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一把拉住宋卿锦的手，“这有什么的，有姨在呢，不是你一个人。”又冲钱千月笑道：“妹子，锦儿交给我可放心吗？”
“当然放心，只是别忘还回来就成。”
宋卿锦深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柳府了，于是只摆出一副羞涩的样子随刘氏进了柳府。实际上她也很想看看柳如玉的情况，但自己为什么想去看，她自己搞不清楚自己的心。
怀着莫名的情绪，宋卿锦站在柳如玉的病榻前，脑海中只有一句话：世上再无如玉公子。
那个风靡京城少女的俊俏才子，现如今半张脸已然被毁掉，一只眼睛烂了，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视力；右手已经看不到手指的样子；两条腿缠着厚厚的绷带，散发出浓烈难闻的药味儿。
刘氏默默含泪，俯身贴在柳如玉耳边道：“如玉啊，锦儿来看你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
为了保住柳如玉的性命，御医不得已用了些虎狼之药，导致柳如玉的嗓子说不出话来。直到半个月后嗓音才开始恢复，如今说话哑得不成样子。
他缓缓地睁开一只眼睛，好像没听懂的样子。
刘氏知道他用过药后脑子还没恢复过来，耐心地道：“是锦儿来看你了，锦儿！”
柳如玉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嘴唇动了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锦、锦儿……在哪里……”
只剩下一只眼睛，他看不到旁边的东西。
宋卿锦回过神儿，蹲下身子，“我在这里柳二哥。”
柳如玉的视野中出现一章清秀脱俗的容颜，他不禁激动起来：“锦儿，真的是你啊。”
刘氏悄悄站起身，带着丫鬟出了屋子。
看到柳如玉的惨状，宋卿锦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她应该高兴的，有人替她收拾了这个负心汉，并且让他真的生不如死。
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前世那样狠狠相爱过，那样爱入骨髓。也许恨由爱而生罢，她的脑海不由自主地闪现出前世最开始的甜蜜生活，很真实，很幸福。
也许真的不能全然怪到他身上，一开始他们不是很快乐吗。所以绝大部分的错是钱氏母女犯的，宋卿锦你要认清谁是你真正的仇人！而且这辈子，柳如玉不禁没对她怎样，而且对她很好，很好……
宋卿锦禁不住眼圈泛红，“柳二哥，你好好养伤，以后慢慢是会好的。”
柳如玉睁着一只血红的眼睛，左手胡乱抓住她的手，“真的是你……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人是真心的……”
柳如玉这一遭难，彻底知道‘世态炎凉’的深刻意味了。那些曾经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的小姐们一个也再未看过他。就连曾跟自己欢好过的丫鬟看他的眼神都躲躲闪闪……只有锦儿肯来看望自己，只是她难道不害怕自己的样子吗？
想到这里柳如玉放开她的手，费劲地转过身，“你走，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宋卿锦心头更酸，前世见到的他总是意气风发，风流倜傥，何曾见到他这样颓废的样子？
“柳二哥……你不要这样，人生在世，很多事情无法预料。指望你莫要一蹶不振，好好活着才好。”
柳如玉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再没有说一句话。
宋卿锦站起身子，“好好想想吧柳二哥，你这样不是正趁了害你之人心意。”
柳如玉身体一僵，唯一的左手死死抓着床单。
他何尝不恨，他恨得都要发疯了！丝言！丝言！那个淫妇毁了他的一辈子，当真是该杀！
可现在连父亲都已经放弃他了，他能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房间里一直很安静，许久之后，他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锦儿已经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开门的声音又响了一下，柳如玉慌忙回身，看见是刘氏，又将身子转回去。他内心深处是对刘氏有怨的。
刘氏小心地给他拉上被子，“玉儿，和锦儿聊的怎么样？”
