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退后几步远离峡谷,时间仿佛被放慢了,过了很久,我终于听到峡谷下方传来一声撞击,不是入水声,更像是敲打在金属上的声音。
声音远远传来很不真切,带着一层层失了真的回音,峡谷仿佛变成了一个大号扩音器,除了第一声撞击还能隐隐听出真实感,其余的声音混在一起十分杂乱。
“四十八秒,如果不算空气阻力之类的影响,这道峡谷差不多有五千米深。”阿川开口道。
五千米是不是少了点儿?我皱起眉头,这种简单的物理计算还难不倒我,如果真是五千米,应该是三十秒多点儿,我刚想开口,阿川就看透了我的心思,笑着把我的话堵了回去:“别忘了声音也要时间。”
我一惊,我还真忘了,如果算上声音传递的时间,这道峡谷应该不足五千米,五千米在平地上觉得没什么,可如果垂直下来,已经超过地球上绝大部分的山脉了。
一道十几米宽的窄缝怎么会这么深?我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么深的峡谷,按理说下面一定有水,但我们听到的却不是水声,也不像撞在岩石上的声音,我仔细回味,这道声音带起的回音很重,就像敲击铜钟的感觉,怎么听都更像是金属。
一道过分深的峡谷也只是令人惊奇而已,我们正想踏上龙桥,峡谷下方却突然传来一串模糊的摩擦声,像是极为粗大的锚链晃动的声响。
众人脸色齐变,神哥也不例外,我们又一次后退,却听到下方的声音更大了,这一次明显听到了水声,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道沉重的撞击声。
峡谷下面有东西!
撞击感如地震一般从脚下袭来,我的身体明显地晃了两下,金属链撞击摩擦的声音更响了,我能感觉到下面锁了一头巨兽,而它被我们惊醒了。
没再传来撞击声,只有哗啦啦的金属与水声,我们站在巨门边大气都不敢出,我能看到峡谷里缓缓升腾的雾气变成了混乱的漩涡状,一团一团似有什么在搅动。
所有人眼里都是震惊和迷茫,我们站在巨门边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下面的声音却渐渐小了,没再有撞击声传来,金属的摩擦声也不见了,雾气渐渐平静,恢复了流云般平滑的样子,那个不知名的巨物似乎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沉睡,丝毫没有爬上来的打算。
我们站在门边等了足有十分钟,峡谷下方都没再有声音传来,神哥的眉头一直微微敛起,不知在想什么。
“走吧。”
神哥低声开口,率先走进,没多耽搁直接从一条龙桥上走到对岸,脚步极轻,我们一个接一个地从桥上走过,不知怎么,桥也不算窄,我的腿却抖得厉害。
峡谷下没再传来任何声音,我却总觉得白色的雾气中有什么在盯着我,我的好奇心又被激起来了,如果绳子够长,我真的很想下去看一看。
我赶紧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打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通,已经够了,血咒即将解开,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前方是一片硕大的空地,我们走了差不多五十米,就看到一座雕梁画栋黄瓦飞檐的建筑,九重宝顶层层叠叠,一看就是属于秦的建筑风格,巍峨高楼把整个岩洞填满,仅从上方的缝隙看不出后面有什么。
“这应该是秦始皇建的吧?”我不敢确定,对阿川问道。
阿川没多说,只是点头,我们摘下防毒面具,不知是不是那白雾的影响,几乎闻不到门外的怪虫气味,我们踏上楼前的石阶,走向正门,眼前高楼将倾,气势磅礴,但我知道这不是陵墓本来的样子,这只是秦始皇改建的,没人知道这里原本是什么模样,或许也有建筑和雕刻,只是再也看不到了。
眼前的红漆木门古朴厚重,精致细密的雕刻巧夺天工,锃亮如新,丝毫不见灰尘,好像每天都有人打扫擦拭,完全不像沉寂了两千多年。
实在是太新了,甚至能闻到木料和红漆的香气,好像今天才刚刚建起一样,神哥没多停留,抬手推门,随着轻微的“吱呀”声,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没有灰尘扑面,也没有腐朽气息吹来,鼻间反倒弥漫着一股浓重带甜的馨香。
大殿很空旷,只有殿中靠后的位置摆放着一架硕大的屏风,屏风上绘的是一幅山水图,看大殿整体的布局,应该也是秦始皇搞出来的,屏风前摆放着一个不小的木架,上面立着一个硕大而古怪的东西。
再近前就是一对造型奇特的瓶子,安置在距殿门不远处,足有两米高,殿中心则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香炉,袅袅青烟从中逸散,我们闻到的香气正是它散发出的。
我不由生出恍如隔世之感,这里完全不像陵墓,若再添上桌椅,分明是一处典雅的居室,老黄被香炉吸引了目光,此刻快步跑上前,吸了一大口香气,一脸惊奇:“这是什么香,都两千多年了还没烧完。”
“有点像龙涎香,还混进了别的香料,具体是什么还真闻不出来,”阿川说着,把手电移向其中一个巨瓶,声音立时变了,“果然没那么简单。”
我们齐齐看向那个巨瓶,只见它在手电光下呈现出玉一般的通透质感,却又像是瓷器,最令人惊讶的是,瓶内竟然有东西,看影子的形状分明是个人!
