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原的月光
“我这一走,只能把你留在此处,你不怨我?“利风缓缓道。
“这是什么话,我自然知道你的意图,你在时我们住在外面还好,若是不在,你父亲岂能饶我。”宝珍噙着泪水喃喃自语。
秦珂点点头:“姐姐在这里最是安全,大家都知道这层意思。”
利风微笑点头:“人都说红颜知己难得,任凭我家中有娇妻美妾,却都抵不过宝珍柔情知理。今日我既已回来,便没有再住在这里的道理了,你将养些日子,咱们就回家去灵无邪。”
秦珂知道,利风嘴里的家,便是城北城隍附近的一座古宅,是利风之前经营的一处私产。
宝珍微笑点头。
秦珂这才深深舒了口气,谁知,偏迎上苏清缶垂落的目光。那双眸子定定的,让她心头一跳:“看什么?不是说过了一百年也认识我吗?”
苏清缶忽然一笑:“人活一世本就只有几十年,一百年就要等来生了。不痛快!”说罢,一抬手举起酒杯:“你我二人单独喝一杯如何?”
他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可毕竟三年未见,秦珂只当是他顽皮性子又犯了,想来他只比自己大三岁,毕竟不比利风他们成熟。
“好。你年长,又是远道归来,我敬你可好?”
苏清缶微笑点头:“你我认识九年,真正在一处的时光却几乎没有。如今全当重新认识可好?”
“这是为何?难不成嫌当年你那光屁股的样子太不堪入目!”秦珂眨着眼睛道。
说到此,苏清缶顿时脸庞一红:“再提那事,我要罚你!”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秦珂也被他的窘迫样子逗笑,缓声道:“从前只因我家是苏家的佃户,门第等级的缘故,我们不能同处吃酒。如今却不同了,我前年帮父亲赎了身,虽然小门小户,却毕竟是自由之人,若是苏五公子不嫌弃,咱们往后结交的日子还多着呢。再说,我那最初的三十株绿绮可是苏三小姐赏的,这份恩情我再难忘的。”说罢,竟然站起身来,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苏清缶连忙起身,卷起袖管,将杯中酒灌入口中。“好!痴三儿果然没变!日后咱们便一处喝酒吃肉,不必拘礼!”
秦珂微笑的望着他晶亮的眸子,如今的苏清缶已经不再是当年岁的孩童,他相貌堂堂,骨秀如松。相貌酷似当年的苏文康。更因眉眼中有其母的温良秀丽,便于阳刚之中透出些清风,似风中松竹一般俊逸。
苏五少爷的目光忽的停留在秦珂的头顶:“你,笄礼了?”
大家又笑了一回。
小灵仙道:“偏苏五公子后知后觉吗?看看她的发髻也知道了。就是今日啦。”
“这……”苏清缶顿时脸红:“为何不早说,我竟没准备贺礼!”
秦珂顿时摆手:“何必客气呢,快别这样。”
“女子笄礼可是大事,哪能没有礼物。”说着,苏清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竟是一枚绿的惊人的孔雀石。“这孔雀石在南疆极为难得,我本是带回来要送给三姐姐的,今日偏你运气好,送你打只钗来戴吧。”说着,他将孔雀石塞在秦珂手里。
利风顿时笑道:“快快收了!孔雀石贵重,且送出必不可退还,南疆有这说法,若是真还回去,两人运气都会变坏。”
“还有这说法?”宝珍问道。
利风笑着拉住她,低声道:“的确有这个,故而我不信这石头是带给苏三小姐的。”说罢,意味深长的望着宝珍。
宝珍恍然大悟,顿时微笑道:“快听话吧,莫招来坏运气。”
“收下吧,到底比你头上的石簪子漂亮些。”苏清缶柔声道。
秦珂垂下头去,眸子忽然暗淡。她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头顶的石簪。她知道这簪子不够漂亮,如今她也买得起金银钗环,可……
“可那是枯禅寺的石莲花打磨成的长官,诱妻成性。”小灵仙眨着眼说,却机灵的避开鸣泉,只提枯禅寺。
众人相视片刻,不再言语。
到是苏清缶朗声道:“我知道你先前的事,但时过境迁,人都该往前看,你是个直心的人,为何偏看不开这个?”
秦珂抬眼一笑:“这孔雀石我收了便是。”
众人这才缓过笑脸,心下想想,秦珂毕竟是个韶华的姑娘,忘记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来来,吃酒!”
几人推杯换盏,转眼间便喝到三更声起。秦珂踉跄起身,说是要去外面看月亮。小灵仙要跟了去,却被利风拉住。
苏清缶连忙起身:“你们且聊着,我去看看。”说罢,转身跟了出去。
秦珂喝的并不多,可脑袋却沉得很。看月亮只是借口,透透气才是真的。
醉风楼的走廊很宽敞,过道处有排围廊,临着一条蜿蜒的河水,坐在廊下,晚风徐徐,到是十分凉快。
“可是不舒服?”清缶问道。
秦珂微笑摇头:“只是头有些沉。”
清缶轻轻坐在她身边:“天也凉快了,柳原真好!”
秦珂的目光随着河水远去:“我听说,他也在南疆。”
清缶迟疑片刻,方才柔声道:“你说的可是鸣泉?”
秦珂转过身来,明亮的眸子注视着他:“你们可曾见过?”
清缶苦笑道:“南疆之大,我又在军营之中,哪里见过那云游之人。”
秦珂如梦初醒一般,深深叹了口气:“竟是我痴了。”
清缶定定的望着她,三年了,他以为她会变得开心。可当只剩下一个人时,她眸子里的凄清让他心头一颤。
“这条河水就是凤涎水。”清缶柔声道:“只是最美的一段不在这里。”
秦珂抬起头来,月光下苏五公子的脸庞变得有些朦胧,“这我知道,最好的河水在你们家的茗园之中。据说,那是柳原村风水最好的地方。”
苏清否点头笑笑:“如今我也回来了,你若方便,他日我写了帖子邀你入园游玩可好?”
秦珂摇头苦笑:“我们本是苏家佃户,承蒙苏三小姐大恩,经营了自己的茶园,苏老爷又赏识我,每年照单全收。价格给的十分公道。这样的盛情待我,痴三儿一直受宠若惊。茗园我是进不得的,那不是我的地方,进去了也只会坐立不安。苏五公子莫要难为我了。”
清缶本以为她会因此而开心,却没想到被一口回绝。“我走了三年,你为何一点没变?”
月光落在秦珂的睫毛上,轻舞着双翼。她缓缓叹了口气:“本是高兴的,可不知为何,见了故人,却越发想念过去了。”
清缶皱起眉头,柔声道:“故人既然回来了,过去便也会跟着回来。过往是由人演绎的。”
秦珂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勉强笑笑:“苏五公子放心吧,只是你们回来的太突然,让我有些感伤罢了。”
清缶点点头:“天色不早,我去回了利大哥,然后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