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镇是南疆的边陲小镇,也是唯一一个会与外界相连的城镇。不论是中原地区的人想要进入南疆,还是南疆的人想要走出去,必然会从这里通过。所以陶家镇虽然不大,但鱼龙混杂,热闹非凡。
在这里,随处可见说着一口流利汉语的苗疆人,以及中原服饰打扮的苗疆人。中原风格的建筑物和风格迥异的吊脚楼参差不齐,相互交错。陶家镇的人几乎每个人都会两种语言,方便与客人做生意。
而现在,青桐就住在陶家镇一家苗瑶风格与中原风格相结合的客栈里,掌柜的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店小二却是热情好客的苗人,名字叫嘎共。当初三个人住店的时候,嘎共看青桐脸色不好,还好心的建议请个大夫来看看。现在看好好的一个客人失踪了,急的更是变了脸色。
此刻,嘎共站在客房里,焦急的搓着双手,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说道:“那位客人是不是出去走走了?”
萧湛不答反问:“那你可看见他有出去过?”
嘎共连忙点头:“是是是,确实没看到。那这就奇怪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哦不不,我是说,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呐!客栈自从开店到现在,还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好端端的……唉!这可怎么办啊!”
青桐呆呆的坐在床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旁的萧湛皱着眉头,似乎也在思考什么。只有小二嘎共一个人在旁边喋喋不休,一直重复着“怎么办呢”这几个字。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嘎共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这时,掌柜的敲门走了进来,挥了挥手让嘎共先出去,然后对萧湛说道:“刚才我已经出去打听过了,周围没有一个人看到那位失踪的客官的身影。恕我说话不中听,这在陶家镇丢个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依我看,与你们同行的那位客人,怕是找不回来了。”
萧湛抬头打量了他一眼,才说道:“掌柜的这话什么意思?”
掌柜的先做了个手势,走出房门看了看,才走回来,压低声音说道:“出了这陶家镇往南走,便是十万大山。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南疆地域。苗人、瑶人还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部落数不胜数,那里面究竟有多少人,多少部族,连他们自己人都不知道。两位别看这陶家镇不大,但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山里的人虽然热情好客,但同时也神神秘秘,行事作风与我们中原人截然不同,脑子里想的东西外人根本猜不透。还有那什么五仙教的,更是连提都不能提,做的事情全都是邪性一路。”
萧湛不置可否,反而问道:“我看贵店的小二哥也是苗人,怎么掌柜的就不怕他古里古怪,反而敢雇佣他呢?”
“嘎共这孩子也不完全是苗人,母亲是大夏人,父亲是山里的采药人,平时往陶家镇的药铺里送药,喏,药铺就在对面,所以我也算认得。自从去年嘎共的父亲采药时从山上跌下来摔死了,我看他母子可怜,才雇佣了嘎共,他母亲则在厨后做活。这孩子挺老实,我还是蛮喜欢的。”说到这里,掌柜的轻轻笑了起来,看样子是真喜欢嘎共。不过也只是一笑,脸色又沉了下来,“话又说回来了,这陶家镇地处中原与南疆的交界处,说白了,就是谁也管不着、谁也不敢管的地界。府尹衙门根本就没有,只有城中的几个莽夫组成了什么自卫队,依我看,那也是扯淡。我在这陶家镇开店二十多年,每年里都会莫名其妙的失踪几个人,最后总是不了了之。所以我劝两位,若没什么事,就赶紧离开陶家镇吧。”
这时,青桐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掌柜的问道:“你有没有听过狂医的名头?”
谁知掌柜的突然变了脸色,猛地回身将门关上,紧紧的盯着青桐,惊恐的问道:“怎么好端端的提起狂医来了!什么狂医啊!那就是个疯子!”
青桐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萧湛,从他的眼里,也看到了愕然。
“怎么了?”
掌柜的啧了一声,焦急的说道:“我看二位都是中原人士,好心提一句,以后这两个字千万不能提!千万不能提啊!这在陶家镇乃至整个南疆全是禁忌!但凡与狂……他牵扯到一丝半点的关系,转眼就会身首异处!小店是小本生意,求两位口下积德,千万不要给小店带来灾祸!”说完,掌柜的好像逃瘟疫一样,忙不迭的开门要离开。
青桐急忙站起来,匆匆问道:“为什么对他避之不及?求掌柜的告诉我原因!”
