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的西北角,亭台高束,月色洒了满园银色,多少显得苍白了些。00
月色下缓缓而来的女子,一身红衣,比起当年,如今的段婉欣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不似当年那般眉眼间还透着几分率直的天真,那双丹凤眼美目传情,不失情致,却总是让人莫名的不敢直视,仿佛一看便会溺死在那深幽的黑潭中,如今的她依旧喜欢红衣,却再也不会觉得喜庆可人,夜色中,她摇曳着身姿,宛若一直开的正盛的曼陀罗花。
“燕老板。”段婉欣柔媚一笑,眼里的算计却丝毫未减。
燕无心头也未抬的冷冷道:“说好了不来这里找我,你又失信了。”
段婉欣并没有因为燕无心的态度而生气,而是挨着燕无心坐了下来,举手投足间有着暧昧的挑逗,她食指纤纤,抬起燕无心的下巴,仔细打量着这个有五分像彭于谦的男子,如果说彭于谦是冰,那么这个男人便是雪,都是冰凉彻骨,但是这个男人的眼里却多少显得柔软了些,看的她思绪悠然。
“你这是改了主意了吗?我从你眼中看到了不一样。”
燕无心打落段婉欣的手,只是道了句:“自重。”
段婉欣冷笑着,随口端起燕无心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酒极烈,入喉烧心,那份炙热过后十分忧伤,然而却叫人上瘾。
“你我都是可怜人,不是吗?”段婉欣杏眼微眯,眼里带着酒后的迷乱。
“我和你不一样!”燕无心厌恶的瞥了眼段婉欣,冷冷回道。
“不一样吗?”段婉欣仰天而笑:“为了让彭于谦失去所有,你出卖了多少消息给我,难道你都忘了吗?怎么?如今看到他如此,你又觉得愧疚了吗?还是那贱人不在你计算之内,你嫉妒他们之间的情分了呢?”
四目相对,女子眼中的试探和一针见血叫燕无心红了眼,他大喝一声打落了桌上的酒杯,烈酒挥发而出的香气刺鼻而伤神。
的确,那女子的出现是个意外,当从段婉欣口中知道了那女子的身份,他也只是为了借用她的手更好的打击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的哥哥,可是他忽略了自己的心,原来也在这相处中渐渐沦陷,她也有她的恨,可是她始终光明磊落,甚至不屑去耍卑鄙的手段,所以他才讨厌她的接触,讨厌她充满光明的眼睛总是盯着自己,窥探着自己的心,他甚至害怕在她面前吹曲,害怕她读懂了自己的龌龊后会是怎样的鄙夷。
直到那日,彭于谦的出现解了她的微困,直到他们的眼神交汇时,彼此对于过往的释怀与怀念,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终于明白了彭于谦多年找寻她的心境,他们都是内心孤寂渴望知己的人,而这些年的沉淀,彭于谦终于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才会不顾自己和段婉欣拼命吞噬掉彭家的产业,也要换那丫头的一生平安。
“以后你再也不要来找我了。”燕无心长袖一挥,说的决绝。
“燕老板这是要做好人了吗?”段婉欣冷笑看着他,见燕无心眼神幽幽仿佛并不想回答,又道:“你现在才良心发现未免也太晚了点吧,而且,你也不配不是吗?”
“我警告你,你别想对她做什么,否则……”燕无心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神的狠厉却说明了一切。
“否则什么?杀了我?还是去告诉她你同她合作是你我暗中操控,目的只是为了夺下她的坊子。”
“段婉欣,你别欺人太甚,我可不是彭于谦,你最好给我小心些。”
“那是自然,”段婉欣意味深长的笑笑,盯着燕无心的眼神中也出现了奇异的色彩:“就是不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我好歹也要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不是?”
