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帝都城门。
……
本恩打了个呵欠。
作为城卫军的一员,当队长板着脸告诉他,他们小队整个月的假期都泡汤了的时候,本恩对接下来的工作充满了抗拒。但在他领到三倍的加班奖金之后,他心中又在隐隐期盼这次临时加班能长久一点。没有人会讨厌白花花的银币的,不是吗?
本恩的任务是盘查那些进城的旅客。在本恩看来,能在那些进城的各色人等面前显一显威风,这项任务着实风光。就连那些低级贵族也要对自己笑脸相迎,这种事可从未见过。当然了,要是这项工作本身不是那么繁琐的话,那就更好了……
本恩今年十七岁,自打出生以后就从没离开过帝都。他的父母没法让他免除兵役,但仍旧想尽办法,给足了征兵官好处,把本恩安排到了本地城卫军的肥缺上。清闲,几乎没有危险,不用背井离乡,还能收获邻里的尊重,这种好事哪儿找去?
今天本恩也在城门口站岗。进城的人不多。阳光照在本脸上,让他觉得有些困倦。相比之下,出城的队伍倒是看见了好几支。本恩知道他们是去帝都郊外的恩戈尔庄园参加明天的葬礼的。要不是老侯爵的意外死亡,他应该还在城里的街道上巡逻呢。
“嗯?”
远远的马蹄声响,本恩忽然来了精神。一支新的队伍自远而近,出现在本恩视线里。
“站住!”本恩威风凛凛的喝道。
八人八马的队伍停住了。本恩这才看清他们的样貌。除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看不清真实面目的男子身着银灰色牧师袍外,其他人都是武者打扮,其中还有三名女子。
“下马,接受检查。”本恩说道。
“大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队伍中间一位身着银色战甲的女子当即大怒。
队伍最前方的黑发女子挥了挥手,银甲女子就缄口不言了。这位黑发女性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身穿暗紫色的罩衫和长裤,带着皮制的护腕和护膝,脚踏马靴,腰间配着长剑。
“凤凰城应该没有这样的规定。”黑发女性平静的说。
“原本没有,”本恩冷着脸说道,“现在有了。”
带着面具的男子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
“让他们检查,莉洁,”面具男子说,“我等也没什么可隐藏的,不是吗?”
“不要那么随便喊我的名字。”莉洁嘟囔。
本恩谨慎的审视这些人。除了为首的面具男子与黑发女性外,其他人都穿着整齐的皮甲或锁甲。本恩心里忽然打了一个突: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是可能隶属于佣兵公会的“野蔷薇”,但……
“你们从哪儿来?”本恩问道,“你们的上司是谁?”
“浮沙城,奥卡德联邦总议长,尼古拉斯?贝斯特麾下,”黑发女将平静的说,“莉洁?克莱门斯上将。这一位,”她指指和她并马而行的面具男子,“也是从奥卡德来,是教皇陛下的特使。这是我们的证件。”
“……”
对着莉洁取出的,盖有金色印章的文书,本恩在原地发愣了三秒。然后他终于想起来了……
队长的确说过。这几天会有奥卡德的使者从远方赶到。为什么……自己偏偏忘了呢?
“对不起!”本恩鞠躬鞠得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直角,“您几位,我不该怀疑你们——您现在可以通过——”
莉洁和面具男子对视一眼。
“职责之内,不必道歉。驾!”莉洁说道,第一个策马入城。面具男子和其他人紧跟其后。
本恩松了一口气。这些大人物看上去很严厉,但应该还不至于找自己这个小兵的麻烦……
可他万万没想到,面具男子没奔出几步,忽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卫兵,”面具男子回过头来,“我问你。”
“啊?什么?大人……”本恩大吃一惊。
“你们这般严加戒备,”面具男子问道,“是城里出什么事了吗?”
“啊……是这样,”本恩说,“恩戈尔老侯爵前几天去世了。好像是被谋杀的……”
“被谋杀?凶手还没有找到,是吗?”
“没错……整个帝都图书馆都被烧毁了。恩戈尔老侯爵大人也在其中。”
“把图书馆的地址告诉我。”面具男子说。
……
帝都图书馆废墟。
让莉洁和随从先去住处,面具男子来到了这里。
真是太惨了……看着烈火肆虐剩下的断壁残垣,面具男子心想。有多少书籍被烧毁了呢?这一定是巨大的损失——很多人根本不理解,和图书馆相比,一名高级贵族的死压根不算什么——
“嗯?”面具男子忽然转过头去。废墟之中,并不仅仅有自己一个,还有一位灰袍青年的身影。
埃里奥斯式样的灰袍,面具男子想。他不是帝国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朝灰袍青年走了过去。
“你好。”他招呼道。
灰袍青年扭头看他。看到“永恒之血”的面具,灰袍青年不由得露出惊色。
“我的脸孔在一次火灾中烧毁了。”面具男子随口编了个瞎话。
“你好。”灰袍青年连道,伸出手去和面具男子握手。
这位灰袍青年,自然是约翰?歌特了。
“你也是在这悼念死者的吗,牧师先生?”歌特问道。面具男子身上还穿着牧师袍呢。
“我确实在缅怀。但我缅怀的并不只是人。”面具男子答道。
“哦?”歌特扬起眉毛。
“我在缅怀十万本书籍的去世,”面具男子说,“每一本倾注着作者心血的书籍,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先生。”
即使是淡然如歌特,听了面具男子的话,也不由得为之一震。
“你说得没错。”歌特说道。
“你该不会第一次听到有人那么说吧,先生?”
“也许吧。不过,有个家伙的意见,大概会你差不多。”
“有个家伙?谁?”
“我的一个朋友,”歌特含混的说,“我总感觉她会说和你一样的话。”
看来“这个世界”的人倒也不是尽皆那般无趣,面具男子想。不过,他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确认。
“那您呢?”面具男子问道,“您看上去也不是帝国人。一个埃里奥斯人在这里做什么?”
“哦,我想寻找更多的线索。”
“一个埃里奥斯人在帝国练习做侦探?”
“显然是我想多了,”歌特摇摇头,“帝国人已经把这儿搜了个底朝天。我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若非他们已然结束调查,又怎轮得到你在此翻腾,”面具男子哑然失笑,“坊间有什么猜测吗?”
“无非是怀疑那些从老侯爵之死中受益的人。还有怀疑奥卡德的。”
“可奥卡德不是凶手啊。”面具男子说。
“看你信誓旦旦的样子,有什么证据吗?”
“我自己就是奥卡德使节团的成员,”面具男子说,他可不觉得自己有隐藏身份的必要,“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事。如果这案子和奥卡德有关,我们不就成了人质了?”
“嘿,老兄,你和我说这些合适吗?”歌特惊奇的问。
“我又不是来执行秘密任务的,”面具男子摇头,“我们彼此都不是帝国人,也就能心里祈祷早日破案而已。现在我得走了。如果你想找我,你可以轻易打听到奥卡德使节团的住址。”
歌特目送他的身影消失。
……
“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吗?”灰袍青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刚刚他对面具男子撒了谎。在帝国的调查人员茫然无措的时候,这位大陆第一天才法师确实在废墟里遗落的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一点有关幕后黑手端倪,然而,那并不是他期待的结果。
“兄弟。”歌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