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没再说什么,掉头去看被他打开的铁皮箱子。我气了一会儿,也跟着他一块去看。第一口箱子里就一套旧衣服,还像宝似得,用防潮布和抗震材料包了一层又一层,我哥只看了个款式,便把箱子盖了回去。我问那是谁的衣服,怎么这就不看了?我哥答说东西很多,要一样一样看,肯定来不及。他打开第二口箱子,和刚才一样,也只看了一眼。这时候齐方也凑了过来,三个人走马观花,一连看了七八口箱子。箱子里的东西有多有少,多的塞得满满当当的,少的就跟刚开始那箱一样,单独只装了一件衣服或是一样器皿。我判断说这些单独放出来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价值?齐方勾着我的肩膀说,你小子想得太多了。这些东西的摆放更像是一个排列组合,它们之间的规律,才是周琳想要让我们知道的东西。他说完,动手去拉下一个箱子的拉环。只听吱呀一声,箱子开了个口,露出一只巨大的龟背。
那龟背乍一看去,我还以为是个活物。龟甲的纹路非常清晰,色泽也显得油亮油亮的。齐方四下里看了看,从他随身带的那个包里,拽出一副胶皮手套来。他套上其中一只,动手把那面龟甲,整个翻了过去。我这才看清,龟甲里是空的。这无疑是个死物,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保存得跟活的似得。齐方啧了一声,判断说这应该是一份古代的契文。还真是奇了怪了,一般卜筮用的都是龟的腹甲,怎么这一块,用的居然是背甲。他用戴了手套的那只手摸了摸龟甲内部,突然间一缩手,喊了一声卧槽!我急忙问他摸到什么了,只听齐方说道,这玩意,怎么好像不是乌龟身上的!我又看了一眼被他翻过来的龟甲,说这要不是龟身上的,难道是硬壳王八身上的?齐方连连摇头,说这东西,它就不是任何活物能长得出来的!它应该是某种矿物质的结晶体,只是奇怪,竟能结出这么特别的模样来!
听齐方说完,我哥在一旁眯起了眼睛。他突然折回上一口箱子旁边,拉开箱子盖,挑了一盏小碗在手里。他先是看了看那碗的形状,连带着摸了摸碗的质地。然后便忽然抬手一掷,把那碗摔在了地上。我说哥你这是干嘛,那碗又没招惹你?我哥沉默了片刻,叫齐方过去帮忙,把那只硕大的龟甲,也给抬出了箱子。他们俩合力举高龟甲,跟刚才摔碗一样,同时放开手,任由那龟甲从高处掉落下来。我目瞪口呆地瞧着他们俩,心想我哥这是怎么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改摔东西玩了?那龟甲看上去非常的结实,结果一落地,哗啦一声就给摔了个粉身碎骨。龟甲碎片和那碗的碎片混在一起,竟然看不出谁是谁来。
我哥和齐方颇有默契地点了点头,像是印证了什么想法。我奇怪地问你们这是干嘛,这乌龟壳价值可不小,摔成这样,你们俩谁赔!齐方不甚在意地捡起一片龟甲碎片,嘴里说这玩意就是摔坏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它本身并没有价值,充其量,只能算是灵海当地的土特产。我莫名地问道,这龟它生前住在灵海里面?齐方摇头卖关子,还是我哥痛快,直接告诉我说,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些东西,全都是由同一种物质结晶而成的。我没太明白,又问,你是怎么看出这都是同一种物质的?刚才那些个东西从性质上说就不一样,我们不是还看见衣服了吗,不可能那衣服也跟碗跟乌龟壳,是同一种物质吧!
