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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离低头看着窦迦扯在自己黑色衣袖上那微颤的手指,片刻后他扯回衣袖,淡淡道“窦大人,时辰不多,墨离要是您的话,就不浪费这个时间来求人,而是和您的同僚们好好一起想想,如何才能保住屋里那位的命,也好保住全家老小的命吧。”
“可是,从脉象上看,姑娘心脉俱碎,若不是有宫中的千珍丸吊着,早就去了,这叫我等如何可想啊......”窦迦说着说着只差就快要哭出来了。
墨离见状,只得无奈又说道“大人,那墨离就再多说两句,墨离跟随皇上这么久,对于皇上的心意也略知一二,皇上视屋里那位女子的命比自身性命还重,所以若是这位姑娘当真去了,只怕......不仅是大人,就是我们这全府里的人,谁都别想看到明天的日出。”
“所以,就连在下的命也捏在大人你的手里呢!”说完他重重地拍了拍窦迦的肩膀,自顾着往门外走去。
徒留下,窦迦浑身一个激灵,不敢置信地看看屋里,又看看满院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太医院的各位御手。
“走吧,走吧!别浪费时间了,快各自回去翻医书去!”
“快!快!”大伙们都将墨离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赶紧轰的往偏殿跑去。
......
屋内,秦陌神色难掩痛色地看着南意欢,她静静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十分平静,连胸前微微呼吸的起伏都不可见。
早在自己下令备战之时,墨离就已暗中命人在北英山附近提前做了些准备,那时前来打探的墨卫们,无意中发现了一条由云州城外直接通往北英山中的暗道。
那一日,他就是带着五百卫士经由那暗道悄悄翻进了北英山腹地,并追寻着踪迹意外寻到了南意欢。
那一日,乍然初见时,她头上悬着的那一柄青剑,让他一刹间失了心魂。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他及时地掷出了手上的扳指,打中了那举剑之人的眼睛,救下了她!
随后,他便带着奄奄一息的南意欢,挥着马鞭以流星追月之势,趁着北英山山中混战之机,依旧沿着暗道又悄悄回到了云州!
回到云州之后,他一面让人从城中医药世家抓来女当家快速给南意欢救治,一面派人传信让人把宫里的御医全都绑了过来。
犹记得,自己抱起她时,她那浑身被血浸湿的身体,还那稍一挪动,胸前碎骨咯吱响起的声音,让他心神俱裂。
犹记得,她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连那个早已司空见惯这种血淋淋的伤口的女医,在给南她取箭和处理伤势时,都不忍看下眼。
犹记得,那些救治的动作连他这个男人看着都觉得痛不可言时,而南意欢却依旧一动不动,不呼疼不挣扎,就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任她接骨缝合。
那一刹,他只觉得,心中如有寒冬飞雪,一同灌入五脏六腑,痛入骨髓!
“南意欢!”
究竟是什么时候,你竟已不知不觉,成了深深、深深地驻在我心底的魔了吗!
......
天际渐明时,偏殿中终于传来了消息,那群太医们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战战兢兢地煎服了一剂汤药过来,秦陌端着给南意欢一勺勺慢慢地喂服下。
到了晨起时,南意欢的脉象终于渐渐明显了些,脸上的红润也渐渐退了些。
只是,隔了一日后,却又发起了更高的高热,直烧的那些太医们一个个抓耳挠腮,心火也跟着噌噌烧了上来。
泽城毕竟只是边陲小城,各种药材奇缺,医治起来也极为不便,因此为了便于南意欢修养,秦陌只写了几封守城之计丢给了魏坚,然后带着她悄悄回了京都琅城。
......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半月过去。
这些时日,南意欢每日服下的汤药足有数十碗之多,脉象也平稳了很多,只是那烧却依旧时退时起,人也是一直昏迷不醒。
这一夜,日光殿!
秦陌木然地半坐在榻前,手指从南意欢的手腕上挪开,他已经在那上面搭了半天,才探到了几缕似有若无的脉息。
内心突然涌出无法扼止的悲痛,掩下眼中迷蒙的水雾,他轻轻拉过她搁在被子外面的手,看着她细白的掌心中,那深深的一道红疤。
那里,原本是许许多多细小的,深深嵌在肉里的锋利的沙砾。
同样的伤口,还遍布了她白皙的背脊。
他知道,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只因他见过沿路那些有人被马拖行时留下的长长的血痕!
