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恕一直自视甚高,无论才情、智慧与相貌,他都觉得自己是孟家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因此,两年多以前他与龙王合谋杀死五弟与大哥的时候,心安理得,反而有一种使命感,相信唯有行此险策,才能挽救孟家的颓势。
孟家生意兴隆,家业越积越多,颓势不在于此,可是在与金鹏堡的关系中,日益削弱,从前的盟友正变成纯粹的主奴。
孟玉尊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要偷偷学武,甚至打算培养自己的杀手队伍,结果是一场惨败,对扭转局势没有丝毫帮助。
孟明恕决定换一种自救方法,可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镇定与勇敢,心中一阵阵发慌,偏偏在最需要的时候,萧凤钗不在身边。
“独步王会杀了我,这种把戏怎么可能骗得过他?”孟明恕喃喃自语,忘了身边还有别人。
老管事段子华同情地看着小主人。
因为负责运送的货物半路被劫,段子华在菩提园饱受羞辱,连以死谢* 罪都得不到允许,可自从知道老主很可能被人调包,他就摆脱掉一死了之的负疚心事,义无反顾地加入到转移财产的密谋中来。
段子华忠诚而冷静,熟悉孟家的生意,对眼前的危机看得也更清楚,“二爷,只有这一条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
孟明恕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我只是……我在想是不是有更稳妥更巧妙的办法,能让独步王别太快怀疑到我。”
上官飞向来瞧不起孟家的人,心想如果自己是独步王,大概也会除掉这个无用的盟友,但现在的任务是保证孟二公子不走回头路。“实话实说,将这么一大笔银子转走,再稳妥巧妙的手段也会引起怀疑,独步王马上就会知道孟家有内奸,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孟明恕身上一颤,脸色骤变。“不行,我要见龙王,这事得从长计议。”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上官飞连连摇头,孟明恕长他一辈,现在却像不开窍的劣童一样幼稚,“你有一道免死金牌,再多怀疑独步王也不会要你的命。”
“为什么?”孟明恕呆呆地问。
“听说过金鹏堡杀手两戒吧?”
“嗯。”
“听说过那个孤儿寡妇替夫报仇的故事吧?”
“听过,孤儿寡妇不会武功。于是将已被仇家夺走的财产许诺出去,引来成群的复仇者……哦,我明白了,你是说我就是‘孤儿寡妇’,独步王要用我的名义与龙王争夺财产?”
“‘名’就是你的免死金牌,有了它你还怕什么?”
孟明恕还是怕,这意味着今后一段时间他要在刀尖上行走,甚至与独步王直接交锋。“可龙王要是攻到璧玉城,独步王大势已去的时候。不会杀我泄愤吗?”
“这一点你得相信龙王,他会在那之前把你救出去。”
段子华在一边倾听,上前为主人说了句话,“二爷不能现在就跟着车队一块走吗?”
上官飞摇头,“第一,孟二要是现在就跟金鹏堡决裂。他的‘名’就没用了,独步王为了挽回面子,反而必须杀掉他。第二,孟家在璧玉城拥有庞大产业和好几十口家人,可没办法堆在车上带走。孟二逃跑,独步王就有了借口下狠手。就得让独步王患得患失、左右为难才行。”
段子华不吱声,孟明恕也被说服了,许多道理他都懂,但是由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安慰效果总是更好,于是握紧拳头,“就是这样,孟家已经被逼到绝路,不出险招也不行了。”
上官飞暗暗松了口气,心想龙王把自己留下来监督孟二真是太明智了,“其实也没有多难,独步王虽然心狠手辣,但他绝不会意气用事,你瞧,我是他亲儿子,跟随龙王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派人暗杀我。”
孟明恕的心又踏实一些,段子华这时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上官飞寸步不离,想避开他是不可能了,只好直接问道:“二爷,您可得想好,留人巷的女人……值得信任吗?”
由萧凤钗代表孟明恕掌管全部钱财,这是段子华眼中最大的漏洞。
孟明恕瞪起眼睛,“我信任她超过信任你。”这是整个计划中他唯一确信不移的事情,绝不允许别人质疑。
段子华不敢说下去了,上官飞满脸堆笑,心里却想:天亡孟氏,谁也帮不上忙。
想让孟二公子成为孟家理所当然的“名”,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不管真假,住在菩提园里的孟玉尊都得死。
这个任务由木老头和屠狗执行。
平生第一次参与暗杀,屠狗紧张得坐立不安,外面稍有响动,都能把他惊得跳起来,以为计划泄露,敌人前来偷袭。
木老头觉得很有趣,经常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异声音,当他第十五次这样做的时候,屠狗再也受不住了,起身说道:“不行。”
“干嘛,不高兴啦?我这是锻炼你的意志力,心静如水才能当个好杀手,跟你说,老头虽然不是金鹏堡的人,可是……”
屠狗的心事与杀手无关,“咱们要杀的是个坏人吗?”
