莨夏微微一笑扫了一眼成墨云,回眸凝着荒鸿道,“琳云今儿跟我住怎么样?”
“不要。”成琳云拧着荒鸿的胳膊,甩都甩不开,索性靠在他肩膀上道,“我要跟驸马一起。”
成墨云走到莨夏跟前,背手冷眼凝着成琳云,语气清冷道,“琳云,胡闹可以回你公主府。在本王这,王妃说了算。”
莨夏侧目看他,语气如此冷硬,且自称本王,不是兄妹吗?怎么搞的和外人一样。
正想着,成墨云回头对她道,“你累吗?不累就让洛水收拾出两间客房吧。”
莨夏应声道,“琳云,你是跟着我去收拾还是……”
“我要跟季渊在一起。”琳云缠在荒鸿身上不松手。
莨夏笑道,“那你们先玩,我去准备客房。”
说罢,转身拉着洛水往院里走去。
等走出院子,莨夏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一脸委屈哭的梨花带雨的洛水,“哭吧,哭完就忘了季渊可好?”
洛水不吱声,抹了眼泪便不哭了,“小姐,客房安排到哪里?”
说话间,锦灏从院里出来,“王妃,荒公子要住在药房,主子让我来帮忙收拾琳云公主的房间。”
莨夏便跟锦灏讲,“我觉得东厢房不错,收拾出一间偏殿给她住,派八个丫鬟伺候着。”
锦灏应下直接抬腿进了四进院子,而莨夏则带着洛水绕过四进直接去了竹园。
竹园里工匠向来是最上心的,什么时候进去都是郁郁葱葱的样子。莨夏顺手在路上折了一支花别在头上,“洛水,你觉得我们来到晋阳以后是不是变了。”
“是变了。”洛水若有所思地应。
莨夏抬头,日光的剪影透过竹林散落进她的眸中,此时,她的无奈不比洛水少,从始至终,她旁观着他们的感情。他们彼此心里住着对方,却不能在一起,这种感情当局者迷,旁观的她却一直以为他们们相伴终老。看来,是她低估了时间蹉跎的意义。
一阵风过,迷了她的眼睛,莨夏微咬朱唇牵强地勾唇扭头看她,“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自然是变好了。”洛水木讷回答,眸中噙着浅浅的哀伤,她勾唇,“小姐不必替我难过。缘分尽了,便是尽了。”
“以后会经常见面,你……”莨夏欲言又止,是了,荒鸿若成了驸马,那么,见面的次数必然会很多。
洛水点点头,“我会克制。”
莨夏瞬间有些头大,就算洛水能克制,琳云那……
莨夏不知道怎么了,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姌鸢是,洛水也是。他们在自己的生活里苦苦挣扎,从甜蜜到不幸,她已预见结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沉沦。
她在这里悲天悯人,却不想自己在别人眼中一样艰难。一个不被丈夫疼爱的女人,总是会得到更多人的同情。
进了竹园不一会儿,成墨云也到了。
莨夏清瘦的身影临窗而立,与竹园景致融为一体。成墨云看的痴住,盯了许久才抬腿进屋。
“王爷怎么来了?”莨夏回眸凝着成墨云,“琳云不用人陪吗?”
“她缠着季渊去药房了。”成墨云扶了扶袖边上的纹饰,在常坐的榻上坐下,洛水端茶进来放在小几上,“王爷请用茶。”
“洛水,你可想回苏城?”成墨云撇了撇茶问,语气竟恍惚间有些不常见的温度。
洛水摇头,“王爷,洛水不想回苏城,就想跟着王妃。”
“是这样。”成墨云略作思忖,“这些事你可能也知道。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有摩擦矛盾对你们都不好。”
“王爷的好意洛水心领了。”洛水跪地请求,“王妃对洛水有知遇之恩,洛水不能为一己私欲不报恩情。”
成墨云抬头望向莨夏,莨夏款步向这边走来,“洛水想留下便留下。往后的出了事我顶着。”
“王妃,我不会惹那种事。”洛水坚定地看着她。
莨夏勾唇,成墨云便道,“别动不动就跪。也不见你见王妃跪的。”
莨夏搭手将洛水扶起来,笑道,“我的人守我的规矩,没错啊!”
洛水听着心里暖洋洋的,“王妃喝茶吗?”