微凉的指腹缓缓在那道红疤上抚过,他低喃道“意欢,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你终于这样安安静静躺在我身边,可是我心中却一点都不欢喜!我好希望你现在就可以醒来,哪怕你一醒来,就会对我怒目相向,对我冷嘲热讽,可我还是希望你能醒来。就如当年在我以为你真的已经长眠地下时,无数次祈祷上苍,可以让你死而复生,哪怕是永生恨我。”
“我也曾无数次打开宫门,推开轩窗,只期盼着你能突然拿着剑冲到我面前,二话不说就对我动手,杀我报仇......因为那样,至少你还活着,至少可以让我再多看你一眼......也好过让你连梦中都不愿来看我一眼!”
“可惜,无论我心怀期待地推了多少次门,一夜无眠醒来打开无数次窗,等着我的都是无数次的失望......直到我在西延那次遇到你!”
“不,是在泽村那日清晨,我知道......我已经遇到了你!”
“那日,若是我早一刻回头,那日,亦或是我再往前多追一步,我们便能见到了吧。”
“可惜,上苍总是在我们之间开着玩笑!”
秦陌缓缓低头,语声哽咽,嗓音沙哑“不过早些见了又如何,你对我恨之入骨,避而远之,若是你现在醒了,只怕第一句话也只是让我送你回去,送你回去那个男人身边吧。”
“你根本不会问我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也不会大声责问我,当初为何要在大婚那么美好的日子里欺你负你?我们以前的一切......那些美好的一切......你早已忘记,也早已不在乎......所以重逢这么久,你从来没有质问过我任何一句,没有问我一句为什么......么有问过一次是否曾真心爱过你......因为在你心中,那些都已不重要了吧!”
有他的地方总会有着最好的伤药,所以南意欢手上那道原本见骨的伤痕在用上药以后早已愈合,秦陌怔怔地看着那道伤痕,盯了很久,痛苦道“手上伤痕易愈,可是我挥剑刻在你心上的伤,如何可解,如何得解?”
“意欢,是无药可解了吗?”
“所以你才如此惩罚我,可是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你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好不容易找到越君行那个全心全意对你的男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又好不容易可以带着大军来找我报仇......你虽然杀了刘辰,可是还有好多人当年也欠了你......我也还没死,我的南秦也还在......”
“南意欢,你怎么能死,你怎么舍得死?”
他拉过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肝肠寸断泣声而出“你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我,你向来恨我,当年那么艰难都坚强地活了下来,怎么到了今日,这点小伤,你就打算放弃自己,就不愿醒了吗?
可惜,无论他怎么痛诉,南意欢都依然没有反应,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
天明时,墨离在门外禀道“皇上,窦太医来请脉了!”
秦陌收回斜撑在榻上的手臂,微抬通红的眼眸,低低应了一声。
片刻,门外一声轻响,窦迦拎着药箱从门外走来,跪下朝秦陌磕了头。
秦陌起身让开,走到一边,给窦迦让开位置。
他接过墨离递来的漱口净面之物,一面洗漱,一面两眼却一直盯看着窦迦的动作神色。
他回朝的消息是瞒着外面的,外朝一应事务都是由安定王杭天泽处置,便是宫里的其她妃嫔,也被他一张为战事祈福的旨意给全部送到了宫外的仁安寺,且无旨不得擅自回宫。
刚刚拿起温热的毛巾,想要敷在脸上暖暖发涨的额头眼角时,忽然,眼角余光瞥到窦迦面色大变。
秦陌赶忙扔下手中毛巾,三两步跨到榻前,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脉象有哪里不对吗?”
窦迦瞪大了眼,看着秦陌,其实自墨离那日与他说出那样一番话后,还有从这些时日,秦陌不眠不休,哪也不去,前线战事也不管,只守在这日光殿里的来看,他已隐约能猜出南意欢的真实身份。
可是,他更知道,在这宫中,唯有装傻装糊涂方才能活的更长久。
“启禀皇上,姑娘脉象平稳,并无异样。”他平声答道。
“那难道是又起高热了吗?”说着,秦陌就伸手去探南意欢的额头,额头触手温热,也没有烫手的迹象。
窦迦低声道“皇上,微臣方才探到了微弱的流利,如盘走珠之脉,从脉象上看,姑娘应是已经有孕一月了!”
“有孕?!”