柳如玉静默半晌，忽然道：“母亲，以后不要让她来了，儿子这个样子实在不配宋家大小姐了。”
“住口！”刘氏硬是把柳如玉的身子扳回来，“你是当今左相的嫡子，论身份地位在大渊国除了皇室，哪个能及？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话不许再提！”
柳如玉本想大笑，一扯嘴角半张脸生疼，他的表情有些扭曲，“母亲，您就别自欺欺人了。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现在成了什么模样？”
刘氏眼底一酸，滴落下泪来，旋即用帕子擦干眼泪，道：“你是什么模样都是左相的儿子，你高贵的身份永远不会更改。”
“你不是喜欢宋卿锦吗，那娘就让她给你当媳妇，一辈子陪着你，伴着你好不好？”
柳如玉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母亲啊，您是老糊涂了么，人家堂堂宋家大小姐，会嫁给一个残废？”
刘氏面上浮上古怪的笑意，“我儿放心，她算什么宋家大小姐，不过是一个母不在父不疼的孤女罢了。只要钱氏配合，她就得乖乖嫁过来。”
柳如玉一只眼睛泛着光芒。要是有锦儿陪我一辈子，那我的日子还算有点盼头。
刘氏捧着他的脑袋道：“玉儿，等你好些，娘就给你娶个好媳妇。”
柳如玉没有说话，但俨然是默许的意思。
千月苑。
“本来答应卿卿不对小贱种下手，可现如今来了不用自己动手的机会，真是老天有眼。”钱千月媚眼沁着丝丝笑意。
林嬷嬷也笑道：“是啊，老奴代夫人去看过那柳二，以后定是残疾无疑。把她嫁给个残疾，又有那毒妇刘氏治她，嫁过去就是个生不如死！”
“这回我只需在暗中推波助澜，也没有违背和卿卿的约定，一举两得。”钱千月紧紧攥着手中的白玉杯，美眸中透着恨意：“嬷嬷，你不知道，每每看到那小贱种的时候，我是多么想掐死她，特别她的样子越来越像贺兰……可我又不想让卿卿觉得我是个恶毒的女人，我一直忍得很辛苦，现在终于……”她啜了一小口酒，低低笑出声来。
“那夫人最近可要待老爷好些才是。”
钱千月面色渐沉，“一会儿请老爷过来用饭。”
“哎，老奴这就去安排。”
颗金老店是京城最上档次的首饰店，室内装潢豪华，首饰价格贵得让人咋舌。很遗憾又是钱千月的陪嫁。
店的二楼有几间清雅的包间是专门留给贵人休息的地方。此时在包间中，宋卿和丝言正在互相打量对方。
nbs
p丝言先笑道：“没想到和我合作的竟然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卿笑得端庄：“我早熟。”
丝言憋不住乐了，“小姐说话真有意思。”
“我应该教你阿蛮姐吧。”
丝言脸色微变，“还是叫丝言吧。叫那个名字的时候我是干干净净的，我不想弄脏了那名字。”
宋卿放下茶杯，“抱歉，丝言姐。我是在父亲书房里发现你的书画，知道你的名字。”见她神色越来越不自在，“还得说一声抱歉，替我父亲。”
丝言眸色冷了三分，“与你何干，又不是你睡了我。”
宋卿起身站在她面前，长长一揖极地，“再次抱歉。也感谢你信守承诺，没有再四皇子面前说那些。”
丝言慌忙站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宋濂书……他是糟蹋了我，但也是他救我出火海，让我报仇的机会。”
宋卿半眯着眼眸，“你不恨他，我不相信。”
丝言淡淡一笑。“对，你说的不错，我是有些恨他。不过你放心，那种恨还不至于让我有所动作。再说宋家的势力实在太大，四皇子那点势力和本事根本不是对手。所以小姐真的没有必要担心。”
“我当然知道，可就是觉得丢人……我道歉是真心的，同为女子那种感觉多少可以理解。”宋卿顿了顿，艰难地说道：“还有个不情之请，以后你和我爹能不能……”
丝言拉宋卿坐下，“小姐你真的不了解你爹。他平时为人是多谨慎。因为我是一个孤女，无人做主，所以他才敢对我做这些事。后来我无意中结识了四皇子，他便慢慢收敛了许多。如今事情摆倒明面上，就算我百般勾引他也不敢的。”
这话听了，让宋卿更是一阵脸红。老变态啊，丫赶紧死了算了，活得真特么丢人。我要是再信你你对美人娘情深意重，我就是那个！
丝言看她脸色，轻轻拍了下她的手，“好了，你就不要多想了。那是大人的事情，和你无关。我好奇地是，何以小姐对柳如玉恨到这份上，怎么都说不通。”
“不是恨，是讨厌。我讨厌他天天像只苍蝇一样在我身转悠，那我只能弄残他的小腿。我宋卿卿头一回用这么委婉的方式处理讨厌的人呢。”从谈话中，她听出丝言说的话半真半假，猜不透她到底要干什么，少不得要先震慑一二。
宋卿说话的语气稀松平常，却是让丝言心中一震。差点点忘记了，此女是京城女霸王，曾经整的人还都是有身份的，最后的结果且都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