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章)
健身房那种地方不适合孕妇去。
自从到了孕后期,秦广林闲的无聊都让何妨一个人在家看电视,自己去街角处的健身房里发**力,挥洒汗水——不找点事做,天天跟她待一块儿,憋得慌。
帮忙那种事又不能满足,只能在健身房和一群大汉撸铁,互相比着劲儿哼哧哼哧做深蹲推举。
冒着雪出去,冒着雪回来,客厅的灯很亮,何妨正坐在沙发上看狗血连续剧,电视里的角色鼻涕眼泪一大把,在疯狂咆哮,一看就是琼瑶风,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手上拿着橘子,塞一瓣到嘴里,红彤彤的小嘴咕哝两下,再吐出来两颗籽。
见秦广林抖抖身上的碎雪花,带着一股寒气进门,何妨不由奇怪道:“怎么回来这么早?”
“呃……累了,早点回来。”
秦广林没有往日运动过瘾了之后那种舒爽,表情带点异样地脱下外套挂到门旁衣架上,坐到沙发上随手剥开一个橘子。
心不在焉地送一瓣到嘴里,他连酸味都没尝出来,狗狗祟祟瞄一眼何妨,再瞄一眼,再瞄……
“你不对劲。”何妨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没、哪里不对劲?”
秦广林下意识开口,见何妨凑近了盯着他,不由往后仰了仰身子。
“看!你要没事的话我凑过来,肯定是亲我一口,你躲什么躲?!”
“……”
秦广林蛋疼,摸着头抬眼望一眼别处,又转回头看着何妨,一副便秘的表情,“那个……那个……我刚刚出去被人勾搭了……呸,是遇到流氓了。”
“啥?”
何妨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
“我……嗨!真晦气。”
秦广林纠结一下,干脆撂了,光棍儿的一比,道:“就刚刚我不是去健身房嘛,和平时一样换一下运动服,然后热身,然后找哑铃,结果都被人占着,那我就等嘛……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有个女的!”
“啊,女的,我还以为被男的勾搭了,然后呢?”何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别打岔,就是有个女的!”秦广林伸手无意识的比划一下,“就那体格儿,像个小鸡仔一样,还不好好锻炼,她、她就往我这儿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转来转去你知道吧?”
何妨忍不住勾起嘴角,点头道:“嗯,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她就喊我,喊帅哥……虽然我是挺帅的,但……”
秦广林咂摸一下,搓了搓自己手臂,仿佛想到什么让他不舒服的事,“算了,帅就帅吧,她还想对我动手!”
“啥?”何妨眼睛一下睁大,“你还让她摸了?!”
“呸!什么摸这么难听,她是想把手搭过来,但我不是躲了嘛……没碰到,没碰到。”秦广林赶紧为自己澄清,虽然平日里时不时都有撸铁的健友跑过来摸两下膀子什么的,捏两下……但那都是大老爷们儿,被不认识的女的摸摸捏捏实在太可怕了。
“你又打岔,听我说。她说你怎么练这么结实……然后就伸手嘛,她伸手,我就躲一下,我肯定要躲的嘛,是吧,然后躲了一下,她还靠过来,还想伸手,然后我就再躲一步……”
“真流氓。”
“……嗯,真流氓。”
“那你最后给她摸了没?”何妨盯着他问。
“肯定不能啊!我发现事情不对,这不就跑回来了嘛!”秦广林一脸无辜,还带着点惋惜,“以后那个健身房不能去了,太可怕了……好在年卡也剩下不多了,不亏。”
“噗嗤……”
何妨忍不住笑出来,摸着肚子仰靠在沙发上,仰头哈哈笑出声。
“有那么可乐吗?你老公差点被人骚扰了。”
秦广林无语地看着她在那儿笑,以前都是跟何妨一起同出同入,两个人都没碰到过什么状况,一直平平稳稳的,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我过年都奔三了,老婆孩子也差不多都有了,怎么还碰到这种人……”
“你一个大男人被女孩子家家吓跑,丢不丢人?”何妨止住笑声,嫌弃道。
“不然呢?留在那儿给她骚扰啊?我在那儿深蹲,她转来转去看我……噫~不能去了,不能去了。”
“下次带我去。”
何妨又哼哼乐出声,“我看谁敢围着你转。”
“也行,啧……我有那么帅吗?”秦广林摸着下巴沉思,又扭头瞅瞅自己的臂膀,“好像是有点壮……”
“再老一点,你就是帅大叔,看这身材,看这脸……别动,给我好好看看。”何妨双手捧住他的脸揉来揉去,各种形状变过一遍才放过他,“有没有可惜?”
