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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转机
经过一个上午遣散,发放散家费,府里人含着泪,拿着属于自己银两,陆续走出府去,另谋生计。
后,每个人身边只留下两个贴身丫环,一个婆子,便再没有其他人留下。
宁氏站起身来,看着偌大空荡荡府第,轻轻地叹息一声,眼里充满惆怅。二姨娘拿着帕子抹眼睛,三姨娘早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家道中落,原来古今一个样。陈宝珠默然,她前世也曾生活富足,家里拥有几个公司。但一场金融风暴,就把一个家刮得七零八落,破产,被收购,那段不堪日子里充斥她脑海中字眼,又一个个蹦了出来。
破产,看来即便是像陈父这样三品高官也避免不了。朝堂上风云变幻,一道弹劾,就罢去了陈父三品侍郎。然后是抄家,幸好带头是陈父一个旧部下,这才手下容情,做做样子就过去了,但是这些已经无法掩饰陈府败落。
本来她还以为,会因大哥解元称号,让陈府多多少少受到一些恩泽。没想到,这算不上官职头衔根本就扑灭不了朝堂上,几名大臣舌战燃起熊熊大火。
朝堂分成两个派系,分别为二皇子派与四皇子派,这两个派系经常各出其招,弄得朝堂一片混乱。就好比这一次,听说是四皇子派先挑起,说是这些年来史事不举,西北出现贪官污吏,矛头直指吏部侍郎陈父等人用人不察,以致于吏风不治。
其实这件事情与陈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吏事不举,贪官污吏,古今皆有之。谁能说哪个朝代没有一小撮贪官?如果没有贪官话,那必定是国家不兴旺,贫困委顿,没有什么可贪。
那些人过份是,竟然是信口雌黄,说是陈父之人用人不察,一定是收了贿赂,请旨抄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明摆着就是借机清除异己,因为陈父等人是二皇子派系……
但偏偏皇帝就信了,一个旨意下来,该抄家抄家,贬官贬官,发配发配,数十个官员就二皇子与四皇子储位之争中成了炮灰。
陈宝珠心中一阵唏嘘,懊悔自己怎么古今一个样,贪图安逸享乐,怎么就没有想过好好存上几个钱呢。有钱手,也不至于像现这般窘迫……
她也曾问过宁氏,好歹变卖府第,田庄还有些银子,怎么就不让父亲辞官呢?凭着变卖家产银子,过上普通人家生活,那是绰绰有余。为什么父亲还要到那苦寒地方去呢?
宁氏一听此言,马上变了脸色,慌忙来捂她嘴。后来,她才明白,原来贬官是不可以辞官,被贬官后辞职很容易被人理解为对处罚命令发出者不满,而古代,会被视为对朝廷,对皇帝旨意违抗。那等待他们只有杀头了。
没想到古时代制度竟如此残酷,陈宝珠吐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而接收却是肯定。毕竟像陈雪妍姐妹几个年纪尚小,当然不可能随父到那个边远苦寒地方去,所以,陈父一定会托其兄弟帮忙照应。那么一来,自己岂不成了寄人邻下了吗?
不,不可以。陈宝珠攥紧了拳头,轻轻地摇摇头。
寄人邻下,凡事都要看别人脸色,哪里有自家潇洒活?!
而且,如今陈父时运不济,被贬边远洪州,而陈父几位兄弟却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两厢对比,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到陈父那些兄弟府上去话,处境恐怕比寄人邻下加难堪……
回到自己院子里,陈宝珠便让翠微把藏起来几十两银子取了出来,摆桌子上,看定身边两名丫头道:“翠微,绿意,府上处境你们也清楚。方才夫人已经把府上丫头婆子杂役们都遣散了,剩下就到各个房里丫头了。我们主仆一场,我也没有积攒下太多银子,你们各自二十两银子,各自去寻个好人家吧。”
翠微绿意一听,当即跪了下来。绿意先说道:“小姐,其实我与翠微已经商量好了,毕竟我们也跟了小姐这么些年,与小姐夫人感情非同一般。再加上我们自小被卖,家里人已经不知天涯哪个角落。如果小姐执意要撵我们走话,我们就真连个容身之所也没有了。”
翠微抽抽鼻子,也点头附和。
陈宝珠怔怔地望着面前跪着两个忠仆,她知道自己这两个贴身婢女一定是怕自己伤心难过,才刻意这样说。其实,对于做奴婢来说,渴望就是能够拿到卖身契,重获自由。自由生活是多么美好啊,可是这两位忠仆为了自己,竟然说……
陈宝珠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轻易动感情人,但是眼角还是温润了。她伸手将二人扶起,叹喟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呢,好端端怎么跪下了?再说,如今可是个机会,待以后我反悔了,可就不给卖身契你们了……”
翠微很说道:“奴婢们本来就不打算要那张什么卖身契,小姐替我们收着那好,还省得掉了呢。”
陈宝珠不由被翠微这种奇怪话语给逗笑了,摇摇头道:“天下怎么就有你们这么傻丫头呢?”