“不喝。”莨夏在成墨云对面坐下来,“要开始了吗?”
成墨云一脸愁云惨淡地叹了口气,“你可别假戏真做了。”
莨夏微微一笑,“那可说不准。”
成墨云抬头四下看过,丫鬟们正从甬道外走进来,拿起茶杯,惋惜了句,“可惜了。”顺手砸出门去。
莨夏掩唇一笑,站起来,肩膀微微颤抖,怒吼,“王爷!”
一句话洽在点子上,丫鬟们正走到竹园的院子里,莨夏“扑通”一声正跪在成墨云面前,声泪俱下,“王爷,求您回院子里去住吧。”
“王妃,你僭越了。”成墨云强压怒火咬牙切齿地道。
众人只见王爷大发雷霆,王妃小家碧玉,果然是不及大户人家的小姐,一点小事也不能容忍。自己去大闹了南馆,昨儿个晚上又不让王爷回屋睡。这会儿不还得亲自求王爷回心转意?
常言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妃眼睛睁的太开了,原先还能举案齐眉,王爷在外人面前还能装一装。现在被发现了,装都懒得装了。
众人心里愉悦,这就是高门大户。梁将军府虽然门第也不低,可也不过是外臣,有权没有势。再说了,这事儿本就是王妃办的出格,惹得人尽皆知,王爷不给面子也是正常。
众人低头揣度着,忽地从屋里飞出一把太师椅,无端砸到众人。随之而来的还有成墨云怒不可遏的声音,“都是死的吗?请王妃回去。”
丫鬟们被突然而来的椅子砸的四脚朝天,忙起来道,“王妃,请。”
洛水上前去扶莨夏。
莨夏挣脱她的手,“王爷,王爷。我们夫妻同体啊!”
洛水再去拉她,她执意跪着,只好叫人,“进来帮忙。”
丫鬟们提裙进屋将莨夏硬拉起来,“请王妃移驾。”
莨夏哭喊起来,“王爷,王爷,我不该打他,我去道歉,道歉好吗?”
“带王妃回去。”成墨云大袖一挥,背过身去。
“王爷!”莨夏嘶吼一声,“噗”一口鲜血喷出,人便昏沉。
丫鬟们大喊,“王妃,王妃!”
洛水跪倒,声泪俱下,“王爷,王妃昏倒了。”
“本王又不是大夫。带回去传大夫。”成墨云不耐烦地撵人。袖中拳头捏紧,幸好他方才转过身去,不然,他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出卖自己。
洛水哭着去拉成墨云的袍子,“王爷可怜可怜王妃吧!”
只见晋王冷然决绝地不曾转身,直直地走进屋里。
莨夏被抬回院里。洛水守在床前,簌簌落泪,也不知是为莨夏而哭,还是为自己而哭。
不出一炷香时间,莨夏醒来,茫然凝着头顶的青纱帐。末了悠悠转身,“先生可来过了?”
“来过了。”洛水忙擦干眼泪,将一碗药端给她,“您刚才吓死我了。”
莨夏笑着坐起来问道,“我演的像吗?”
“像。”洛水呆呆地点头,也没看出来莨夏是在宽慰她。
“今儿的晚宴安排了吗?”莨夏问过,将药喝完。
洛水接过药碗,回道,“晚宴安排在前院儿了,是大厨房的长安疱工做。”
“能歇会儿了。”莨夏又躺回床上,“反正今儿晚上王爷也是要通宵下棋的。你早点睡,明天跟我回将军府。”
洛水将药碗放在小几上打趣她,“小姐,您这是要请将军来做主吗?”
“本姑娘还需要人做主吗?”莨夏睨她一眼,“不过,咱们的疱工回来了吗?”
“还没有,应该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洛水道,“要吃面吗?我去下一碗。”
“不饿。”莨夏翻了个身眯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洛水把药碗接出去,进书房拿了几本书进了屋里,莨夏果然躺不住又坐起来找针线篓子。
“小姐,不看书吗?”洛水晃了晃手里的书。
莨夏嘟嘴摇摇头,“被气着了,没心思看书,我之前缝了一件寝衣,你可见了?”
“王爷今儿早上穿着去竹园了。”洛水偷眼儿看莨夏的眼色,就见莨夏斜睨着自己,“你高兴什么?”