“可惜什么?”
“你要是不跑回来,让她勾搭一下,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就当吃了一顿快餐,是不是很有诱惑?”
“……好好说话。”
“诶,说真的。”何妨忽然来了兴趣,拿手肘碰碰他,“我怀孕大半年了,现在有个年轻妹子,小巧玲珑的,叫你帅哥,还想摸你,你就没一点动心?”
“净扯淡,家里有个大肚婆我动个屁,关了电视睡觉去。”
秦广林懒得和她掰扯这个,动动动个屁,大肚子老婆在家里,他在外面动心,还是人吗?
所有一切都来之不易,傻哔才会想着去毁了现在的生活。
“要不要给你找个电影看?”何妨坐在沙发上,看着秦广林换上拖鞋趿拉趿拉走去浴室,扭头喊道。
秦广林顿了顿,摇头道:“没意思,不看。”
“那什么有意思?”
“赶紧安心生完孩子,我非得让你喊爸爸,你就知道什么有意思了。”秦广林从浴室探出个头,恶狠狠地拿手指点点她,“你等着。”
哐!
浴室门关闭,哗哗的花洒流水声从里面传出来。
何妨撇了撇嘴,哼哼着关上电视,扭头瞅瞅浴室,再看看书房里的电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翌日清晨。
秦广林没有如往常一样被闹钟吵醒,而是做着梦忽然醒来,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感觉梦还没醒。
懵逼的从枕头上抬起头看看,他顿时怔住了。
“嘶~”
“别说话,闭上眼!”
“……”
这里的供暖很给力,屋子里暖洋洋的,一点都没有冬天的干燥寒冷,空气润润的,带着温暖的湿意。
……
……
大雪一直下了三天。
等雪停的时候,整个洛城已经被覆上一层厚厚的银妆。
天空依然阴沉沉的,秦广林跟何妨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产假提前,雪天路滑,上班总是不方便的。
接任的老师早已准备就绪,并没有什么波折,他陪着何妨去学校办一趟手续后,便一起家里蹲,坐在窗前看雪景。
物业的人在铲除小区内道路上的积雪,环卫都是一群大爷大妈,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年轻人,一身墨绿色的军大衣,嘴里哈着寒气,戴着厚厚的手套,皮大帽上挂着冰碴子,拿铁铲忙碌半个早上,才堪堪清理一小块儿区域,看得秦广林不由叹气,何妨这个大肚婆还要散步运动呢……
大爷大妈做事让人看着也着实费劲,他琢磨一下,换上家里最厚的衣服,戴好围巾帽子就腾腾腾下楼,何妨坐在阳台上摸着肚子看着楼下,就见秦广林和物业的人交谈几句,从一旁拿过工具,热火朝天地帮忙开始清理自家楼下那一片积雪。
这几年锻炼的成果没有白给,三十来岁也正是壮年巅峰,甩开膀子干活的效率比大爷大妈强几倍不说,旁边几个物业的年轻小伙都比不上他,竖着大拇指点个赞。
“大叔,杠杠的。”
“大什么叔,叫哥!”秦广林没好气儿的活动一下肩膀,“过完年我才三十,和你们差不了几岁……你多大了?”
“哥,大哥。”小伙儿冻的鼻尖通红,哈着寒气儿笑,“二十一,差了八岁呢。”
“二十一岁,上大学的年纪啊。”
“嗨,这不是没考上嘛。”
两个人说说笑笑,喝点水休息一下,秦广林抬头望望三楼,朝何妨招招手,又曲起手臂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可惜被棉衣包裹得严严实实,一点都看不出来。
“干吧干吧,早点清完早点回去休息,外面冷的不像话。”
秦广林活动好了,又开始拿着平铲铁锹哼哧哼哧干活。
“哥你做什么的?”
“画家。”
“画家?!”
“嗯,野兽派的,知道吧?”秦广林把一锹积雪扔进花坛空地堆积起来,朝小伙子挑挑眉。
“好像听说过……”
小伙儿听得一愣一愣的,野兽派画家?那也是拿笔杆子作画的吧?