原本祥和静谧的气氛立时变得阴森恐怖起来,阿川把手电一移,照向另一个巨瓶,里面也映出了一个人影。
“这是什么,真的是人?”我忍不住问道。
说实话,这对巨瓶虽然造型奇特,但看起来很漂亮,相对的蒜头状口底,瘦长腹上缠绕着一条立体的龙纹,颈部有双耳,瓶口还有盖,它的颈部细长,堪堪能塞进小臂,怎么看都不可能把整个人塞进去。
“绝对是人,虽然这一对/比我认知里的大得多,但它的确是魂瓶。”阿川肯定道。
“魂瓶?”老黄立马来了兴趣,还伸手敲了敲。
“魂瓶又叫皈依瓶,陪葬器的一种,宋元明比较多见,这个应该是后世流传的前身,这种瓶子里一般放的都是祭祀牲畜的五脏,人我也是第一次见,”阿川说着,又勾起嘴角笑了笑,“在秦朝或许还有另外的叫法吧。”
我看着魂瓶细长的颈只觉得不舒服,里面的人形非常完整,不可能从瓶口塞进去,他们又是怎么进去的?
胸腔里全是没来由的憋闷感,我远离魂瓶没再去看,又一次出现了,泰兴墓下的玉棺,蛊王墓里的石俑,还有这里的魂瓶,全都是不可能塞进人的地方,却又都真的装进了人,或许世界上真的有隔空置物的法术吧。
大殿里凭空多了几分阴邪之气,我向香炉走去,比起魂瓶,这个巨大的香炉制作得更为精美,镂空的炉身上群龙戏珠,袅袅青烟恰从龙嘴中吐出,设计得极为巧妙,最重要的是,已经两千多年了,里面的香料竟然还在焚烧,散发出庄重却不失典雅的异香。
我从未闻过比这更好闻更复杂的香味,不知是如何配比出的,忍不住抬手掀起炉盖,只见里面是一块印成梅花形的金黑色香料,明明燃烧了千年,却连花纹都像刚放进去似的崭新如初。
我该不是穿越了吧。
我又一次生出这种念头,这里实在不像是尘封了两千年的陵墓,但我见识过燃不尽的鲛人油,出来一块燃不尽的香料也没那么难以接受,我把炉盖放回去,只见十九他们已经走向屏风前的古怪物品了。
那是一块巨大的圆角方形物,三四厘米厚,被竖立着安置在木架上,大概有一米宽,一米半长,底为白色,上面有两道蓝紫色的交错纹路,看起来非常怪异。
这两道纹路构成十字架般的形状,将整个表面分成三块,纹路并非直线,而是弯弯曲曲的水一样的波纹状,密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点像等高线地形图里山区较为密集之地的地图,没有规则,也不成文字。
白色的底色上也布满了若隐若现的蓝紫色花纹,呈现短棒或点状,没有规律,不均匀地洒在其中,像天然美玉中的绵,不仅没有破坏它的美感,反倒多了几分野趣。
它的表面被打磨得很光滑,却没有石头和玉的冰冷,光滑中还带着些微粗糙的感觉,两者结合一点儿也不矛盾,我不知该如何形容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它散发着一股怪味,或许是被香料熏染了太多年,这股味道极淡,只有把鼻子凑上去才能闻到。
“这东西……不会吧?”阿川露出古怪的神情。
“这是什么?玉?”我问道。
“不,这东西长得和三界牌一模一样,我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叫三界牌,实在是……”阿川露出思索的模样,没想到他还有词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