惯性让他瞬息之间便在心中盘算清楚,失了家族庇护独自生活在外,即使有几个银钱傍身怕也是支撑不了几时。
他的本意便是让六姐儿好生吃几年的苦,届时,她必是对今日所作所为后悔不迭,放着金山银山的豪门生活她不要,偏要忤逆了他,忤逆了世子。
他甚至已是能预见到五年后,六姐儿一身落魄地跪在他身前不迭哭穷喊苦的情景。
只是那时他却是不会资助她一分一厘。
天大的好机会不是没有给她,便是她自己不抓住,既是连累的家人失却了飞黄腾达的机会,她便要承受后果!
这般想着,他便是安了心。对这处置并不觉有不妥。已是格外开恩地保留了她手中金银,又是赠她十亩果园,两名仆从,保证她饿不死在郊外,这简直已是宽厚!
转念他便想起顾宛菁,眼下嫡女出嫁,六姐儿已是个半点无用的,家中便只剩下老三老四与老五,其中,便只有老三宛菁样貌与才情上佳。四姐儿年头已说定给李家,五姐儿虽是心思玲珑,性情乖巧,模样却是细眉细眼,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他原本立时便想张口,却是忽然顿住,心道:罢了。Www..Com便让三姐儿再多悔过一时,她那性情若不改,将来必是要吃大亏的。
他心中烦闷,原地踱了几步,一会儿的功夫,远远地便看见一个步履从容的身影斜斜地自小径上过来了。他盯了一阵子,见她衣衫有些脏污,形容也是憔悴不已,便是冷哼一声。
远远地。不待顾宛华走近些,他便冷声道:“方才爹爹吩咐下的你可听明白了?”
走近了几步。顾宛华点点头,“宛华明白。”
起先。他只觉得六姐儿的气质平静自若,小小年纪便已是雍容大气的,极合他心意。只是现下再见到她这副平静的面容他便是感到厌恶至极,瞪着她强调道:“届时没有府上的召唤,你是不能随意再回来的,说白了,便是与我顾府没甚关联了,你知道吗?”
顾宛华闻言,抿了抿唇,抬头看向顾怀远,黯然的眼眸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她低低问道:“爹爹这是要将宛华驱逐出府吗?”
顾怀远梗着脖子,声音冷硬地回道:“你也可以看做是驱逐!”
顾宛华垂下眸,轻轻应了一声,忽然说道:“宛华惹怒了爹爹,姨娘她却是无辜的,可否请爹爹善待姨娘?”
顾怀远哼了一声,“你却是想的多,你的姨娘她在府上自是会继续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
得了他的首肯,顾宛华才抬起眸,眼眸清澈无波,“爹爹既是要将宛华驱逐,宛华想请爹爹立上字据。”
她竟是主动要他立下字据!!难道,现下她不该是求着自己收回成命吗?
他感到浑身的怒火都要燃烧起来了,阴着脸,冷若冰霜的声音从口中逸了出来,“来人!去将字据拿来,既是六姐儿要求,今日便立上字据为证,她已是被我顾怀远赶出府,毫无关系的庶女!”
他紧紧地盯着顾宛华,想在她眼中寻出一丝懊悔来,然而,他看到的不过是一双没有生气的平静眸子,其中,甚至于连害怕与担忧都没有!
他确实是无法理解了,这么个十二岁出头的小女儿,竟是无惧被家中逐出,竟是伸手要立字据!她凭什么这般平静自若??她实在是太天真了,难道她以为,有了些许银子傍身,踏出府门便会一番风顺吗?事实上,她这没了家族庇护的年幼女子,走到何处都是要任人宰割的,便是个寻常地痞也是可以随意地掳走她的钱财!
难道她以为,凭借着自己姣好的样貌,能够再次博得其他贵族的芳心吗?她已是没了家族的安排铺垫,那一点点微末的钱财,用不了多久她便会成为一个低贱饥民,莫说是见贵族一面,便是寻常人家,哪里会稀罕要她?
