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琴娘是蔡鞗“冤家”,至少蔡鞗心下是这么认为的,自一开始睁眼见到的第一次后,蔡鞗就认为那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冤家。
“当街调戏妇人”的流言蜚语至今还在流传,之后的“恼怒撞船杀人”更是让人无可奈何,只能留在身边来阻挡之前的流言蜚语。若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自赎自身的花魁也就罢了,偏偏还与了摩尼光明教有了关系,还不是说脱离就能脱离得了的关系,再加上与绿桃有着不清不楚联系,更让他畏手畏脚不知该如何处置,只能这么不清不楚拴在身边。
龙江船厂,流求岛,海瑞商号,学堂,杭州,开封……未来又当如何?
一桩桩,一件件,一个接着一个砸到蔡鞗头上,让本该是天真少年的他成了个小老头,越来越有些理不清还又乱的混乱,想要一次性结束了,却又知道,所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棘手事情,全都不是短期内可以解决的。
想着顾琴娘给自己带来的诸多麻烦,在泡过了汤药浴后,见到这个女人送来《四书五经》拼音注解时,看着这个女人的目光很是复杂。
“也不知是你上辈子造了太多孽,还是我上辈子欠下了太多因果……”
看着不比他见过的漂亮女人差了半分的女人,蔡鞗一阵苦笑叹息。
“准备一下,一会去一趟刘家沟。”
蔡鞗没有对疑惑不解的女人解释太多,一边翻看着她送来的典籍,一边摆手让她自行准备。看着标注了的书籍,抬头看向紧闭着的房门,心下再次有些乱了,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将她送还给了方腊……
心绪有些乱了,心下清楚的知道,只要顾琴娘在身边,光明教就很难与他断了这种联系,就如同现在,那该死的“孙半仙”不在杭州城,不继续在他家门口摆摊,竟跟着跑来了开封城。
跑来就跑来好了,想要继续在蔡府门前摆摊也随他,可跑去了刘家沟是个怎么意思?
“梆梆。”
两声轻响传入耳中,蔡鞗头也不抬。
“进来。”
绿桃敲门前,从来都是咋呼一声“少爷”话语,十七则敲门后才沉声轻呼一声,敲门却不言语,不用抬头去看,蔡鞗也知道是顾琴娘站在门外。
“唉!”
“愁人。”
蔡鞗一边叹气,一边整理了下书桌,这才看向一脸怪异不解的顾琴娘。
“你啊……就是个麻烦!”
蔡鞗不理会呆愣着的顾琴娘,一边绑缚着铁质护腕,一边走出房门,说道:“孙半仙跟着跑来了开封,尚不可知他想做什么,但老神棍跑来了开封,想来是有些挺麻烦的事情……”
蔡鞗脚步一顿,头也不回……
“你记着了,你叫顾琴娘,那个张瑛儿早已死去,早已成了冢中枯骨,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记着了,你只是顾琴娘,是杭州讲武小学堂的女先生。”
“琴娘……记下了。”
……
“嗯。”
蔡鞗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说了什么,正如杨氏五娘所说,东厢房确实有处小门,斑驳陈旧的木门根本不符合蔡府的权势,或许是因为小门后面的狭窄巷道只是临街店铺的后院墙壁,丢弃的破烂太多,阻碍了蔡鞗进出,仅清理乱七八糟的杂乱就费了不少时间。
小门外的狭窄巷道只是临街店铺的后院,前面人来人往,后面则阴暗冷清,当蔡鞗带着顾琴娘走出巷道时,十七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和车子,绿桃还想着要跟随前往,却被一句“帮我做件锦袍,有些冷”话语留在了府里。
百十骑护送着马车,有时蔡鞗也分不清楚,百十骑究竟只是自己的亲随,还是学堂里的学子?
开封城与盛唐时的长安、洛阳不同,没有明显的坊区墙壁阻隔,或许是京城居大不易,也或许是高赋税下,百姓生活压力真的很大,不得不更为重视赚钱养家,原本应该是居住区与商业区分开的坊区,却成了相互混杂在一起,前面一处院落还是某个大人的园林豪宅,下一家就成了个酒肆茶楼,再下一家,或许就是官署衙门,这也是很有意思的地方。
人口超过一百五十万人的超级城市,每日消耗难以计数,人们没有在冬日里猫冬避寒,街道上依然人来人往,在最为繁华的地段,店家的摊铺几乎占了大半个街道,百十骑也不得不下了战马,与百姓一同拥挤着缓慢前行……
“刘记羊杂分量足,吃不饱不要钱嘞……”
“蜜来哎葫芦,冰糖儿多哎……”
“炊饼~又香又大的炊饼……”
……
叫卖声此起彼伏,裹着粗布幞头百姓推着独轮车,或是挑着老大木箱担子叫卖,听到“炊饼”两字,蔡鞗不由回头去看,看到叫卖炊饼的汉子身高六尺,不由暗笑自己的神经。
“坏人!”
“坏人!”
蔡鞗人小个矮,并没有下马步行,正准备穿过狭窄的街道时,一声尖锐传入耳中,听到“坏人”两字,百姓全都看向骑着马匹的蔡鞗,蔡鞗与正常人反应一般无二,听到有坏人,也是本能的去看坏人在哪,见到百姓全看着较为突兀的自己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个坏人不是别人。
一阵无语看向掀开车帘看着自己的少女,见是“熟人”打招呼,一阵苦笑轻踢马腹上前,经过叫卖糖葫芦老汉时,顺手牵羊拿了串糖葫芦,少女美目登时睁大三分,小手指着他,嘴鼓鼓的样子像是又要说了“坏人”两字。
老汉正待急眼惊呼,十七冷脸扔出两枚铜钱,紧紧按刀护在蔡鞗左右。
蔡鞗正待来到马车前,身前猛然横叉了两个冷脸汉子,见两人腰间鼓囊,也不再强行挤上前,小手一抬,糖葫芦划出道漂亮弧度,稳稳当当落在少女怀里。
“小姐姐,下次能不能别太坑人……”
“你大胆~”
蔡鞗一愣,不由看向坐在车辕上一……说不上来是少年还是白净青年马夫,听着尖锐声音时,蔡鞗本能的皱眉,看着光净下巴时,心下陡然一个咯噔。
“宦官?”
蔡鞗想也未想,踢着战马就走。
“糖葫芦送你!”
“后会无期!”
如同躲避瘟疫,蔡鞗拨转马头就走,马车里的少女一阵呆愣,正待开口叫住,坐在车辕上的小板**公不满开口。
“公主,蔡家五郎太过孟浪了,怎能……怎能……”
“如何?”
少女不明白蔡鞗这是怎么了,很是敏感的她察觉了他的厌恶不喜,心下没由来的一阵委屈。
“赶车——”
少女恶狠狠瞪着小板凳,很是用力甩下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