“他、他丧心病狂滥杀无辜!杀人如麻心肠歹毒!如同邪神在世啊!”
“那掌柜的可有见过狂医?”
“见过?若是见过,我哪还有命在!”说完,掌柜的气愤离开。
房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青桐跌坐在床边,不敢置信的回想着掌柜的对云轻狂的评论:丧心病狂?滥杀无辜?杀人如麻?心肠歹毒?这、这是云轻狂?这是在上京被孙家家仆追的满街逃窜的云轻狂?这是她费尽心思跑去孙家大堂公然抢亲的云轻狂?!这是她将性命毫无怀疑的托付的云轻狂!这是嬉皮笑脸可以随意被她挖苦讽刺的云轻狂!!这根本不可能!这都是放屁!
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了肩上,带给她安慰的力量。青桐抬起头,看到萧湛温暖的笑容:“别担心,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们是与云轻狂相处了很长时间的,我们了解他。”
青桐苦笑:“可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云轻狂突然不明不白的不见了,就连你都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以前还有东郭镇凤琰在,还能猜到他是被谁给撸去了,我们还能想出对应的办法来解救他。可是现在呢?整个陶家镇和南疆的人将他当成毒虫猛兽避之不及!看掌柜的那表情,又恨又怕的模样,我真不敢想象若有人认出云轻狂来,会把他怎么样!萧湛,我们是不是来错了?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来南疆?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只为了解了身上的毒,治好身上的病,可是现在却……萧湛,是不是上天注定了我这一辈子就不能好过!就应该被王震霆、张易之之流利用来利用去,最后没了利用价值,被彻底秒杀!”
萧湛皱眉:“青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现在只不过是云轻狂不见了,事情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不,你不知道的。好多事情你根本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遭到最爱之人的背叛,遭遇车祸,穿越到异世界来,远离父母,远离亲人,让所有的幸福瞬间离我而去!好容易在这里找到了一袭栖身之所,以为会没心没肺的与小花他们开心的过一辈子,可后来我才发现那不过是我陷入巨大阴谋的开始!占有了有钱有势家女儿的身体,有了即帅又有地位的未婚夫,可所谓的家人处处想着怎么利用我,而未婚夫也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一样每天围着我的身边转!我只觉得我透不过气!我好痛苦!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可是我又不甘心!好容易让我找到可以拜托这一切的机会,偏偏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够治我病的人失踪了!”
“青桐你别这样,你累了,你……”
“萧湛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王青桐!我不是!还记得那次在山洞里,我向沈琰大喊着我不是王青桐的样子吗!那不是我的气话!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什么都不是!我豁出去了一切将事实告诉他!同时也是告诉张易之!虽然是冲动,事后虽然也害怕,可当时我却觉得无比的爽快!但他们却不信!他们不相信我!我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鬼魂!只是一个在结婚典礼举行的前一夜遭丈夫抛弃、遭遇车祸身亡的可怜虫!在楚木之后,我好容易在解渊那里找到了一丝半点的爱情,可转眼间就无疾而终了!我这辈子注定了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下场!”
“青桐……”
“我以前总是心高气傲的不愿意相信老天爷!不相信命运!可我现在信了!在东郭镇时云轻狂的失踪就是一个警告!可我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去凤琰那里跟他要人!现在云轻狂彻底的不见了!南疆我们进不去了!我们的病治不好了!我们再也不能将小花他们接出来,平静的过日子了!我是个灾星!走到哪里就倒霉到哪里!谁跟在我身边,谁就会遭大难!小花因为与我好,就与张易之关系变得很微妙。铃铛和绿苑跟我好,就成了要挟我的筹码。云轻狂与我好,接二连三的失踪。哈,萧湛,你也走吧,离我远远的,不然你也会……”
温柔的唇忽然靠近,贴在了她的唇上,封住了一切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