燕无心手下一松,他的心跟着一紧,是啊,就算他心里喜欢又如何,他和公主之间的约定才是他今生的桎梏,无法逃离,他那些信誓旦旦的话,终究不过是一场泡影。
哈哈,哈哈……
段婉欣的笑声在空气中弥散,她缓缓消失在夜色中,那身红衣的光晕在夜色下泛着冷漠的光,叫人心寒。
燕无心无力的坐在了地上,他苍白的脸上突然留下晶莹的液体,将他分明的脸上布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忆心坊后院的门缓缓打开了,红衣女子左右看了看,寂静的街道上传来蝉鸣的低吟,等待她的马车上放下一个阶梯,她再次左右看了看,这才放心的上了车。
一声鞭响划破了夜空,马车缓缓而行,与马车背道的方向,突然闪出两道凌厉的光芒。
莫玉冷笑着看着离去的马车,在宝春身侧道:“陆儿,你料的没错。”
宝春久久注视着远去的车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淡淡说了句:“回吧。”
莫玉只觉得今99999日的宝春有些出奇的沉默,仿佛并没有因为发现了对方的秘密而感到兴奋,他看着宝春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得不无奈的摇了摇头。
夜色渐浓,漆黑的暮色之上孤寂的圆月独享夜空,却实在寂寞。
宝春屋里的灯还亮着,风四娘还在喋喋不休的捶胸顿足,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合作伙伴原来另有所图,她吵吵了半天,见莫玉和宝春都保持着沉默,她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道:“喂,你们倒是说话啊。”
“说什么?”宝春抬眼道,眼里依旧是淡淡的神情,叫人捉摸不透。
莫玉使了个眼色,风四娘心领神会的压低了声音,这才注意到宝春从进门到现在的异样,她伸手握住宝春的左手,关切的道:“陆儿,你别多想。”
宝春淡淡一笑,并未回答,风四娘索性看向了莫玉,道:“喂,你们是如何发现燕无心和段婉欣有勾结的。”
莫玉看看宝春,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缓缓道:“其实还得多亏了陆儿的细心,当日你们去了纤羽楼,虽然发现那里的风格是模仿当年陆儿之手,可是陆儿却似乎知道段婉欣并没有经营坊子的手段,于是派我去查,而这时纤羽楼又突然提出了要与我们一决高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几经周折,我才无意中发现其实纤羽楼真正的操作人是燕无心,他才是真正帮段家在幕后经营的人,段婉欣早就派人查我们坊子幕后真正的掌舵人,也似乎猜到了陆儿的身份,于是他们将计就计,想借比赛的事让我们夺得名声,再内外吞掉我们的坊子,毕竟,纤羽楼早就不适合当下的新形势了。”
“这个燕无心原来如此毒辣!”风四娘听罢气的一拍桌子。
“其实我看那燕老板倒未必是真的和段家有关系,只是各取所需吧,当年彭老太爷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却一味的不寻回来,最后害得这个孩子四处流浪,那燕老板心里有恨也是无可厚非的。”
“即便有恨,也不能帮着外人害自己的哥哥啊,不管怎么说他依然姓彭,况且当年的事,谁又说的清楚。”风四娘听了莫玉的话愤愤不平道。
莫玉温柔的看着风四娘,轻拍她的肩道:“好了,你也莫要因为他们的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风四娘看着莫玉的样子,心里一软,娇羞的点了点头,她再次担心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宝春,悠悠道:“陆儿啊,你也别为这样的人生气。”
“生气?”宝春抬起眼睑,笑的轻松:“我为何要生气?”
“你……”见宝春如此,风四娘更加担心了,若说这燕无心确实居心叵测,却实在是个难得的知己,她很久没见过这丫头和谁聊的如此畅快了,哪怕是斗嘴嘴角也都是带着笑的。
宝春看出了风四娘的心思,淡淡笑道:“四娘,我真的没事,我不说话只是在思考一些事罢了。”
“陆儿想到了什么?”莫玉也不禁感兴趣道。
“我是在想,当年的事真的是彭家所为吗?当年我和彭老太爷接触过,他虽然门第观念十分强,却也不像是个赶尽杀绝的人,可是我们查到的结果却是彭家的人步步紧逼导致燕无心父母惨死,彭家的下人们当真这么不明白主子的心思吗?还是有其他的人钻了这个空子?”
“你的意思是?”
“即便当年的事段婉欣没有参与,可保不齐她那个土匪出身的老爹,若说彭于谦的爹回来了,掌管了彭家,他的女儿又有什么机会成为彭家的大少奶奶,又如何能顺利的将彭家的产业据为己有。”
“陆儿说的不错,当年的事过去多年,的确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莫玉眼神一紧,似乎也想通了这其中的细枝末节。
风四娘见二人都已心中有数不免着急,道:“那这么说,我们是准备帮彭于谦了?”
“不是帮,是各取所需。”宝春微微一笑,看着窗外的月色眼神幽幽:“段婉欣既然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我们也不能由着她这么玩。”
“陆儿下一步怎么做,你就吩咐吧。”莫玉眼神一眯,笑的意味深长。
“彭于谦那边帮我约个时间见见面,选最好的酒楼,声势最好大些,让段婉欣知道也无妨,另外川儿进宫的事也该加把火了,里面有了自己的人,好歹可以分一分段家的神,还有……当年的事,我们也该找个时间透露些信息给燕无心不是吗?就当是做好事吧。”
“你放心吧,我明白怎么做。”
推开半合着的窗,女子清冷的眸子对上夜空,有些事不是她想面对的,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心讨个说法,段婉欣,你给我等着。
------题外话------
感冒了思绪有些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