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致远学院,楚天遥和自己就一直形同陌路,忽然得到他主动相邀,齐玎莎在惊喜中竟还多了几分不真实感。连夜自习也是上到一半就偷偷溜了出来,精心打扮一番,才按照玉简中他传送给自己的地址,来到了天级区的豪华宿舍楼前。
楚天遥的房间收拾得很整齐,和他在玄天派时的宿舍并没有什么区别。时过境迁,再站在这个貌似熟悉,实则两异的环境中,属于过去的种种回忆无法克制的扑面而来,齐玎莎仅仅是在椅中坐下就已经红了眼眶,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楚天遥并没让气氛冷场太久,给她端上了一杯茶后,劈头就是一句:“玎莎师妹,你想不想报玄天派的仇?”
齐玎莎怔了一怔,随后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当然想!我没有一天不想!”在那场浩劫中死去的,除了同门的一众师兄弟,还有她最亲的亲人啊!难解的仇恨和悲伤,在日夜的煎熬中早已将她折磨得容颜憔悴,难道,如今天遥?
在她骤然盛放的期待下,楚天遥却转开了视线:“那就好了。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去为你杀虚无极和罗帝星,但是我已经知道了,当初那个将灵器情报出卖给焚天派,把敌人引进家门的叛徒究竟是谁!实说起来,要称他是罪魁祸首也毫不为过。那个人”停顿了一下,转过头认真的凝视着齐玎莎,一字一字的说道:“就是叶朔。”
齐玎莎美丽的双眸瞬间扩大,瞳底却是一片空虚。这个答案,那个内奸的身份一直以来,她多么想听,却又多么怕听!那个人,真的就是叶朔么?但是,为什么
楚天遥没有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很快的接了下去:“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介意,在来到学院之前,我独自行动的那段时间,究竟是去了哪里。”一摆手止住了她的申辩,面上也相应的泛起了一种惋惜之色。
“其实,当时我就是独自去调查这件事了。那时候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在事况未清之前,我不想轻易冤枉了好人。但是现在我已经掌握了真凭实据,足以证明,那个内奸就是叶朔!是他害死了师父和大师伯,还有所有的师兄弟!”
齐玎莎脑中嗡嗡作响,茫然的抱紧了手中的茶杯,在这一刻仿佛那就是她最后的依靠。升腾起的热浪迷蒙了实与虚,也模糊了她的泪眼。
而她的目光也是在房中四处乱转,试图找到一个可以让她逃避的角落:“为什么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爹和了尘师父都对他那么好,在七大门派比试会之后,他在所有的师兄弟间也获得了最高的名望和赞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大家!”
喊出最后一句时,齐玎莎已是声嘶力竭,两滴清泪砸进了茶杯中。这同样是她最绝望的控诉,对整个世界的控诉。多可怕啊,如果身边那个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就是凶手,正反两张皮,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那么她还可以相信谁?还能相信谁?
楚天遥的神色冷硬如昔。齐玎莎这样的反应,恰好是与他的计算相同,从吃惊到悲痛再到相信,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为此,他的脸上也停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直到齐玎莎游移的视线与他四目相接的瞬间,才飞快的将略微上扬的嘴角重新扯了下去,衔接无丝毫生硬。
“比起虚无的名望和赞誉,他更想要的还是灵器。但只要师父和众位师伯还在一天,他就不可能独占灵源。所以,他选择了引狼入室。”
说着,双手扶住了齐玎莎的肩头,目不转睛的和她对视着,让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到自己,耳朵里只能听到自己。他要确保自己所灌注下的黑暗,可以一寸一寸的侵蚀齐玎莎的心房。
“还记得吗?当初曾经有一位幸存的师弟,在师门的废墟前当众指证他,甚至不惜以死明志。就是因为那天听了他的话,我才会开始朝叶朔的身上调查。主动提出和他分开走,不是我想置身事外,只是这个凶手丧心病狂,我担心,他会再做出什么不利于你我的举动。
这个猜测,我甚至都没有对天影师兄说过。不管其他人会因此怎么看我都好,但在这个世上只要你能懂我,对我来说就足够了。你愿意相信我么?”
