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荀国公、英国公、蔡国公、定国公、永昌侯、襄阳侯、武昌侯、常山侯……
按着记忆碎片中的记载,以及当面的介绍,李怀很快就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不由暗自咋舌,眼前这些人都是武勋贵族,其中有几位还是有着实权的将领、藩将。
这群人的力量集合起来,不说颠覆王朝,但糜烂三分之一个天下,问题还是不大的,结果一个个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是三分之一个天下的压力啊!
李怀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落到了狼群猎场之中,仿佛猎物一样被人盯着,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压力。
尤其是,这些人那和善的笑容,更是让李怀不寒而栗,他不由回起了之前几个年轻人的笑容,登时背后一凉。
“真是英雄出年少啊!”荀国公在介绍之后,便止不住的夸赞李怀,在差不多说了一千字之后,才话锋一转,“先前我那小儿不懂规矩,多有得罪,定襄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李怀十分上道的回应:“您看您说哪里话来着,这不都是误会吗。”
荀国公一听,不由欣喜:“到底是境界不同,气量也不同!哈哈哈!”
旁边的众多勋贵也都“哈哈哈”起来,气氛逐渐豪迈。
李怀见状,也不由跟着“哈哈哈”,暗道这勋贵之间的交际可真累。
殊不知,在豪迈之后,他们开始转入正题——
“贤侄,”开口的乃是荣国公,“当初荀兄的幺子不懂事,被你以计平之,我等方知你兵家筹谋之能过人,连官家都不免夸赞,让你着手布局,只是当前这局面,我等着实是看不通透,不知你能够指点一二。”
“折煞我了!”李怀赶紧摆摆手,但对这个提议并不意外。
先前长安城中暗潮汹涌,流言四起,各大勋贵要是没被人造个要造反的谣,都不好意思出门和人打招呼,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手握兵权的,更是重中之重。
方才在马车上,赵畅也提醒过李怀:为人臣子、手握兵符,最怕的就是人主怀疑,那可是取死之道,那些勋贵无论如何都难以承受,肯定是想要搞清楚的。
但问题是……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怀满心无奈,他自检之后,发现自己只是在老岳父家装了一波,剧透了一点后续剧情,再配合穿越前积累的资料,结果一觉起来,一切就都变了。
现在,被一众武勋围着,看着这些个人那膀大腰圆的样子,李怀就觉得实话实说十分危险,况且他也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露了怯,就要在勋贵圈子里失了颜色,未来将会十分被动。
想到这里,他不由瞥了一眼人群角落的永昌侯,想着当前这个局面,是否也有对方推动的原因。
永昌侯罗致远倒是神色如常,一副随大流的样子,便是刻意却找,也无法看出端倪。
所以,面对众多勋贵的询问,李怀只能是笑而不语,一副你们自己理解的样子。
只是在场的都是人精,战场、沙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李怀有几分高深莫测,可时间长了,多多少少都有所察觉,询问的话也逐渐直白起来。
不少人以目相示,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出了疑惑和猜测。
便是荣国公,都不由眯起眼睛,抽了个空,在赵畅耳边低语道:“定襄侯府上,最近是否多了什么门客?”
