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欧阳明日
他是为他们而死的。
欧阳飞鹰年近半百，十五年前从结义兄弟皇甫忠手中夺得皇位。合伙拜月害死义兄司马桦，上官柏，皇甫松，此时他不得不考虑皇位继承问题。所以当探子回报所查赛华佗身世时，他那么激动。
“赛华佗是边疆老人的徒弟，行医天山，不曾透露姓名，是以当地人称赛华佗。据天山下民众反映，边疆老人是在二十五年前的天山山脚接到一个双腿天生残疾婴儿，这个婴儿由一位中原镖局人带给村民哈木，请求他将婴儿带给天山的神医边疆老人医治。”事情或有出入，但总算是知道了个中情由。
听到这里飞鹰豁然想起了一件事，二十五年前，婴儿腿疾，这就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他脑海，激起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他一直以为他死了，所以在见到他时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二十年来，上天赐给他十八个女儿，或许就是对他做这件事的惩罚吧！
欧阳飞鹰从来不接受似乎、好像之类的情报，所以这些话绝对是真的。
“村民说，那哈木一家都被杀死了，据他们描述，杀他们的人是一群拜月教的人，易山是哈木儿子，自幼也跟着边疆老人，但因身份之故，以下人自居。”而实际那群拜月教的人是假冒拜月教的身份，那时哈木其实死于欧阳飞鹰的手下。
只是时隔多年，这个密报又没能把哈木和易安的身份弄清楚，欧阳飞鹰便一时不能想起自己有过这个命令。
欧阳飞鹰听完忽然仰天长笑，又忽然低头痛哭。回复情报的人从未见过城主这般模样，心中不禁十分骇然，但又不敢动。若是可以，他恨不得长上十八双腿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只有他二人，又是个密室，他以前从未来过这里，一丝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飞鹰忽然不哭了，气氛就像是地狱一般，作闷得令人难受，使得他身上像是长满了刺。“没，没有别人，城主说过秘密探察。”
“很好！”好字说完，欧阳飞鹰一掌翻起，打落这人头顶，此人登时血流如注，当场便死了。
如果他为了保护自己，起码应该说还有人知道。但即使他说了，恐怕也仍只余一死。
欧阳飞鹰脚步匆匆，直赶往慕寒院，在他的儿子还未出世时他就给他起好了名字，叫欧阳明日。因为当天的明日是结义四侠约定相聚临江楼，临江楼改名四义楼的日子。当时的江湖，盟主并未成形，只是四义主持天下。
玉竹夫人原名花蝴蝶，她的人也如蝴蝶一般，柔弱而美丽，然而欧阳飞鹰喜欢的却不是她，而是他的弟妹，上官柏的妻子丁雪莲。那时丁雪莲并未嫁给上官柏，而当飞鹰从枫林山庄的武林大会赶回来后，丁雪莲就成了他的弟妹。也是这样飞鹰心中充满的怨恨。后来伙同拜月夺取皇城，也出于此事影响。他还是留下了丁雪莲的命。丁雪莲用这条命将女儿带进大沙漠，沙漠里九死一生，而沙漠外则只余一死。当年天弃隔墙所听，其一内容，便是欧阳飞鹰与拜月为了放不放丁雪莲的争吵。欧阳飞鹰找过丁雪莲，却找不到，他想多半是死了。却不想拜月告知他丁雪莲就在春风得意，欧阳飞鹰因此不能对拜月教如何，并赐予丁雪莲无忧宫主的名分。欧阳飞鹰用尽一切办法，始终不得见到无忧宫主丁雪莲正面。而若非丁雪莲，谁还能有如此相像的身影以及神态。更重要的是，丁雪莲不想见他。
玉竹正在打水，打水还要冲洗那些马桶。忽然手腕被人握住，水桶跌落，洒了一地。飞鹰看起来很生气。
“你来做什么，这种卑贱的地方也是你欧阳城主能屈尊而来的？”见是欧阳飞鹰，她冷声地道。这样的日子虽苦，却好过和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朝夕相处。
他本来想问她，他们的儿子是不是没有死，当年是不是他悄悄托人将婴儿送往了天山。但一瞬间他忽然改变了主意：“你似乎活的时间太长了些。”飞鹰这样笑的时候往往就是动了杀机。
就算不是他儿子也没关系，只要他说是，那么独孤天弃就是欧阳明日。
她挣不脱他的手，只是冷笑一声：“跟你这种人在一起，死都是一件美事！”她的眼神还是如十五年前一样。
“那你就去死吧。”飞鹰用力一拉，将玉竹拉向井里。忽然人影一闪，玉竹被此人从井口拉了回来。
飞鹰看定这人正是易山：“夫人你没事吧。”玉竹摇头，惊吓之余，似乎还遗憾她能生还。
飞鹰冷声笑道：“你来这里多少天了？”
“我刚来。”易山道：“我来是因为公子叫我带些话给你。”
易山只称一个人为公子，也只有一个人能令他为这人做事。
“什么话？”飞鹰问道。
易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公子说得没错，你留夫人活着只是因为夫人知道玉玺的秘密，而一但你知道你有儿子，你就会杀了夫人灭口。”
飞鹰若有所意：“我的儿子？他是谁？”
易山却不理他了，公子从不让他说出公子就是他们的儿子。就像他从来不知道公子从下山时仅有五年生命。当时边疆老人嘱咐天弃下山时间为五年时，公子打断师父的话语，原来是不让他知道，五年之期，正是死期。
飞鹰又问道：“在他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难道不是吗？”易山反问。
简单的话，停顿的风。就像音乐里的半拍休止，虽然没有声音，却起着关键的作用。
“他知道他是我儿子？”他仿佛要保证每一个字的正确性，说的字字清楚。
“知道，一直知道。”易山说，如果不是公子已死，他绝不会承认。
飞鹰沉默，但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易山和玉竹。玉竹泪流满面，她终于知道，天弃不认她是为了保护她。
易山缓缓道：“无论你要做什么，最好听完我的话，也是公子要我转告你的话！”
飞鹰的武功不弱，他想全力对付易山二人，玉竹不会武功，易山要带她走必定是个累赘。
为什么他不亲自来说，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他现在要做的是杀死这两个人，但易山说天弃有话说，那就姑且先听完。
易山的声音仿佛不带一丝感情：“公子说，第一你绝不能尝试踏入天弃墓！”
飞鹰一惊脱口而出：“难道他死了？”他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惊讶。不过他立刻便不去追问，易山也没有回答。
“公子说：第二，你绝不能对拜月宣战！”飞鹰有种莫名的感觉，就像是不详的感觉，这种感觉加深了他杀死二人的决心。
“公子说：第三上次的玉玺之约同样有效。”
易山抬眼：“到时候我向你要一个人。”易山转述公子的话，分毫不差，易山又加了一句：“这个人就是玉竹夫人。”其实，易山不该添上这句话，正如天弃所料，欧阳飞鹰此时得一个儿子比什么都重要，但有了玉玺又有了儿子，玉竹夫人便更不再重要了，只是若没有了儿子，玉竹夫人也不再重要了。
他若去找天弃，找到的自然是一座坟墓。
第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