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红绫抬眼:“绫墨这几天的功课怎么样?”
功课?
寒卿白神情微顿,眉头忍不住蹙起:“臣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夜红绫眸光沉沉地看着他,似是在等他解释。
“绫墨对于学识的吸收很慢。”寒卿白斟酌着用词,并没有直接说绫墨很蠢,“比起他在武学上的天赋相差千里。”
夜红绫沉默。
“虽然武学天赋好不代表读书也一样聪明,但至少可以证明,这个人不该是愚钝的,而且绫墨意志力强,学东西很用心。”寒卿白道,“可他每日能吸收的东西却很少,目前为止,读书这一块上实在没有天分。”
夜红绫端着茶盏,沉默地注视着窗外景致,眉眼间思绪深沉,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才淡漠地开口:“没关系,你继续教,他能学多少是多少。”
“是。”寒卿白应了一声,随即又道:“皇上要给殿下选侧夫和侍君一事,殿下可有想过最终会是谁家的男儿来蹚这浑水?”
夜红绫眸心微细,音色寒凉:“权臣之家的儿子,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都拉不下这个脸——除非能得到足以让他们心动的利益。”
寒卿白闻言,不由敛眸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
其实若单论做夜红绫的侧君这件事,对于寻常世家的庶子来说倒也不算多丢脸,而且夜红绫的身份和实力都摆在这里——
尤其对庶子来说,真谈不上屈就。
只是读书人素来清高,而世家子弟也没几个不读书的。
武将之家更是以傲骨自称。
若夜红绫私底下有这么个心思,那么想傍这颗大树的人定然不会少。
可皇帝下旨意义显然就不同了。
直接进宫参见赏花宴,如商品一样让护国公主选,把男子的尊严踩在脚底,不管是自明清高的读书人,还是真正骄傲的武将,都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皇帝下这道旨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真想送夜红绫几个侍君,大可以直接送来,何必跟皇子选妃似的以赏花会的名头来选?
况且又不是选正宫驸马。
午膳之后,夜红绫在红绫东苑寝居里小憩,顾管家前来禀报:“殿下,晋阳王求见。”
夜红绫眉眼微沉,晋阳王?
“领他过来。”
“是。”
夜红绫起身走到殿外,午时之后的阳关正是炽烈之时,照在身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灼热感。
举步走上回廊,她沿着曲折的回廊漫然散步,廊外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微风拂过,泛起圈圈涟漪。
夜红绫在栏前长椅上坐了下来,凭栏而望,绝艳的眉眼淡漠如水。
一阵脚步声传来。
身姿高挑,着一袭天青色长袍的陆衍之在管家引领下正往此处而来,转眼到了廊上,微微欠身施礼:“公主殿下。”
夜红绫转眸,看到了陆衍之身后还跟了一个少年,不过她并未在意,语气极淡:“坐。”
“谢殿下。”陆衍之笑了笑,在夜红绫对面的美人靠上坐了下来,“臣今日来,是有件事要跟殿下说。”
“什么事?”
“臣身边这个少年,殿下觉得漂亮吗?”
夜红绫皱眉,这才转头去看跟着陆衍之而来的少年。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年纪。
“这是什么意思?”她淡淡开口,语气不辨喜怒,“要给本宫送美人?”
陆衍之摇头,抬手示意那个少年:“你先退下。”
“是。”
少年转身离开了回廊。
“这个是我的护卫,生得一张娃娃脸,其实已经成年了。”陆衍之道,“臣今日也的确是打着送美人的名义来的,不然怎么会选择大白天过来?但是送了美人,殿下一定会拒收,传到皇上耳朵里,只会以为是我在向殿下示好,没什么其他的影响。”
夜红绫没说话。
陆衍之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展开在夜红绫面前:“这两个少年,才是殿下真正要纳入府中的人。”
夜红绫视线微移,落到他手中的画上。
画中是两个俊美少年在对弈,年纪看起来都在十六七岁左右,一人白衣飘飘,一人红衣如火。
相同的年纪,相似的俊秀五官,眉眼神韵看起来至少有五分相似,很容易让人猜到这是一对双生子。
夜红绫蹙眉,眉眼深不可测。
“皇上下旨给殿下选侧君和侍君,目的其实已经很明显,就是要在公主府中安插眼线。”陆衍之收起画像,不疾不徐地开口,“意图谋反的罪名从夜紫菱的嘴里说出来,皇上固然表面上不信,可心里已然生出了忌惮。”
夜红绫转头看向湖面,眸心泛起寒凉。
皇上的确生出了忌惮。
“这两个少年会出现在赏花会那日名单里,殿下可以把他们纳入府中。”陆衍之解释,“他们不会做出卖殿下的事情,反而会成为殿下身边可用的两把刀。”
两把刀?
夜红绫不由想到绫墨,她已经有了最趁手的刀。
不过…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的身份殿下到时候可以亲自去问,他们会告诉殿下。”陆衍之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殿下可有什么想法?”
夜红绫沉默片刻,转头看向陆衍之:“你的目的是什么?”
沉寂多年的晋阳王府已经淡出了权臣的圈子,虽跟年轻一代的权贵家嫡子们仍有往来,受到邀请也会参加一些宴会,但在握有实权的权贵眼中,晋阳王府的存在感已经不太强——当然,这就是皇帝想要看到的结果。
晋阳王握有兵权,但一直没机会上战场。
不上战场的武将就如渐渐生锈蒙尘的利剑,早晚会被人遗忘。
可最近晋阳王却三番两次朝夜红绫示好。
陆衍之淡笑:“我欠了一个人人情。”
又是人情。
夜红绫不置可否,语气平淡:“本宫不太喜欢照着别人安排好的路去走。”
陆衍之沉默片刻,“臣只是提个建议,等赏花会那日殿下可以亲自了解一下他们二人。知道底细的人纳进来也放心些,至少不会有人时不时地破坏殿下的心情。”
顿了顿,“若殿下不满意,也可以换别的人。臣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