绿意看看她:“小姐才多大,怎么说话像个小大人似?”
陈宝珠一怔,才明白自己动情之时居然忘记了自己身份。是啊,自己不过是一个十岁孩子,即便如何打击,也不可能如此老成地说出这样话来。
于是,她眨眨眼睛,道:“我些成为大人不好吗?那样话我就可以替父亲,还有母亲分担一些忧愁了。”
“小姐!”绿意动容地看着自家小姐。她年纪稍大,已经懂事许多,对于这种贬官遭受变故,宛如云端掉落尘埃,并非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了。比如说二姨娘与三姨娘所出那两个,还不哭得跟泪人儿似?
自家小姐居然没有哭,还想着要替老爷与夫人分担一些责任。这就是嫡出小姐与庶出所不同之处啊。
由于府里过半丫头婆子已经被遣散,昔日热闹非凡府第一下子冷清起来。陈宝珠想起宁氏上午时候失魂落魄样子,心中隐约有些担心,便带着绿意到上房去看看。
到了上房,未入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细碎说话声。细听之下,原来是陈父与宁氏里面。
陈宝珠想,陈父一夜宿醉,今天临近中午时候才醒过来了,宁氏一定是怕他心中郁结,所以一旁劝慰。
由于府里丫头多半被遣散,上房留下来丫头也不过一两个,看到陈宝珠过来,正要打招呼。陈宝珠把手指放唇边,做了一个噤声动作,然后挥挥手,两个丫头便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宁氏正给陈父梳头,盘了头发,插了一根碧玉簪。陈父微微叹口气,握住宁氏手:“苦了你了。”
宁氏盈盈望着陈父,有这句话,再多苦也值了。
“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宁氏柔声说道,拿过一件靛蓝软绸交领衣衫,给陈父披上。
陈父适时地捉住宁氏手,微微一笑:“你以为为夫真借酒消愁?那你可错了,为夫是高兴才喝。”
宁氏微微讶然,忘了手还被握着,嗔怪道:“高兴?家里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高兴?”
陈父摇摇头,站起身来,踱到窗边:“我昨夜与几位旧部下喝酒,倒听得一个消息。说是近来多事之秋,朝堂动荡,为了稳定大局,皇上突然提出要给那些曾经为皇室做出杰出贡献先辈们论功行赏。”
“那与我们何干?”宁氏想着自己府上风雨飘摇,而别人却平步青云,不由心中忧虑又增一分。
“夫人,事情有转机了。”陈父声音突然高了一些,透着喜悦,“夫人可曾忘了,我祖父曾追随先帝,浴血沙场……”
宁氏眼睛猛然增大:“此事可是真?”
如果这事属实话,对于风雨中将倾覆陈府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陈父呵呵一笑,又恢复了往日神采:“夫人,我听那些旧部说,他们受命负责此事。经过确认,名单里确有祖父名字,擢升宁伯侯封号。”
宁氏双手不由颤抖起来,看着陈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陈父为嫡长子,按侯爵之位可以世袭规定,也就是说,只要此事能成,陈父就是宁伯侯,就不用远赴边远洪州上任,大可以住京城,享受着侯爵待遇。
这对于陈府来说,真是天大喜讯啊。
宁氏看着陈父,忽然一低头,泪珠就落了下来。
陈父也是一脸欣喜加期待,伸手揽过宁氏:“夫人,这是好事,你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