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柴倾城缓缓抬起头,似是十分委屈的样子,眼里蓄着泪水,伸出手颤颤抖抖地指着小兵,表情似是不堪受辱。
“我老婆子一辈子清清白白,从没做过什么有伤风化之事,今日竟然受此奇耻大辱,烦请各位替我报官,还我老婆子一个公道!”说到后面,言辞激愤,仿佛真真受了极大的耻辱。
看客们见她如此刚烈,不似作伪,又转头齐齐看了看小兵,一时不知道谁真谁假。
报官?
他们可不是真正的官兵。要是真闹上了官府,恐怕第一个被抓的就是他!
他如坐针毡,急得一脑门子汗,此时十分后悔,干嘛要搜老婆子的身,惹的一身的麻烦!
“都是一场误会,不必闹到官府……”他忙对着众人陪着笑脸,摆了摆手说道。
然后又低下身对着老妪赔礼道歉。“对不住,老人家,都是一场误会,您快起来吧!”
赝品怕真迹,这个道理真是流传千年都没有变。
柴倾城冷哼一声,“那我老婆子可以出城了吗?”
“可以可以!”那小兵点头如捣蒜。
心想您赶紧出城吧,最好别再回来了。
或许是怕她反悔,那小兵忙跑过去,伸出手想把她拉起来,没成想柴倾城看了不看他,自己慢慢爬了起来,领着小雨在众人的眼光中慢慢离去。
马车中,小雨在颠簸中沉沉睡去,柴倾城轻轻地搂着她,伸手摸了摸怀里揣着的账本。
柴倾城一手轻柔地拍着小雨的背,一手伸出去挑起了车帘,身后是越来越远的宣安城。
“今日就是中秋了,姑娘怎么这个时候上京啊?”车夫见她探头不解地问道。
柴倾城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车夫见她没出声,许是一人在外有些寂寞,一扬鞭子,哼起了悠长的歌谣。
“中秋夜,亮光光,
家家户户赏月忙。
摆果饼,烧线香,
大家一起拜月亮。
分红柿,切蛋黄,
赏罢月亮入梦乡。
乘火舟,月宫逛,
看看嫦娥和吴刚。”
柴倾城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想象着夜幕降临后的宣安城,星星点点,一派喧闹。
这要是往年,欢笑喧闹的云家药铺啊。
风低低地呜咽。
前路漫漫,似乎怎么也看不到方向。
而此刻的京城之中,却是十分热闹。还未入夜,路上的行人就陆陆续续多了起来,街道两边是不断吆喝着的小商贩,铺面上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灯供人挑选,五颜六色,让人眼花缭乱。不时有穿着精致的年轻男女停了下来,一边互相交谈,一边仔细地挑选着。
在这一派节日的气氛中,萧景瑞一身白衣骑着马进了京,身后还带着两队士兵和一顶轿子。浩浩荡荡,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人谁啊?”坐在酒楼二楼的一位青衣男子低声问道。
旁边一男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你都不知道。那位,可是咱们萧国的瑞王爷。”
“瑞王爷?”那青衣男子眉头一皱做思索状,随即恍然大悟,不可置信的问道:“可是去年解开九龙棋局的那位瑞王爷?”
旁边的男子有些诧
异地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周围人一听九龙棋局着四个字,纷纷睁大了眼睛。
这九龙棋局可是由道一大师所创。
传说道一大师有通天之才,却从不过问政事,常年居于玉龙峰顶参佛。为免有人打扰,特地设下九孔棋局,非解开着不得见。
十几年来,无数人去了玉龙峰,却没有一人能解开。除了……瑞王爷。
“想不到瑞王爷不止棋艺精湛,长得也这般明朗清雅……”有人暗叹道。
最边上的桌子上坐着一个身材窈窕、姿容秀丽的女子,此时正遥遥看着街道上那个骑在马上的男子,目光又往后移了移,最终落在了那顶轿子上,只见她抬手缓缓端起了酒杯。
这个动作一出,原本穿插在人群中送的酒菜的几个小二忽然眼神一变,手纷纷悄悄摸上了托盘底下。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到了萧景瑞后面,忽然笑了笑,原本举在空中的酒杯又被缓缓放了下来。
小二们四下散开。酒楼里人声鼎沸。
“素儿姑娘,你在看什么?”兵长冯吕骑着马走到素儿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道。
素儿似是没想到他过来,吓了一跳,还未开口。
“兵长,你管人家素儿姑娘在看什么?”
不知是哪个士兵调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整个队伍都哄笑了起来。
看到素儿微微红了脸,冯吕连忙回头冲着后面的队伍摆了摆手,语气严肃道。
“去去去!乱说什么!”