齐玎莎怯怯的点了点头。楚天遥紧绷的面容很快的松弛了一瞬,似乎是在为她的信任而欣慰。
“仔细想想,其实一直以来,有太多事被我们忽略了。叶朔身上的凶案嫌疑一桩跟着一桩,最后却都是不了了之。如果当初我们愿意更深入的去调查,可以早点看清他的真面目,或许就可以防患于未然。
只可惜,师父对他是太过信任了,甚至是我每次只要提出一点不同的意见,他就会认为是我在嫉妒,是我心术不正。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师父,只能说,是师父太善良,而那个叶朔太会伪装。
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所有的人都联合起来去冤枉同一个人。如果他真的清清白白,又怎么会惹出那么多的是非?为什么当日那位师兄弟不说我,不说你,不说任何一个人,偏偏就说他叶朔?”
缓过一口气,楚天遥慢慢的放开了齐玎莎,走到窗前独自眺望着远方,“再说最近顾问的事。其实叶朔一直都是那样的人,为了得到九幽殿的好处,他不惜连从小一起长大,号称是他最好的兄弟都出卖了!
想想看,叶朔的实力我们都很清楚,当初在定天山脉,他连墨凉城都打不过,后来就算突破到劲气级,在这致远学院他也仅仅处在中游水平。如果不是借助了九幽殿的特殊手段,他怎么可能收服神行烈?”
楚天遥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是连自己都有些相信了起来。
对叶朔那如有神助一般的运气,他的愤怒不需要伪装。这一次犯了这么大的错,没被开除也就罢了,偏偏还给他因祸得福,收服了一只连导师都是垂涎不已的高级神兽!为什么啊为什么上天永远都是那么眷顾他!!
“不仅如此,现在他竟然还想把这件事嫁祸到我身上来。这段时间,整天都有导师找我谈话。我跟你保持距离,也是不希望因此连累到你,你明白么?”
楚天遥对自己的冷落并非近日,但在齐玎莎心中,比起叶朔,她更不愿意怀疑的是楚天遥。只要对方能给自己一个说得通的理由,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此时更是义愤填膺的夺门而出:“他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我现在就去找他理论!”
楚天遥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就算你这样去问他,他也不会承认的。而且,他跟九幽殿接过线,还不知道会有什么诡异的手段。如果你真的想报仇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做”说着,嘴唇凑在齐玎莎耳边,快速的低语了几句。
“你”齐玎莎震惊的倒退了两步,双眼瞪大,“你让我去做这种事?!”如果说这句话的是其他人,她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但是现在这样说的却是天遥,“你要我去勾引他,然后在他意乱情迷的时候杀了他?”
齐玎莎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还是极为传统,这“勾引”二字,在她眼里更是坏女人的代名词。天遥他怎么可以这样侮辱自己!难道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看待自己的么?!
楚天遥的目光波澜不惊,此时更是添上了几分深邃:“是啊。一个正常的男人,只有在那个时候,他的警觉性和戒备才是最低的。此时出手,有最大的几率一举功成。
你可以和他说,你是想到了玄天派的旧事,一个人情绪低落,而我又没有时间陪你,所以你想找他陪你说说话。在这里,你就只有他一个亲人了。这样说的话,他是不会拒绝的,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古怪。然后你就可以和他喝酒,设法灌醉他,再然后
哦,对了,杀了他之后,记得从他身上找一块玉简。那里面刻录了玄天派代代相传的秘法,玄天秘法。到时候我们可以共同修炼,重新光大我玄天派。”
齐玎莎的目光微微闪烁,仇恨和名誉,正在她心头的天平上飞快的衡量着。最终,她垂下视线,用蚊蝇般的声音挤出一句:“可是,仅仅是喝酒聊天的话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勾引别人。再说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轻易和别人的人。”说到最后几个词,齐玎莎的脸都已经红透了。
“呵”楚天遥这一次再不用掩饰自己的笑容了,“他喜欢你啊。”
“虽然那小子在感情方面是一片空白,但是他每次看你的眼神,和看其他女人的时候都是不同的,这一点瞒不过我。本来也不错,他从前的生活空间那么狭窄,第一次见到,那么完美的你,他会心动也是很正常的。只不过从前,因为顾虑到,你是我的,”
满意的看到齐玎莎的脸因为这句示爱宣言再次红了红,楚天遥在保持了恰到好处的停顿后,又继续说了下去:“所以他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感情。压抑得太久,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但是,没有意识到并不代表不存在,只要给他一个触发的机会,那么他就一定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是以前,就算他意识到了,或许还是会刻意的假扮成彬彬君子,但现在受到神行烈的影响,只要你稍稍有所表示,他一定就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你发生关系的。”
齐玎莎的双眸黯了黯:“所以你也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我送出去和他发生关系么?”
