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准备(1 / 1)

最近的几天,虽然田兰做好了随时打包走人的准备,可是深埋于内心的恐惧还是让她惶惶不安。张家嫌800块太贵不要我了?那家人还会来提亲吗?我难道又要重复上辈子的苦难吗?

还好,上天既然让田兰重生了,就不会再次抛弃她。张家比上辈子的速度快,在田兰刚刚听到风声说有人家又来打听她的时候,他们就带着800块的彩礼来定亲了。张家想尽快接人,把日子就定在了3天后,原以为会费一番周折,可没想到田家满口答应。田兰的继母声明,定了亲田兰就是张家人,想什么时候接人就什么时候接人,现在带走都行,只是不要指望他们家有什么陪嫁。张家人决定结这门亲事的时候就知道田家的情况,田兰再那么不经意间露出点受气包样,那啥啥大家都不是傻子,什么情况就都意会了。于是当天田兰就坐上驴车跟张家人回了张家湾。

没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田兰就这么静悄悄的离开了田家沟。躺在张家的炕上,她难掩激动,改变了、改变了,人生从此不一样了!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安然睡去,一夜无梦。

放下心防的田兰有点大意,她睡迟了······意识到不对之后田兰火速穿戴整齐,出了屋子。

张寡妇正在院子里滚碾做油糕的软糜子,一大早就忙得满头大汗,可心里却难得的欢畅,口中还哼起了歌。田兰看着晨光中红光满面的张寡妇,心里立马放松了下来,看来这当婆婆的对她没什么看不上,至少对这场婚礼还是期待的。“娘,您怎么干上这个了,我来我来。”第一印象很重要,为了一开始就树立一个好形象,田兰已经制定了“多干活,说好话”行动纲领,现在就开始积极实施了。

张寡妇也不推让,笑眯眯的自个准备早饭去了。等饭得了,叫田兰进来吃。炕桌上放着稀饭、馍馍和咸菜,最常见的早餐样式,田兰掸了掸身上的灰,就上炕吃了起来,她确实是饿了。刚扒了两口稀饭,一份水煮蛋出现在她的手边,抬头看见对面那张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岁的脸。“兰子,吃鸡蛋,我刚给你卧的,还是糖心的,你趁热吃。”张寡妇笑着,把装着蛋的碗往田兰跟前推了推。

“娘,我哪能吃这个,您吃吧。”鸡蛋在这会还算是稀罕物,农村人家一般是不吃的,都等着赶集的时候换俩个量油买盐的钱。田兰初来乍到的当然不会傻乎乎的让吃就吃了。

“让你吃就吃,瞧你这小身板瘦的,等柱子一回来你们就要,过事情了。这没二两肉的,咋个怀孩子。”好吧,这是婆婆给未来孙子吃的,虽然那孙子现在还没影呢。

田兰乖乖的端起了碗,咬了口蛋,嗯,糖心的,蛋黄都流出来了,还有股甜味,应该是煮蛋的水里放了糖。“怎么样,好吃吧,以后娘让你每天吃一个蛋。”看着田兰吃的香,张寡妇笑着说,心里也感叹:哎,也是个可怜人。

田兰的突然一阵酸楚,鼻头抽抽的,那种被人真心关心的感觉好久没有感受到了,不论这老太太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这关心是真的。田兰也真心想有个家,想好好过日子。在这样的一个早晨,一碗糖水蛋,两个人亲近了不少。

吃完早饭,张寡妇去上工了,田兰继续在家里碾糜子。碾好糜子也快中午了,热了几个馍馍,匆匆吃了午饭,从厨房里拿个瓦罐装上点水,瓦罐上放个碗,碗里是馍馍和咸菜。田兰提着个瓦罐准备给张寡妇送饭。路上碰到几个给大人送饭的娃娃,田兰就跟着他们一块走了。田兰觉得一路上总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可田兰是谁啊,21世纪国际五星级酒店的高级女白领,骨灰级白骨精,那可是见过大阵仗的,对中国农民这种朴实的八卦行为完全免疫。她一路上和娃娃们有说有笑,顺便套取村里的各种情报。

日头高挂中天,上工的劳力们都三五成群的找了个阴凉地歇着,田兰看到她的准婆婆正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大婶们坐在一起吃午饭,人堆里有眼尖的看到了田兰,胳膊肘戳了戳张寡妇又说了些什么,大家都转头看着田兰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

“兰子,这大太阳煌煌的,你来这干啥。”责备的话语,可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高兴。

“娘,太阳大,我怕您干活渴了,给您送点水来。”田兰不知道张寡妇自己带了饭,原本是想来给她送饭的,现在临机应变推说是来送水的“秋收是个力气活,我怕您吃不够,顺便带了点馍馍和咸菜。”

“呦,翠兰啊,你这儿媳妇,小嘴可真会说话啊。”不说田兰顶着大太阳来给婆婆送吃喝,单说她刚才那番话。这人说话怎么有点挑拨离间,看戏不怕台高的意思,田兰初来咋到这人是谁都不知道,想着自己肯定是没有惹过她,那就是和婆婆有过节了。想通了田兰也不说话,只闷头拿着东西。