这一身庄稼把式干起活来比他爹还勇。
干活的气氛被秦广林带动起来,仿佛施加了群体光环一般,效率+10%,速度+10%,铁锹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多时,又陆续下来几个男租户,许是闲的无聊,找来工具一起参与这场社区劳动。
雪停之后有三三两两的小孩儿老人在远处空地上玩耍,滚雪球堆雪人,这两类人永远比年轻人更抗冻,虚了吧唧的年轻人就喜欢窝在被窝里看电视,或坐在电脑前来一把哈撒给,这种天气除非必要,不然是看不到他们身影的,即便是周末也一样。
小孩笑闹声,老人说话声,推雪板和地面的摩擦声,和铁锹铲雪声交融在一起,传出很远,让雪后第一天的生活热闹起来。
临近中午,秦广林看看时间,招呼道:“我该回去做饭了,还有一点儿,加油。”
他们这栋楼周围已经清出大半,只剩一点小路还没有整完,积雪被堆到路旁,一个小包一个小包的,等太阳出来就会慢慢融化,道路有点湿漉漉的,那是铲过之后剩下的那层薄冰融化留下的水渍。
午饭吃完,秦广林带着何妨出来时,物业的人已经收工,道路被完全清出来,弯弯绕绕的连通在各个楼层之间,最后蔓延出小区大门外,他们没有走远,绕着小路慢悠悠散步,现在已经到怀孕后期,运动量不能像以前那么大,只逛了十分钟左右,秦广林拿着垫子垫在槐树下的石椅上,扶着何妨慢慢坐下,在外面休息一会儿。
被铲雪破坏的路旁不被小孩儿喜欢,他们都去中间那里的空地,回家吃过饭以后又跑下来继续在雪地中撒疯打滚,小脸儿冻得通红也不怕,哈着寒气到处乱跑。
“我给你堆个雪人吧?”秦广林左右张望,在不远处找出来一小块儿没被污染过的雪地,跃跃欲试地想要一展手艺。
“你会吗?”何妨问。
“不知道……这得问你,我会吗?”秦广林反而回问何妨。
“你不会。”
何妨笑着摇头,以前他们帮女儿堆过,想像电视里那样堆个洁白的胖乎乎的雪人,秦广林连自己的宝贝胡萝卜都贡献出来了,说要给雪人当鼻子,结果忙活了一整天也没堆成,只能用手拍出一个雪堆,最后还是捏了两个拳头大小的雪球拼在一块儿,才算把安雅糊弄过去。
秦广林看她样子已经猜出来什么,“我们帮女儿堆过?”
“嗯,堆过。”
“看来没堆成。”他笑笑,眼里是对那种生活的期待和向往。
一家人……两个人已经足够幸福了,再加一个人会有多好呢?
他想象不出来那种美好。
“就是不会才要学,这次一定帮女儿搞出来!”
秦广林撸撸袖子,跑到那一小块儿雪地上弯腰捧起一团雪花,感受到冰凉的寒意,不由转头看向远处那些玩闹的小孩儿。
真是不嫌冷啊。
“怎么不堆了?”何妨见他扔下手里的雪擦手,笑着问道。
“先百度一下技巧,磨刀不误砍柴工。”秦广林说着摸出手机,一脸认真地开始搜索起来。
“……”
何妨懒得吐槽,坐在大槐树下眼望长天,双手在肚子上轻轻抚摸着,回忆那些未来的事。
下午乌云渐散,太阳虽然还没出来,却也不像之前那样阴沉沉的,天光透过云雾渐渐显露。
秦广林的雪人最终还是没能成形,不过却也有点模样——不再是垮垮的一堆雪积在那里,底座拍得很实,上面是一个脸盆大的不规则半圆,这么大的圆雪球他弄不出来,只好退而求其次,半圆上面是个小一半的椭圆形,看上去有些奇形怪状。
“我已经尽力了……”他搓着手回到何妨身旁,在近处刚刚完成时,还觉得不错,有点像模像样的,现在离远了回身重新看过去,顿时觉得丑的一比。
这个样子,女儿怕是不会满意的。
“比上次好多了。”
何妨夸奖一下,秦广林忍住过去踢雪人一脚的冲动,扶着她站起来,“走吧,别让女儿知道她爹堆了个这么丑的雪人,下次肯定更好。”
“不拍张照留念?你的处女作呢。”
“不留,走走,回去吃你的下午餐。”
拎起石凳上的棉布垫子,秦广林掺着何妨的胳膊,随着她节奏慢悠悠向家里走去。
太阳终于从云彩里冒出个头,细碎的金色光线从云层背后透出来,落向人间,也落在他们二人的背影上。
己亥年冬,何妨离分娩还有不到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