楚天遥的脸色明显一沉,但他却是很快的按耐住了自己,顺手把齐玎莎揽进怀里,让这份愤怒化为了合理的柔情,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我想保护一生的女人,我怎么舍得把你送给别人?这都是为了大计啊,难道你不想为你父亲报仇了么?”
齐玎莎软弱的依偎在楚天遥怀里,最终还是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他,泪水顺着眼角不住流淌。
天遥,在这个世上,我就真的只有你了。我愿意为了你,去变得堕落,但是的我,你还会爱么?
在一番软硬兼施的哄骗住了齐玎莎,并亲自将她送出门后,回到房间中的楚天遥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得意,独自仰天大笑起来。
叶朔,你以为你赢了么?这一次,我看你还怎么跟我斗!
一直以来,你的成功都是在靠别人,靠师父,靠天苍兽,靠你的兄弟现在所有能帮你的人都已经不在了,顾问那个最碍事的小子,也已经被我亲手解决了!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帮你?就算我会因此被开除,我也要拉着你下地狱!!
一番尽兴大笑后,楚天遥的目光无意识的落到了墙角摆放的一面镜子前。忽然,他呆住了。
镜子中的那个人那狰狞的表情,嗜血的双眼,恶毒的微笑,因仇恨而至面目扭曲在这一瞬间他竟然被这个表情,这个人给吓住了。那个人,真的是我么?
楚天遥的笑容渐渐的僵硬了下来,缓缓的走到镜子前,凝视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很可怕这个人真的很可怕什么时候,我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从前那个在玄天派,总是挂着温文儒雅的笑容,受到一众师兄弟爱戴的他,和镜面中这个狰狞有如魔鬼的倒影,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楚天遥久久的凝视着镜子,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镜面,他可以看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但是,他无法抚平镜中那双眼睛中的恨意,也无法让那紧绷的面容稍稍舒缓。
他所看到的,只有一具仇恨的化身,那具化身盯着自己,嘴角边隐隐泛起冷笑,仿佛在向他说,你的罪恶已经再也洗不清了,你已经再也回不了头了
“是啊,你口口声声斥责的罪恶,始作俑者根本就是你自己。事到如今,你竟然还要利用一个女人,用那种手段去替你成事你,真的很可悲。”
楚天遥甚至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他对自己良心的拷问,还是镜中的那个恶魔在向他低语。
“啊啊我没错!!”终于无法再面对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楚天遥一拳狠狠击碎了镜子。满桌的碎片沾着淋漓的鲜血,倒映出了无数个他。在双手的剧痛中,楚天遥一次又一次狠狠的捶击着面前的碎片,疯狂得近乎歇斯底里。
“我没有错一切都是叶朔造成的对,都是他害的。如果他不出现,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是他害死了师父和一众师兄弟,不是不是我不是他该死他该死”
反复的喃喃自语中,楚天遥似乎已经成功的催眠了自己。抬起一对血红的双目,望着齐玎莎离开的方向,嘴角再度掀起了一个邪恶的笑容。只有眼珠的疯狂跳动,还残留着他片刻前的失态。
“俗话说,温柔乡乃是英雄冢。叶朔,你就安心的走进我为你挖掘的坟墓吧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