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长安的春年比苏城热闹了数倍不止。爆竹声声,其乐融融。只是瑞雪下在了年三十儿,初一一大早,雪虽停了,却出奇的冷。
霍府五进的大院子,第四进的正房里卿云菁打扮齐整等着霍岐筠来唤自己同去问安。
等了不多时,霍岐筠穿着厚斗篷站在门口将红包给银雪一个,道,“唤她出来,去请安。”
银雪俯身行礼,“谢大爷。”转身到屋里对等了许久的卿云菁道,“娘子,大爷到了。”
卿云菁起身,银雪为她披上厚斗篷,低声嘱咐道,“娘子对大爷也要和软一些,大爷对您还是挺上心的。”
“你倒是关心大爷。要不要她把你也收了房啊?”卿云菁少有的控制不住脾气。
上个月霍岐筠就收了三房妾,她都忍了。现在自己的丫鬟劝自己要贤惠大度,是觉得自己小气了吗?
婚后这么些日子,霍岐筠只有收房前一日会宿在这里,其他时候,霍岐筠都在几个厢房里窜来窜去。她能做到彼此和睦已然不易,又怎能拱手相让还大度谦和。
银雪被卿云漪突然而来的气吓得一抖,伏身在地,“银雪一时着急,请娘子责罚。”
“廊下跪着去。”卿云菁冷声道。随即一想,大过年的,不待银雪转出门去,叫住她,“跪便免了,晚上廊下守夜吧!”
一般廊下守夜都是粗使丫鬟的活儿,银雪平日都是宿在卧房旁边的暖阁里的。这下卿云菁生气还真不是盖的。银雪自知多嘴,便道,“谢娘子。”
卿云菁撩帘出了门,扑面而来的凉气激的她打了个冷颤,霍岐筠作势道,“娘子出门仔细风大。”
“不碍事。”卿云菁淡淡回应。
霍岐筠连手都不愿意与她相执,若非是她腹中那疙瘩,想必他不会如此狼狈,问道,“娘子这几日进的可还香甜?”
“香。你呢?吃的可好?”卿云菁目不斜视走在游廊下。收拾的干净的走廊在雪后走在上面都如履平地。
“吃喝还不都一样。”霍岐筠讪讪答道。
卿云菁因为刚才银雪的事懒得找话去讨好他,索性没什么说的,一路都在走。
“少爷少奶奶过年好。”走到前院,院里丫鬟多了,纷纷打招呼。
霍老娘迎出门外来,见卿云菁挺着肚子来了,忙让进屋里,“既下了雪就迟些再来,又没人说你。”
霍老娘摸着卿云菁日渐那滚圆的肚子,爱不释手。
打起帘子进屋,霍相端坐在大厅之上,平日都是不苟言笑,见着卿云菁,神色微动,指着卿云菁道,“你不用拘礼。坐那。”
霍岐筠不是家中独子。卿云菁嫁进来认亲时才知道,霍家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嫁的好,三个儿子除了霍岐筠还在太学就读,两个哥哥早已在朝中执事。
卿云菁坐在靠门口的位置上,霍老娘便让人挪了个地龙过去烤着。
对于这个婆婆,卿云菁没有意见,也心甘情愿被管束。
只是霍老娘溺爱儿子,再加上三子之中留在府中的只有霍岐筠一人。又是老来得子,更是被霍老娘惯的无法无天。
霍岐筠这才被问了太学的事,一老家人小跑着进了通报,“老爷,门外有一叫荒鸿的门生求见。”
“快请。”霍相几乎从凳子上跳起来,翘首盼着那一身灰布衣裳的少年进来,将礼物交给丫鬟,作揖道,“伯父,小侄来给您拜年了。”
“好好好。”霍相起身去将荒鸿扶起,笑道,“你有心了。”
荒鸿与在座的打了招呼这才落座。
“怎么未见你带小娘子来?”霍相笑呵呵地问。
“宝珠不是娘子。”荒鸿道。
霍相点点头,“好男儿志在四方,出人头地女人自然就有了。”
荒鸿不置可否,投诚这件事他已焦头烂额。说了过年要来看他的师父现在也不知道去哪玩去了。
家世清白这四个字无疑是有吸引力。对于着急安插眼线的霍相来说他是最好的选择。而笼络他最稳固的方法无疑是结亲。然而,众所周知,霍相子女都已成家。而荒鸿现在不过小小解元。霍相此刻攀问无非是想提前为他安排了亲事,用以拉拢。
荒鸿笑着应承。
在卿云菁看来,荒鸿不会如表面那般简单。公公有意拉拢,霍岐筠也愿意与他结交,二人聊着经史文献,颇为投缘。
卿云菁此刻若说荒鸿有不轨之心,想必没人会信。况且会试他也不一定就会一举中第,况且两家攀了亲戚,他自然会为为霍府所用。
卿云菁这般想过,撅着肚子坐着浑身不舒服,便起身与坐着的荒鸿和霍岐筠告辞。
霍岐筠作势起身扶着卿云菁对荒鸿道,“季渊兄略等我片刻。”
荒鸿起身笑道,“请便。”
他不会觉得这就是这俩夫妻平日的相处之道。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的生疏感竟比他面对宝珠都要疏离。
卿云菁过得不好,他暗自腹诽。终究是不能多言。此时他自身难保还怎么顾全旁人。
午饭过后,荒鸿回到住处。
宝珠坐在一桌子菜面前,见荒鸿回来,忙去为他倒茶,“回来了。”
“嗯。”荒鸿闷声应过,酒醉微醺神思有些迷离。他看见饭菜摆在那里,看了一眼端茶到跟前的宝珠,“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说罢,摇晃着进了屋里睡觉去了。
宝珠凝着荒鸿的背影消失在房间门口,随着一声关门声,她的泪不自主的落了下来。
委屈了大半年,这回终于过年了,荒鸿都不愿与她吃一顿饭。
那时那刻他的那一句,可愿与我同去的话竟成了桎梏。
宝珠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门灿然一笑,心中悲凉四起。
终是她奢望太多。
——
苏城钱府
“钱文远,嫖我不管你。收房就没可能!”
这样声嘶力竭的声音在院里回响,吓得丫鬟都不敢出气儿了。
暖洋洋的屋里,卿云漪因为生气瞪着眼睛怒视一脸无所谓表情的钱文远。
那人没事人一样放下手里整理的衣袍,掏了掏震的有些疼的耳朵道,“不让便不让。吼什么?”
卿云漪怎么都没想到,大过年的,钱文远会这么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