只是,那些个长篇大论他现下什么也不想说,他绷着一张沉郁脸孔,迈开大步走向顾宛华面前,一抬手,便是狠狠地甩上一巴掌,“既是这般有骨气的,日后你我这父女关系便解除,我自是不会再认你!”吐出这话,他甚至于想到要将那十亩果园与住处收回,由她自生自灭!只是,眼看着她从地上爬起身,原本平静的面上竟是滑过一串泪珠,他便是怔住了。
在他怔愣的时候,管家携众仆匆匆地前来,不迭递上拟好的字据。
顾怀远想也不想的,便是按下红泥,在字据下重重按上指印,重重地一甩,那字据便飘飘然落了地。
他居高临下地说道:“今日之事,日后你定是要后悔,我便将丑话说在前头,日后你若是有了困苦,休想来求我!”
此情此景,顾宛华心中却是复杂,只是到了这时,她却不能再耽搁了,她自是知晓,即使是使出浑身的本事换来顾怀远的原谅,也不过换来暂时的平静,她已是破坏了顾家的“富贵前程”,日后,她定是会再次因“不听话”而与家中决裂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捡起字据缓缓站起身,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在字据上按下了手印。
顾怀远见她这般利落,阴郁的面孔上挤出一丝冷笑来,他看向顾宛华,徐徐说道:“字据已立,你已不是我府上人了,日后好自为之吧。”
说出这一席话,他便厌倦地转眸不再看顾宛华。怒气他仍是有的,对这六姐儿,他是说不出的怨,说不出的怒,便为了此事,一连半个月,他食不知髓,睡不安宁,只消一想起六姐儿,便是失望之极,愤怒不已。
只是现下,字据已立,她已不是顾家人,怅然之余,他心头的些许怒意也是收敛了起来,他不愿再看六姐儿,一转身,迈着不轻不重的步子离去了。
在他走后,顾宛华抬脚走向管家,平静地说道:“爹爹允了我带走两名仆从。”
管家叹了一声,对这半大的六小姐他心中是同情的,语气便也十分缓和,“小姐随意挑选吧。”
管家这般说,顾宛华定下心来了,石头的卖身契本便在她手中,余下她要带走的两仆自然便是薛妈妈与巧月了。
她走向了翠玉轩。
惯常清净的园中今日却是沸腾起来了,她一踏进拱门,便听见院中奴婢们七嘴八舌议论着。
见她进来,仆人们纷纷静默了下来。
薛妈妈与巧月早已收拾了行装,见她回园中便挎着包裹迎了上来。
看向顾宛华,薛妈妈的声音有些激动,“六小姐自小便未离开过老奴,老奴早已是将小姐当做至亲,今日,老奴便是拼死也要随着六小姐一同出了府。”
顾宛华抿着唇,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爹爹已是允了下来,妈妈和巧月随我一同出府。”
吐出这话,园中登时哗然起来了,眼看着几名年幼婢子聚在一起抹起了泪,她便是朝向园中,声音一提,微笑道:“我平日对待你们虽未向旁的姐姐对下仆那般大方,今日要离去,却也留下了三十两银,一时便去巧云那处领了,权当做是赠别心意。”
吐出这话,她便转身走出了院子。
一出门,薛妈妈便叹,“小姐仍如小时候那般心善的。”
她闻言便是一怔,暗暗叹息一下,她这人,对身侧之人虽是常年冷淡的,可是,旁人对她的丝毫心意她却是每每记在了心中,许是因小时的经历,但凡对她与姨娘有一丝丝关怀,有一点点恩惠的,总是令她心中感恩,难以忘怀。
这般想着,却又有些暗恨自己这性子,她便是这般,对于旁人的恩情,即使是无法立时回报,也总会在心中记着,念着。往往这感恩之情便成了她心中的包袱,便如今日,明明未来仍是前途未卜的,对待这些衷心侍奉的奴婢,她仍是拿出了不多的现钱。
比之她院中的那些奴婢,外间的一草一木,亭台楼阁却是勾不起她太多的离别伤情。此时此刻,她倒是想回自小生活的杂院中瞧一瞧,不过,也只是想了一想便作罢。
(大家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庶女谋夫记107_(二更)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