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挖掘机旁的空地上,初冬的阳光撒在身上,微微的暖。彩钢板外隐约传来打球的声响。
他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了自家徒弟趣÷阁直趣÷阁直的躺在一旁,虽还昏迷着,气息却是安稳的,秦阳放下心来,起身往四下里望了望。
不远处,戴着安全帽的少女正奋力的将一堆废纸板、旧书籍捆扎起来,然后——弄进储物袋。
秦阳坐在地上,一时有些恍惚了。
少女见他醒来,赶忙过来道:“秦道兄醒了。怎么样,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吧?”
“调养一阵也就好了。惭愧惭愧,一时大意,险些没命。”秦阳笑了笑,又道:“是小道友救了我?”
她的确拖着他一起逃命来着,虽说最后是狐九生出手解决的问题,但狐九生是她的妖仆啊。于是孟凉凉十分没有心理负担的默认了秦阳的说法,而后搓着手道:“秦道友,咱们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我救你那是因为交情,就别提谢不谢的了。昨晚咱们合计的是,我留下给你帮忙。帮忙嘛,出不了多少力气,酬金用擒获的妖物鬼怪顶,也够了。
但是吧,你看.......”
听到这里,秦阳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不待孟凉凉多费口舌,他便笑呵呵的开口道:“你七我三,小道友觉得可满意?”
秦阳爱财,又是经了年月的老油条,讨价还价甚至赖账的本事样样都是孟凉凉拍马不及的。此刻他痛痛快快的分出大部分酬劳,其中有报答的意思,更多的却是刻意的示好。
白骨妖虽未彻底成形,其实力却也不是先前卫家沾惹上的厉鬼能比。他堂堂一位筑基修士,在白骨妖面前都无一战之力。可见这位孟凉凉小道友的实力、气运皆非一般。
孟凉凉骨龄这般小,因何有这等本事的,秦阳没有多问也不会多问。修仙之人各有机缘,通常情况下,机缘愈大愈不会告知于人。不问机缘,这是修仙者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与这样的人交好,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孟凉凉不知道秦阳心里的算盘,也不关注那些不重要的缘由。在钱财这方面,她的思维纯粹的很。从拆解阵法到拆楼挖坑,找出白骨妖,秦阳师都是出了力气的。况且,生意最开始就是他们的接的。这个分法,她觉得合理,合理的很啊。
她点点头,掏出手机来道:“可以,转账吧。我把我卡号发给你哈。”
秦阳......
岁月锤炼了秦阳的反应能力,他只僵滞了短短一刻,便自然无比的笑道:“小道友很是率真啊。”
从钱财方面来看,这单活儿秦阳是接亏了。原本就因为误判难度,少收了酬金,现在又分出去一大半。委托方是学校,事后加价这种事吧,跟学校他也做不出来。
学校的款项各有专用,挤出这些都是奇迹了,他也不能逼着人家挪用款项不是。那样损修行啊。
亏了,秦阳也亏的乐呵。对于修仙者来说,结交有大机缘的人,远比钱财重要。结交到大机缘的人,这也算是一种机缘。机缘这种事情,有钱也买不来。
秦阳觉得数目可怜的酬金,在孟凉凉眼里那也是巨款——虽然她已经是在A市有房产的小款婆了,但眼界是一点也没提高。
酬金到手,孟凉凉终于想起自己定下的努力方向。她要做一位高尚的、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靠谱神仙啊。怎么就跟人谈起金钱来了呢。
惭愧了几秒钟,孟凉凉迅速的进入到靠谱状态。她正色道:“秦道兄,妖物的魂魄似乎一起消陨了。”
说到专业问题,秦阳觉得轻松多了。跟小姑娘打交道......不,是跟这位小姑娘打交道,愈来愈觉代沟深深深如壑啊。
“尸魂成妖,在成妖的那一刻,魂魄即融入妖体。如此看来,她只是保留了本性中的善,而非幸运的保全住魂魄。”秦阳叹息一声,又道:“小道友,不知那可怜人的遗骸现在何处。我应了,将她的尸骨送回家乡。”
那堆白骨孟凉凉没有动,仍在天台上搁着。
困住他们的迷阵结界已彻底消散,阳光遍洒天台。秦阳收起那堆白骨,面上尽是喟叹,“白骨妖说的那些生前经历,树妖也同我们说过。只是,相同的经历,它们说的截然不同。
树妖亦怀怨恨,恨自己生临苦难的世间,恨那些杀她的人,却从未恨过她救下的那人,未怨过家人,甚至还心怀牵念。她的执念也不过是落叶归根。”
默了片刻后,秦阳又道:“若再早上个几十年,或许她的魂魄能够留存住。”
孟凉凉脑子里的乱线渐渐组出看了条理。假设,白骨妖就是杏树妖的恩人。杏树妖为了救人往尸身注入了妖力,最后没能成功将人救活。
再假设,杏树妖当时的操作只对了一部分。人没活,魂魄却被拉回到尸体内自此困住。杏树妖埋下的尸体,后来被人发现,因为刚好符合了白骨妖生成的条件,那人便摆下阵法来催生妖物成形。
或许是那人没发现杏树妖的妖力,又或许是那人觉得不碍事便放任不管。在白骨妖渐渐成形的过程中,杏树妖的妖力护住了人魂本魄,才有了树妖的存在,也使得这只白骨妖成为了失败品。
她需要一些佐证,来证明、修正她的假设。她觉得设置阵法的人很是可疑。于是,她有目的、有条理的向秦阳提问了一大串的问题。
揣着结交的心思,秦阳更加的耐心起来。只是,他的耐心仅限于听孟凉凉说话上。
在孟凉凉终于结束了篇幅巨长的提问,目测再没有其他问题要问了,秦阳方才开口道:“实不相瞒,小道友问的问题我大半不知,知晓的那部分,因有师父生前叮嘱,我亦不能相告。
我只能将师父对我的忠告,转告一句给小道友:莫要与他们牵扯,最好当做他们不存在。”
孟凉凉追问:“谁们?”
“自是小道友想要查的。”
她要查什么,怎么她都不知道。说来说去,还是一点线索没有。她的问题太有条理,太有针对性,令秦阳认为她本就怀有查寻之意,而非涉世未深,好奇心重。言语间也就愈加的滴水不漏。
他越是讳莫如深,她便越是想知道。
在秦阳嘴里问不出什么,孟凉凉也不多费时间,她把善后工作留给秦阳师徒,自己则捆扎好最后一堆废纸板离开了。
秦阳好几次想要开口问,她捡那些废纸板、旧书籍做什么。
东西是旧的,沾染了人的气息,又是从被排布过阵法的楼里捡出来的。修仙之道各有法门,说不得她捡那些东西涉及到驭鬼宗的某种术法,又或者与什么机缘相关。抱着如此猜测,秦阳到底是没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