“她......她有孕了?”秦陌不觉退后一步,眸光闪烁,震惊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南意欢,她就那样静静躺在榻上,再也没有醒来时待自己的凌厉和敌意,恰似一支安静的睡莲开在莲池中。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由心而起,瞬间填满了他的心房,几乎要将他击溃!
她有了越君行的孩子?
她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刚刚一脚迈入殿门的杭天泽听到了这话,抬起的一脚也僵在了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殿内有一瞬的静默,秦陌面色平静,语声倦然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窦迦手脚利落地收起了垫在南意欢手腕下的药枕,合上药箱,施了一礼后,逃也似地离开了日光殿!
......
这一日,蓝衣男子赶着马匹,马背上左右挑着两大担尚余一半的货物,从院子外走进来。
素衣女子正好迎风站在院口,见他进来,微微一笑“谢泉大哥,不是说还有两日才回来吗,怎么今日回来这么早?”
蓝衣男子谢泉醇厚一笑,侧身避过素衣女子想伸来帮忙的手,连忙道“颜姑娘,这个东西重,还是我来吧,你站一旁看着就行。”
素衣女子收回手,看着谢泉来来回回地,一下下地把廊檐下整齐摆好的货物取下来驼在马背上“谢大哥,怎么这次外出三日,还剩了这些多的货物没有卖掉吗?”
“如今外面到处都在打战,大家都光顾着逃命,哪里还顾得上买我的东西”谢泉埋头理完靠墙的货物,然后把马牵到马厩里。
他扯过草槽中一把干草,边喂马边说道“我前两日去了趟泽城,听说几日前南秦已经攻破了云州,如今更是在疯狂地攻打泽城,现在整个泽城里人心惶惶,都在想着怎么往南边跑,所以我这在城里晃了两日也没卖出几样东西来,干脆,就提前回来了!”
“哦,既然那边在打战,刀枪无眼,那谢大哥你也还是少去好了,反正银子何时都能赚,也不急在这一时。”楚苏道。
谢泉朝着素衣女子的方向看了两眼,随后又弯腰扯过一把干草,口中说道“颜姑娘你兄长怎么样了,可醒了吗?”
素衣女子笑了笑道“上次你弄的那药果然奇效,哥哥两日前就醒了,只是醒的时间不长,大半时候都还是睡着的。”
“那不要紧,只要醒了就行,再说他那腰上伤口太深,多躺躺反而能让那伤口合的快些!”谢泉笑道。
“嗯。”素衣女子点头“这次真的是多亏了谢大哥你收留我们,否则我哥哥必死无疑了!”
“哪里,哪里!”谢泉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然后拍了拍脏脏的手,去了里屋。
素衣女子看着他走远,又见天色快到正午,就也去屋檐下的盆架上抱下一个晒了菜杆的木盆,想去厨房烧午膳。
突然,那堆谢泉刚刚理完的货堆里,又赫然出现一张熟悉的白纸。
素衣女子原地站了许久,终于还是放下手中木盆,走过去捡起,摊开。
一行行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从头到尾看完后,将那团纸揉了又揉,素衣女子终于还是把它塞进了腰封里,端起木盆,去了厨房。
......
炊烟袅袅,简单的两菜一汤端上了简陋的木桌。
素衣女子另端起一碗熬得稀稀的清粥,给躺在榻上的灰衣男子慢慢喂了下去,又掀开上袍看了看他腰上已然结痂的伤口后,翻身回到木桌前,拿起碗筷默默吃了起来。
谢泉虽然一直坐在桌前,但也是等着素衣女子坐下以后,才一齐动了碗筷。
素衣女子默默吃着,不时抬眼看向谢泉,欲言又止。
吃了两口以后,谢全开始聊天地说起这几日在外面跑着卖东西时听到的看到的一些事情,突然他就提起了北越皇帝越君行在北英山被秦陌害死害和皇后南意欢失踪下落不明的事。
素衣女子捧着碗筷的手顿僵,她控制不住地提高了声音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谢全愣了愣,随后还是把刚才说的话,和这几日在外面听到的关于北英山一战的事情重复说了遍。
素衣女子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所压,微有呼吸困难,半天说不出话来。
“颜姑娘,你怎么了?”谢全微微站起,倾了身体探来问道。
------题外话------
卡了两天文,居然卡在楚苏这里了!
过去两天对着电脑码不出来字,所以只能有15点,但是有小包子了~能饶过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