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情况可就完全变了,那只突然冒出来的手,还不知道是敌是友。我小心翼翼地盯着看,听见阴影后边有人说话。那人一开腔先清了清嗓子,听起来嗓音很尖,分不出是男是女。我哥在我身边咦了一声,本来紧张的情绪,好像一下就放松了。他跟我说不用担心,来的是之前给他送帽子的那人。我马上也松了口气,听那人提着嗓子跟我哥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以前你不是很警觉吗,怎么连这栋房子你也敢进去?你不知道房里有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啊?进去容易,可要不留下点什么,你根本就别想再出来!”那人训我哥就像是在训自家的晚辈。我哥听了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我补充说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进来的,而且你说的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现如今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我一说完,阴影后边顿时传来一阵大笑。那人说:“你不知道房主哪儿去了?那我告诉你吧,他就在屋里看着你们呢!刚才有一大一小两个傀儡追到这门前,被他引进了屋里。他把大的那个打散了,留下小的那个,专门就为了对付你们。要不是我听着消息赶到这来,你们两个的魂魄,现在都已经被那小傀儡撕碎了。”他边说还能边笑,一点不怕被口水呛着。我悄悄问我哥那说话的人是什么身份,我哥答说,他也是这枉死城里的判官,姓陆。我哥当年被困在这儿的时候,和他有过一阵子交情。我说判官不应该都十分凶恶吗,怎么这个,三番五次地帮你?这话让那判官听见了,笑声一顿,说我不是在帮他。只是命里有些注定了的事,我这也是在了断我自个的前尘。
这句话我就听不太懂了,了断前尘什么的,听着像是要去死一样。我哥应该已经听过陆判的这种说法,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房主想撕碎我们的魂魄,把我们永远留在这儿?”陆判答了声是,劝我们尽快离开这栋房子。他说枉死城里有明文规定,任何鬼差不得踏足这栋鬼楼。所以我们万一在这屋里再出点什么事,他除了看着,一点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们。我哥低下头想了想,再抬起头的时候,对着墙上的阴影说了声多谢。阴影后边没有回声,就在我以为陆判已经走了的时候,他突然又用那奇特的嗓音问道:“多谢是几个意思?谢我救你,还是谢我不履行职责抓你?又或者你另外有什么地方要麻烦我的,先说句好听的来哄着我?”我心想这陆判心眼儿真多,我哥就多谢俩字,他能跟着问出一大串来。阴影后面的声音半天也没停,即便是隔着一面墙,听起来仍然像是在耳朵边上。陆判说完又过了一会儿,我哥才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们既然已经在这房子里了,要走,也得达到了目的再走。
我哥说着话站起来,晃了晃,拿手去撑墙。那墙上不是钉的木板就是沥青一样的阴影,我怕他没地方下手,也站起身来让他扶着我。我哥刚才说的话我每一个字都听明白了,但他说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我依稀记得我们进来的时候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怎么这还没过去多长时间呢,我哥就已经酝酿出什么的计划来了?陆判这回是真没有再说话,光是放声大笑,听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他的笑声嘎然而止的时候,也正好就是墙面上大片阴影消失的时候。我有点愣住了,看着墙面问我哥:你说的目的是什么?咱不听陆判的劝再在这屋待下去,会不会又碰上什么别的危险?我哥没有我那么多的担忧,或者说他心里自有打算,所以显得比我能沉得住气。他说既然有任何鬼差都不得踏足这栋房子的规定,那我们留在这儿,自然就能免去非常多的麻烦。而我们的目的,我哥要不说我几乎都忘了。我们最终是要离开枉死城的,说白了,便是要借眼下这栋房子,作为我们离开这的屏障。
刚才陆判说了,房主一直守在这屋里盯着我和我哥。他没现身我也就没觉得他在,这时候,突然看见有人从楼上走下来。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力邀我和我哥进他这屋,之后又想让傀儡把我们的魂魄撕碎的那位房主人。我和我哥说的话他不可能没听见,却一个字都不提,只问我们怎么不听他的,跑到这楼下来了?他还看见了我哥身上的洞,叹气说你瞧你这弄的!叹完这一声他的语气登时就变了,连我都没想到,他翻脸竟然能翻得这么快!我和我哥离他还有一段距离,那家伙嗖的一声,一下就给蹿了上来。他的嘴脸也顿时清晰了起来,我看见的是一张,打死我都不会认错的脸。我一下没忍住脱口喊道:“江,江诚!”
江诚!这栋鬼楼的神魂是江诚!这怎么可能呢,就我所知道的,这两样东西完全八竿子打不着才对啊!我脑子转不过来,江诚离得越近,他那张脸就越让人恐惧。我想起之前好几次他害我们的事,还没交上手,我这就先露怯了。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蓦地,被我哥用手捂住了一双眼睛。我看不见了也便不知道江诚扑到哪儿了,心里面又是着急又是怕,扳着我哥的手让他赶紧松开我。我哥没听我的,拽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我,跌跌撞撞往角落里退。他后来在我耳边说了一句:“那不是江诚,你不用怕他。”他说头几个字的时候声音还有点发抖,慢慢地情绪便稳住了。退到他认为合适的地方我哥才把手挪开,叫我背过身去,暂时不要往屋里看。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哥越不让我往屋里看,我越是想扭头看个究竟。同时我心里对江诚的恐惧也在疯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地方不哆嗦的。我哥只好用他的虎口捏住我的后颈,一边压住我头,一边按住我背。我们站的是一处角落,这屋到处是灰,就连墙上也都蒙了一层。可偏偏就在我哥跟前,有一小块墙面显得极为干净。我哥上手一拍,那一块墙面咔一声就给转开了。墙下是一个暗格,格子里供着一座佛龛。我哥想也不想便把我推了进去,回头又朝墙面上拍了一下。刚才转开的活板反方向扣死,顿时,把我和我哥隔绝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暗格里面极其低矮,人要跪着才能容得下身。我进去的时候碰了一下那佛龛,引得佛龛里的佛像一晃,两个眼珠子自然而然地看到我身上。我吓了一跳,手往后摸着我哥的一条大腿。我哥挤着问我怎么了,我再一看,佛像的眼睛却又成了石雕的死物。我回答说没什么,转过去和我哥面对面,问说那个房主,他怎么会是江诚的模样?我哥摇头说他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那房主既然是这栋楼的神魂,大概通晓什么变化之术。那家伙有办法知道我们吃过江诚的亏,所以特地变成江诚来克制我们。一般而言变化之术又都带着强烈的精神暗示,从而进一步放大了我们对江诚的恐惧。我想想还真是我哥说的那样,刚才看见江诚的时候,我差点都吓尿了。按理来说我根本就不应该那么怕他,原来,是着了那房主人的道了。我接着又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追进这暗格里来,要真在这里头动手,胳膊腿能不能伸开都是问题……我的哥哥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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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一百五十五陆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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