说罢,他又对着素儿姑娘开口,却是不敢抬头看人家的眼睛。“对不住啊,素儿姑娘,这些兵都是乱说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素儿笑着冲他摇了摇头,“冯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一路上那么照顾我,该是我好好谢谢你才对。”
冯吕壮着胆子抬头,正好看到旁边女子的灿烂笑容,情不自禁松开一只拉着缰绳的手,挠了挠头,脸微微有些发红,吐吐吞吞地问道:“那……到了京城以后,素儿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看到她目光一瞬间暗了下去,冯吕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定是今日中秋,她触景伤情了。连忙磕磕绊绊地开口安慰:“素儿姑娘不必忧心,王爷既然开口,就一定会帮你寻到家人。”
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素儿柔顺地笑着点了点头。
“啪!”的一声,只见冯吕的马忽然一跃而起,他大惊,奈何一手拉不住缰绳,整个身子闪到一边,幸好他眼疾手快,另一只手搭了上去,两手齐心协力勒住了缰绳,这才没掉下去。
“我说兵长,手是要放到缰绳上的,不是让你用来挠头的。”二队队长扬了扬手中的鞭子,笑道。
许是受到了节日气氛的感染,大家显得十分轻松愉快。
萧景瑞在最前面骑着马,回头看了一眼轿子,总感觉一路上有些太过于顺利了。
街上行人很多,因此他们走得极慢,一直到午后才晃晃悠悠进了瑞王府。
萧景瑞对着管家交代了一声,只见那管家弯了弯腰,带着素儿离开了。
萧景瑞这才进了书房。
沐风和沐霜两个人早已等候在内。一看他进来,就双手抱拳,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人现在何处?”萧景瑞走过去
慢慢坐下。
沐风抱拳:“回王爷,人已安置在王府地牢之中。”
萧景瑞又开口问:“一路上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沐风和沐霜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并未。”
这就奇怪了。
萧景瑞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特意寻了顶空轿子,大摇大摆招摇过市,想引他的同伙落网。暗中却让沐风和沐霜带着奸细提前进京。
如今自己这一路顺风顺水,沐风和沐霜也没遇到任何状况。
难道说……这计划早已被对方知道了?
不管怎样,一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现在他们在明,敌人在暗。每走一步都要更加谨慎才行。
萧景瑞眸子暗了暗,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明日一早他便进宫去。
翌日一早,萧景瑞早早就进了宫。
他白衣似雪,俊美之姿有如玉树临风。
领头的太监不禁在心中暗叹,这位瑞王爷真真似谪仙一般不染尘埃。
“本王不在之时,宫中一切可好?”萧景瑞悠悠出声,一摆手,身后的小厮立刻塞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到领头太监手里。
小太监似是受宠若惊,暗中掂了掂,心中对这位瑞王爷更加满意,毕竟谁会跟这沉甸甸的银子过不去啊。
只见那小太监堆起笑脸,压低了尖利的嗓子回道:“启禀王爷,宫中一切都好。只是……”他顿了顿,“前几日,皇上禁了汐长公主的足,后来是安乐长公主去求,才解了禁……”
汐儿被禁足?
“有说是因为什么吗?”
萧景瑞眼神一变,皇兄跟汐儿从小到大都一直不和。从前还有他在中间周旋,如今自己不在,皇兄竟禁了汐儿的足?
小太监却是把头压得低低的,一双眼睛十分机灵,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他们做奴才的,十分擅长掌握这个度。
毕竟银子确实好花,可要是丢了命,可就没机会花了!
这头,萧景瑞刚走到御书房门口,王全振已经等在了门口,看见他过来,连忙将手中的拂子一甩,笑吟吟地行了个礼。“瑞王爷,您可算是来了,快进去吧,陛下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萧景瑞点了点头,命小厮在殿外等候,走上前去,推开了门。
萧景轩一袭明黄色的龙袍,站在殿内,负手而背。
“臣弟拜见皇兄。”萧景瑞朝着萧景轩缓缓屈膝行了个跪拜礼。
“起来吧。”萧景轩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他,缓缓开口道:“此刻边关之行,如何?”
“收益良多。”萧景瑞又抬头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人,面上似有倦意,开口问道。“皇兄最近可是没休息好?”
萧景轩揉了揉眉宇之间,看着他面上的关心之色,忍不住笑了笑。“无事,无非就是前朝几个老臣罢了。”
萧景轩招了招手,立刻从一旁走过来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棋盘放在了桌子上。
萧景轩看着萧景瑞,语气中有些怀念。“陪我下盘棋吧。好久没跟你一起下棋了。”
萧景瑞一愣。“皇兄为何不找别人下?”
“除了你以外,没有人敢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