还没等婆婆说话,旁边一个圆乎脸的大婶就开口了:“有富家的,人家媳妇大老远给婆婆送饭,你吵吵啥,这秋收农忙的,咋没看见你那供销社的儿媳妇回来。”

“有喜家的,你说这话是啥意思,我这不是看翠兰姐姐儿媳妇孝顺,替她高兴,顺口夸了两句嘛,你这话说的我好想见不得人好似的。”有富家的把头上罩着的毛巾一把扯下来,大有要好好理论理论,干一架的意思。

有喜家的也不甘示弱“我什么意思,我就是看不惯你一天到晚穷得瑟,踩低别人,抬高自己。”说着话,人也站了起来。

眼看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一直端着碗喝水的有福家的说话了:“老四家的,有喜家的,这庄稼都还在地里呢,有力气到地里使去,别一天到晚的打嘴仗,一把年纪了也不怕小辈人笑话。”张有福是村里的副书记,坐着张家湾的第二把交椅,他老婆又是个为人方正的,当了多年的妇女主任,在村里的婆姨女子中很是有威望,她一开口,两个人立马不吵了。“好了,这晌也歇的差不多了,都下地干活吧。”妇女主任自己先站了起来,众人也都相跟着,陆陆续续的下地了,张寡妇嘱咐了田兰两句就自己下地去了。

田兰跟着送饭的孩子们回村,刚才的突发情况让她很是好奇,就向孩子们打听了一下。话说,张家湾聚族而居,村民绝大多数姓张,虽然都是一家人,可关系也有好坏亲疏,老一辈有两个堂兄弟因为宅基地的事就闹得很僵,后来还一直互别苗头。可能他们的Y染色体都比较强大,两人都是只生儿子都还生了四个,其中一个给自己的儿子们分别取名福、禄、寿、喜,另一个觉得你儿子起这样的名字,我儿子也不能比你儿子差,于是给自己的四个儿子取名荣、华、富、贵。后来福禄寿喜的爹又生了个儿子,他给自家的老五取名“财”,这一辈的排行正好是“有”字,于是他家福禄寿喜财全都“有”了。另一家比赛似的也生了第五个儿子,可起名字却遇到了麻烦,荣华富贵已经全都有了,老五该叫啥呢,荣华富贵的爹想了好久,某天灵光乍现给老五起名叫“全”,意思是荣华富贵我家全有。这个故事后来流传开了,不仅本村人知道就连好多外人提起张家湾都会说“就是那个‘福禄寿喜财,荣华富贵全’的村啊!”

田兰听了故事就觉得好玩,晚上吃完饭就把从孩子们那听来的故事说给了婆婆听,李翠兰说笑了一阵而后跟田兰说:“这都是老一辈的事了,大家都当笑话听,其实今天有富家的和有喜家的那样倒是为了旁的事,有富家的润林在农机站上班,农机站的站长和供销社的主任是把兄弟,就把润林介绍给了供销社主任的女儿,主任的女儿嫌润林太老实不会说话,看上了在供销社当临时工的润强。”昏黄的煤油灯下两个并不熟悉的女人一起做着针线活说着话,脸上都带着盈盈的笑,八卦果然是增强女性友谊的一剂良方。

“有喜婶肯定很高兴吧,娶了个吃公家饭的儿媳妇。”

“那是当然,不仅是儿媳妇捧铁饭碗,他儿子现在也转正了,她现在逢人就夸她儿媳妇,这才招了有富家的眼。她啊,其实人挺好,就是好脸面,好说嘴。有富家的呢,本来好好地一桩亲现在没了,正窝着火,今天这事是撞枪口上了。”田兰想到了白天的情况,她还以为是婆婆和人有过节,原来人家真是在夸她,只不过后面还想再夸夸自己儿媳妇而已。

“娘,那今天这事就算是她们神仙打架,咱们这凡人遭殃,是吧!”田兰抬头看着张寡妇。

“是这么个理儿”张寡妇放下手里的活计,正色道:“兰子,你既进了咱家的门,有些话我就该跟你说。”

“娘,您说,我认真听,我年轻不经事,您多提点我。”好的态度是成功的一半,田兰先把自己的态度放端正了。

“咱家虽然也姓张,却不是张家湾的人,早年我和柱子他爹逃难到这,是村里人好心给了我们一个容身之所,咱不能忘本。牙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人和人之间哪能没点事,咱在村里的根基浅,有些事咱知道就行,不搀和,你懂吗?”张寡妇本来只是想教田兰点人情世故,可看她一脸认真,不免多说几句“俺知道你是个苦孩子,柱子常年不在家,只要你能安安分分过日子,俺肯定不会亏了你。”说着,伸手摸了摸田兰光滑的脸庞“柱子一回来你们就过事情,秋收没两天就过去了,我是军属,队里分的都是轻省活,你这两天别出门了,拾掇拾掇家就行,别晒黑了,到时候柱子不喜欢咋办,柱子当兵就没回来过,也不知黑了瘦了没······”静谧的夜,母亲呢喃的语气,思念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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