“我怎么知道?”木老头愕然。
“不行,我得去调查一下,我要闯荡江湖,可不能滥杀无辜,龙王人是不错,可有时候……不太会区分善恶。”
木老头愤怒了,跳到椅子上,指着屠狗,“好你一条老狗,临阵退缩,胆子小就说胆子小,少找借口。‘不会区分善恶’,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屠狗一时语塞,想了一会才说:“像你从前的所作所为就是恶,像……杨元帅那样就是善。”
木老头点点头,“说得挺好,我再问你,你和你姐姐是善是恶?”
“善。”屠狗马上回答。好像慢一点都会让善跑掉。
“那就奇怪了,你们两个何德何能、何时何地、何因何缘做过杨元帅那样扶危济困的事情?”
屠狗张大嘴巴无话可说,他很小就加入崆峒派,多半生都在专心练武,离开师门也是在各大门派之间游走,一切都有规矩。也有人照应,实在没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侠义之举,“可我和姐姐没做过坏事,对,不做坏事就是善。”
木老头再次点头,“原来如此,我还要问你,中原人跑到龙庭一通乱杀,还想抢走老汗王头颅。这算不算坏事?”
“当然不算,我们是奉朝廷之命……”
“你是说中原朝廷?”
“嗯,对。”
“也就是说忠于中原朝廷是善,那我们这些北庭人、西域人天生就是恶喽?因为皇帝在我们眼里屁都不如。”
屠狗愤怒地握住刀柄,污辱皇帝的言辞在他听来就是大逆不道,“你怎么敢?”
“奇怪了,你们都敢抢老汗王的头颅,我难道不敢骂中原皇帝?屎、尿、屁、王八蛋……”
木老头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屠狗脸都白了,但他明白了木老头的意思。急忙摆手说道:“停停,是我错了,你不要再骂皇帝了。”
“你知错了?”
“知错。”
“你错在哪了?”
“人人各为其主,善恶并无明显界线。”
“这就对喽,在西域,你的主人是龙王。他让你杀谁你就杀谁,杀了就是善,不杀就是恶,至于孟玉尊,管他是好是坏。”
屠狗垂头丧气。总觉得木老头说的话有问题,他却找不出漏洞在哪。
木老头赢了一场嘴仗,心情不错,安慰道:“你也可以这么想,为富不仁,孟玉尊钱多得能压死一支军队,肯定是大不仁啊,杀他简直就是除暴安良。”
“可这个孟玉尊是假的。”
“为富不仁加上弄虚作假,这还不够恶啊?那你干脆去杀独步王得了,他是收钱杀人,从来不问青红皂白,绝对、绝对的坏人。”
屠狗终于在心里说服自己,“好,咱们出发。”
“你真想暗杀独步王?你自己去,我把你的死讯告诉你姐姐,也算善事一桩。”
“不,去杀假孟玉尊。”
木老头乐了,心想要是好姑娘当初这么容易蒙骗,自己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凄惨境地。
两人刚要出门,铁玲珑推门进来,扫视两人,目光最后落在木老头身上,“有件事挺奇怪,你帮我分析一下。”
诸人当中,韩无仙仍像猎犬一样在璧玉城里嗅闻晓月堂弟子的踪迹,聂增与铁玲珑则分头监视四谛伽蓝里的中原人和南城的天山宗。
骆启白之死对予中原人重创,聂增几次探访一无所得,各大派弟子似乎一夜之间全都逃出了璧玉城。
铁玲珑却从天山宗观察到奇怪的行为,“最近两天天山宗大肆招募刀客入伙。”
“这很正常。”木老头一本正经地分析,“天山宗死了不少高手,当然要招新人。”
“每月只给五十两银子。”
“在别的地方算多了,在璧玉城……好像有点少。”木老头不是特别了解行情。
“受雇的刀客看上去都像是高手,没一个人讲价。”
屠狗突发奇想,插口道:“他们不会是金鹏杀手,奉命加入天山宗的吧?”
木老头大声嘲笑,“你可真能胡思……咦,还真有可能。”
这几个人在辨认杀手方面都不在行,木老头一拍额头,“我和屠狗有任务,小姑娘,你去找上官飞,他没准能打听出真相来。嗯,你观察得挺细致,天山宗想干嘛,不会也是冲着孟家的财产来的吧?”
(花好月圆,中秋快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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