齐方在一旁挤兑我,嫌我脑子不够活,知识面也不够广。谁家的衣服会拿抗震材料做包装,光凭这一点,就能看出那衣服也跟这碗一样,一摔就碎。你要是不信,我这就摔给你看看!说着,齐方便要折回到最初的那口箱子旁。我拉住他说我信,你他妈能不能别较真!突然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暴喝。我和齐方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心说这是怎么了?我哥第一个跑到门边上,没有直接往外看,而是摸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门上透气孔照了照。他陡然一惊,镜子脱手,啪的一声碎了。我嘀咕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凡是过我哥手的东西,就没有不碎的。我哥一抬头,叫我和齐方待在这。说完转身拉开门,一闪身,人已经到了门外。他动作利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从外面把门给扣上了。
我过去再想拉门,却发现那门扣得严丝合缝,有可能外边还上了锁。我急得说坏了坏了,外边肯定是出什么事了!齐方也过来,拿手按在门上,说用不着担心。周琳那一堆都是能人,再大的事也能应付得来。听他这么说,我就更急了,说既然能应付,那我哥去干吗去?齐方想了想,答说我哥出去,有可能是为了周芸。我哥不是那种没情意的人,周芸那样喜欢他,他也不至于一点情分都不顾。说完齐方眼珠子转了一圈,啧了一声说道:“这门怎么说开就能开?周琳不是应该像防贼一样防着咱们吗,她这样留门给我们,就不怕我们扛着东西跑了?”
我也觉得奇怪,打从一开始进这仓库,就没想过轻易能出去。刚看我哥一拉门就走,简直,跟在自己家似得。我揣测说会不会周琳他们成夜都有人守在外面,所以也就用不着给这门上锁了?齐方左右摇晃他那脑袋,说要据他的推测,这里头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事。我转念一想,拍着大腿问齐方,也许周琳她就是存心想让我们跑呢?我们这前腿一跑出去,她那后腿就放出风说,我们这几个人身上有天大的秘密。这样一来,所有的注意力和风险,不都转嫁到我们的身上了!她想要达到的目的,也一并可以达成。
我在这分析地头头是道,齐方不理我,原地打转转。转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没趣了,跟我说你哥不在这,就我们俩,我估计也看不出其他新的情况来。不如这样吧,我们躺下睡会儿,有什么事等你哥回来了再说,三个人一起,也好有个商量。我说啥啥啥,咱都这处境了,你还能睡得着?齐方打着哈欠说怎么不能,他早就困得都不行了!他盘腿坐地上,托着下巴又说,在骨塔那会儿,他就几乎睡死过去。我打断他说你还好意思说那事,当时你差点把我和我哥都给杀了!一说到这,齐方又把眉毛皱了起来。他说你不提我还忘了,你那个秦叔叔,到底是什么时候搭上我的?
我想了一下,追述到我们落进沙坑的时候。我说那会儿你出来就一直捏着什么东西,问你,你也不说是什么。齐方摇头,说他不记得有这事了。如果真是那时候出的岔子,那很可能跟他腿上有伤有关。尤其在伤口袒露的时候,脏东西很容易就侵入气血之中。他边说边打哈欠,看样子真是困极了。被他带动的我也想睡,后来干脆就躺地上,睡了一觉。睡醒已经是天亮以后的事了,阳光从门上透进来,照得地上斑驳一片。地上那些吃的已经撤走了,看来在我们睡着这段时间,有人进来过。我起来便去拉门,却发现门还是锁着的。
齐方还没醒,我看了看他,好像是有点发烧。我推他问他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人给他找个医生来?齐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半天也没清醒过来。我估摸着他大概问题不大,于是便在仓库里到处走着看着。没打开的铁皮箱子还有很多,我挑着打开了其中几口。里面的东西还真是琳琅满目,几乎所有能想得到的东西,它这儿都有。不过东西的款式却都很旧,像是文革时期遗留下来的。我翻拣了一会儿,竟然叫我找到了一本毛选。书是六十四开的合订本,套壳上还印着*同志的题词。
我打开翻了几页,从《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看到《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看完以后再往下翻,突然毛选的内容就没了。书里出现几张空白纸,纸上写着:报告第一。那笔迹非常潦草,像是匆忙之间记下来的。我认真看下去,立刻就被报告的内容给吸引住了。报告人先写了他自个的名字,姓江。至于是叫江河还是江洋亦或是江海,我就不清楚了。他的身份像是部队里的指导员,带领一支队伍,深入到了一个代号叫“0”的地方。我马上想到那地方就是灵海,接着往下看,了解到这支队伍的最初任务,是要“考察中国古代历史的源头,推翻神仙造人的假说,进而确定劳动创造了人的真理”。写完这一段,报告人又默写了一段*的《读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