“我没有。”洛水笑眯眯道,王爷王妃郎情妾意她看着也欢喜。几个人里面总要有一对是好的她便欢喜,何况姌鸢与梁永靖也是好的。
见洛水想的出神,莨夏从她手里抽出一本书,剩下几本书的便脱手掉到床上。洛水这才回过神来,捡起床上的书,问,“小姐今儿怎么要看孙子兵法了?”
“教你一招知难而退。”莨夏快速将书页翻开,“你可知道何意?”
“见机行事吗?”洛水将剩下的书摞到小几上,到了杯水给莨夏,“小姐,这些道理我现在都懂,可是,越过就难了。”
“我懂。”莨夏将书放下,干脆下床,“我们去库房看看吧。”
洛水不问情由跟着去了库房。
库房里存着不少布匹,莨夏挑了几匹搬出去晾在太阳下,洛水看着奇怪,“王妃,天都快黑了。”
“我看快下雨了。”莨夏看看阴暗的天,还没到晚上,天已黑压压的了。便对小丫鬟们道,“把布搬到我屋里。”
丫鬟们不知道王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话将布匹搬进屋里。
莨夏则进屋换了身儿衣裳并交代洛水进屋给她裁几身衣裳出来。
洛水有事可做,莨夏便带着几个小丫鬟去赴宴了。
宴席上不光有荒鸿,成琳云,还有商姝妤,莨夏进了宴厅便见众人脸色不大好,笑问,“怎么了?”
成琳云笑着上前拉住她的胳膊,看商姝妤的眼神便尴尬了,“没事。就是听说四嫂不舒服……”
“哪里的事。”莨夏掩唇在主位旁边的空位上坐下,问伺候的人,“王爷呢?可请了?”
说话间,成墨云便走了进来,锦灏跟在身后。
莨夏站起身带众人行礼,“给王爷请安。”
成墨云绕过莨夏在主位上坐下,道,“起吧。”
众人起来,莨夏在他旁边坐下来,“上菜吧。”
闻言,丫鬟们鱼贯而入,一时间热闹的满满的一桌子菜。
待菜齐了,成墨云拿起筷子,“动筷吧。”
众人才动手。莨夏为成墨云斟酒,为成墨云一一布菜,成墨云基本上不动筷,他只喝了几杯酒。成琳云举着酒杯撞来撞去,“四哥,再喝一杯。”
“不喝了。”成墨云推了这杯酒之后,莨夏便把酒杯撤了。
成琳云便开始叽叽喳喳给荒鸿介绍菜式,旁的人基本上都只吃不说话。
这顿饭,成琳云喝多了,非勾着荒鸿的脖子不松手,非要让荒鸿带她去他的屋里睡。
荒鸿无奈,成墨云便让丫鬟们硬拉着回了客房安置了。
残席撤下,莨夏便回了院里。
成墨云在院子里留下,再开一桌酒席,成墨云邀荒鸿,荒穹,荒川兄弟喝酒。旁人都觉得这是王爷在考察妹夫,不曾多想。
三杯清酒下肚,荒鸿便笑起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怎么还是这般陈词滥调?”荒穹笑道。
荒川道,“三杯黄汤下肚,半斤相思上头。”
荒穹推了一把荒川道,“都扯什么斯文。”
荒鸿倒一杯酒喝掉。
成墨云笑道,“各位,来喝一杯。”
荒氏三兄弟忙起身,“王爷,我们兄弟敬您。”
“来,干杯。”成墨云仰头饮尽一杯。再续一杯,“季渊,来,喝一杯。”
“王爷,这一杯敬您与王妃,白头偕老。”荒鸿说过,酒杯往前一送,仰头喝尽。
成墨云喝完这一杯,将酒杯推开点,“锦灏,摆棋局。”
锦灏褪下去取棋盘,成墨云扶额倚靠在椅子上。
荒鸿悠悠叹息,“王爷,这次聚过不知何时再见。”
“无妨,不用多久我们就会去长安。”成墨云睁开眼,又闭上。
荒穹伸手拍拍荒鸿的肩膀,“到时候我们都去。”
谁不知道荒鸿心里的苦。满腔报复做了驸马,这对于他本就是一种刑罚,他凄然一笑,“到时候我带师兄们万花丛中过。”
“季渊,你别这样。”荒川拍拍他的肩膀,“你的抱负总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