赵畅眉头紧锁,摇摇头道:“未曾听闻。”他眼里也有狐疑。
随着帐篷里的气氛逐渐变化,永昌侯的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他忽然越众而出,对李怀说道:“听说魏侍郎安排了两位帮手去定襄侯府……”
李怀眉头一皱,马上警惕起来,知道这个演技派大奸臣要出招了。
正好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然后就有人过来传信,说是皇帝车驾已至,正早召唤诸位勋贵。
在场众人这才作罢,一同出了营帐,去迎接皇帝。
“诸位卿家平身,今日还是和往日一般无二,没有那么多规矩。”皇帝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大手一挥,话语中满是豪气。
紧跟着,诸勋贵便去后面换上戎装——公服是在君前有礼,但要打猎还是得换上戎装。
李怀也穿上了仆从为他备好的戎装。
这套衣服以软甲覆于外,裹紧了里面的布帛,因而十分紧身,勾勒出了李怀不错的身材,他对着铜镜看了两眼,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但随后就犯了难。
套上需要的弓箭、短刀之后,李怀思量着,这种局面下,是不是找个机会去另外一个世界待几个月,虽说年纪小不好狩猎,而且自己在那边整日里被闷着读书为学,未必就有机会习练狩猎技巧,但只要时间够长,说不定能争取一二。
但虽有这样的念头,但李怀却没有立刻做出行动,因为他打算先看看情况,先在这场狩猎中混一混,看看风向和剧情,等回溯之后,再找个机会,去另外一个世界补课。
“说起来,另一个世界到底是哪本书演变出来的?被困在那个李府中一年,没有接触外界信息,着实不好判断,不过那个府邸着实不小,不比定襄侯府差,范围应该不难圈定才是。”
三本书的名字,在他的心头闪过,但因为他接触外界太少了,还不能确定。
“不过,如果是那第三本书,我可得小心了,否则稍不留神,可就连魂魄都没得玩了。”
带着种种思考,李怀很快就踏上了狩猎的道路。
赵畅等人跨上高头大马,一扬缰绳,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园林,只在身后留下一溜烟尘。
李怀则不紧不慢的缀在后面,观察着局势。
这片猎场占地广阔,几乎每年都会举行几次大型的狩猎活动,按着李怀记忆碎片中描述,这种活动的政治意味很浓,是在提醒勋贵子弟们,他们的祖辈是靠什么得到的荣华富贵。
先辈创业辛苦,征战半生,方有天下,然后马放南山,得想荣爵,子孙后代世袭罔替。
经历几代更替,后世子弟们生而享富贵,往往就会忘本,于是这狩猎场就成了鞭策之地。
“皇家背书,荣誉挂钩,涉及面还广,各家个户的勋贵子弟,乃至年轻的公侯都会参加,这次是临时举办的,所以比较松散,有玩乐的性质,往日春夏之际的正式狩猎,皇家兵卒会将各地猛兽放于林中,让勋贵和子弟带着仆从、护卫围杀,宛如行军布阵,最终收获的猎物,也会一一清点,由皇帝论功行赏,给予嘉奖!”
在李怀的记忆碎片中,他甚至还注意到,过去的几场狩猎,大宁朝还曾经邀请周边的部族首领、羁縻领袖过来观看,予以震慑。
“只不过,李怀参加的那几次,几乎都是排名倒数,最后索性放飞自我,不复参与,就算是原来的那位过来参加,也是手生的紧,更别说我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李怀回头看了一眼周围,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前行,虽然对方并没有刻意看过来,但他却有一种感觉,就是这几个人,实际上是跟着自己的,因为荀楚、向历等人,就在这群人中间。
“树大招风,果然不错,之前光顾着面子,终究是落到了眼下的这步田地,好在我可以读档,倒是不用担心太多。”
这么想着,他拨转马头,朝着森林的另一边走去,很快看到了一只山鹿,于是顺着身体记忆,搭弓射箭。
嗖!
那箭直接射在距离山鹿两三丈远的地上。
声音惊醒了低头吃草的山鹿,它竖起脑袋,回头看了李怀一眼,然后撒开腿逃走了。
李怀也不去追赶,而是摇摇头,感受着身子各处传来的感觉。
原版李怀虽然不学无术,但也是有一定武艺基础了,虽然荒废了不少,但底子还在,至少这拉弓射箭的架子比不其他人差,可惜没有准头。
李怀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依旧前行,没过多久又见到了一头山鹿,他还是依样葫芦,只是这次拉起弓弦之后,为了瞄准,稍微停顿了一会。
但就是这一顿,被马蹄声惊起的山鹿暑期脑袋,回头看了李怀一眼,然后撒开腿逃走了。
李怀顺势放下弓箭,叹了口气。
“他看起来确实不擅射。”
不远处,隐蔽跟随,但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的向历提着刚刚打到的兔子,摇了摇头。
荀楚就在旁边笑道:“说不定还是在藏拙呢!”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甚至刻意提高了声音,传出去好远。
倒是跟在两人身边的刘毅摇摇头道:“我倒不觉得这事有什么怪异,术业有专攻,这位定襄侯总不能事事都占了,不过观他过往,确实是多与人言语争锋,不见真章。”
“说白了,就是耍嘴皮子,但拳脚兵法不见如何!”荀楚哈哈一笑,“武勋之家出身,未来也要领兵,结果不善于武功,能有什么用?看来不过如此!”
这话他又是刻意提高声音,远远传出去,李怀想听不到都不行,只是这话他还真无从反驳,只是双腿夹马,要快速离开。
只是他这边刚动,不远处忽然传来一片骚乱,紧接着竟是有喊杀声响起。
李怀一愣,循着声音找过去,赫然发现是大帐所在的方向!
“莫非是官家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而另一边,向历等人已经拨转马头,朝着声音来处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