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
艳阳高照,路边的垂杨柳都没有了往日的生机。烈日下没有一点儿精神的叶子。萎靡不振的耷拉着。
梁府的门庭紧闭已经好几日了。来往的人都揣测。是不是因为王妃的事受到了牵连。
晋阳城上下早已经传开了,晋王妃不守妇道,被王爷行了七出之条休还娘家。
好事的人都在问。王妃去了哪里?怎么休了之后也没有见从王府搬出来。更没有见梁府的人来接她回家。
王妃这个名字还没有被晋阳城的人熟知,已经成了过去。
梁将军府也是奇怪,自己家的姑娘被休出王府,也是没事儿人似的。百姓难免揣测。梁将军府是怕丢不起这个人。又或者这姑娘本就不受梁将军府喜欢。
揣测的人多了,不免就会产生流言。什么流言止于智者这样的话。在流言四起的时候根本分辨不出。
传言愈传愈烈,再加上躁动的天气,人心都跟着狂躁起来。
王妃,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在人们的心里变成了随脚可以践踏的一潭黄泥。
人心这个东西,莨夏从来没有想要得到。但是,在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莨夏还是有那么一天意志低沉。
人们都知道晋王妃。她很少露面,也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自然,就算莨夏在路上走,也不会有人认出她来。
本来莨夏也不知道这个事,做饭的婶子闲来无事,与她聊天儿的时候提了一句,“东主,你可知道现在街上最大的事什么吗?”
莨夏正在为宗权做小衣服,抬了抬眼皮儿笑着说,“婶子,有什么稀罕事?说来听听。”
“东主,你知道吗?晋王妃被休出府了。”婶子一脸的可惜,“你说一个女人家的被休出府多可怜。”
莨夏没有跟婶子说过自己的事。不过这女人的想象力一直都是很丰富的,这婶子应该觉得她是遗孀吧!
莨夏听说自己被休出王府,心钝痛一下。转念一下,成墨云做的也没有错。自己已经离开晋王府月余。
六月燥热的天气,让人心都浮动不堪。莨夏端起手边的绿豆汤喝了一口。回应婶子,“这有什么可怜的。过不下去就不过了呗。”
婶子坐在她旁边纳鞋底,“呦,瞧你说的。一听你这话就是年轻,等活到我这个岁数了就知道少年夫妻老来伴儿了。”
“我是年轻。”莨夏似叹了一句,就见宗权玩他的拨浪鼓儿玩腻了。顺手扔给他一个小球,“权儿,你看这个好不好呀?”
宗权是不爱哭闹的,只要有好玩的就可以。莨夏给他缝了许多布偶,他欢喜的不得了,每日抱着睡觉。看见布偶便开心的直蹬腿。
莨夏满足于现在的生活。虽然她会寄挂成墨云。但是仿佛刻骨铭心已经过了,她已经不那么想要天天黏在一起。
成墨云的休书,也不知道送到了哪里。反正既然这样他们便没有再相见的必要了。
洛水写信来说他们已经到了苏城,与老孙已经搭上人联系。还说冉冉的儿子长得很可爱,想与宗权结拜为兄弟。
莨夏看着格外欢喜,又觉得好笑。这才过了几年,他们都已经开始操心孩子们的关系了。
冉冉在心里面说了不少养孩子的事。他对孩子是格外上心的。
这么一说莨夏难免觉得一个人在这里寂寞。回信说,既然要结拜。那孙铭毕竟是哥哥,要保护宗权的。顺势便让他们一家来晋阳定居。
拉家常的话说了不少,莨夏也没有抱有什么希望。毕竟举家搬迁是大事。老孙不可能草草做了决定,更不可能将此事交给冉冉处理。
她不过是说了一句玩笑话,心里总是有一点点期许。
她想着洛水回来了,她们就一起上山。占山为王做个山大王也不错。到时候宗权就是小山大了,娶个漂亮丫头做压寨夫人。
莨夏么,就和洛水去山上采点草药。闲来无事纳个鞋底儿,再过几年就能给宗权看孩子。
一个休书她想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无非就是逃避。她还不想与成墨云从此再无交集。
婶子不知道莨夏的想法,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话冲撞了她,便道,“我不是说你。你情况与王妃不一样。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我是心疼你的。”
莨夏微微一笑,“婶子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对了,酒肆开起来了。婶子给我找了百十来号的人。我等会儿给你算工钱。”
说起酒肆,不得不佩服何伯的雷厉风行。莨夏才说的几日,何伯就说南街上的那一家酒肆要往出盘。
只是银子一直不到位。
何伯舍下老脸去求了自己的朋友,要当那块黑乎乎的东西。可是谁也不认识他手中的那一物是什么,人们都当那时一块儿朽木,自然不会出高价。
何伯眼看着酒肆都要被别人盘走了。这一天着急的他揣着那一块儿黑物登了酒肆的门。
何伯当掌柜的已有三十来年,在人前是绝对不会露怯的。
他进到门来,问及这酒肆的东家。那小掌柜的一看来人资历老成,怕自己做不了主。便让小的去请楼上的东家下来。
那东家年纪也不老,不过四十来岁。何伯说明自己的来意,说他有心想想盘下此店。
二人相互做了个介绍。得知那东家名唤楼奇淖。
楼奇淖客客气气,“这店面可以盘,不过先生要帮我在城中找一物。”
“什么物件?”何伯自认为对晋阳城一代还是熟识的。说个找什么物件也是有人有关系的。
楼奇淖见何伯胸有成竹,不客气道,“三寸见方,形如石墨。就是这样一个物件!”
何伯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将袖袋的东西往里面揣了一揣。那楼奇淖说的分明就是他手里的这一物。
这一物莨夏摆明来让他当掉。而不是让他送掉。按照莨夏的说法,这物至少值个八十两银子。换一个酒肆不值当的。
何伯一愣神儿的功夫,那楼奇淖便对小二道,“沏一壶上好的铁观音来。”
这便是那人看出了破绽。何伯不由得一愣。能看出他破绽的人不在多数,全晋阳城屈指可数。
这一位楼奇淖,他从来没有见过。按理说晋阳城并不大。几个有钱的人都数的过来,这个人看起来倒是不像是晋阳本地人,眼睛却毒辣至极。想必是江南第一的楼家的本家人。
楼奇淖见何伯犹豫,便道,“何老,我知道您有我所求之物的消息。你把消息告诉我。你喜欢这小店我送你便是。”
原来这人不是要用一个酒肆换一块儿东西。
这样一来,何伯便挺直了腰杆。原来他袖中的这一物,真的非比寻常。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既然你想要那个东西,那你要说一说它是什么物件啊?”何伯也是商场上打滚的老油条。再说主动权在他手里,他没有理由不向此事问个一二。
楼奇淖也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屏退众人之后,将新沏好的茶给何伯添上,“何老,不瞒您说,认识那物件的人并不多。那五件留在别人身上只是一个废物。只有在我手里可以发挥作用。”
“此话怎讲?”何伯泰然自若。既然有人有求于他。提的猪肉的自然是不怕客人跑。
楼奇淖早已看出和何伯一个不可多得的掌柜,没想到竟如此的耳聪目明。一点儿都没有老糊涂的迹象。
他微微一笑,“那一物是我楼下的传家宝。传到上一代丢了。”
何伯听着,沉思片刻,这样的谎话都能说的出口。这楼奇淖真的是很奇怪,可是不听他的又没有别的法子知道此物的来龙去脉。
何伯姑且听着,若真是他的传家宝。这物件一定要莨夏点头才行。
何伯听到此处,便不再继续问了。与楼奇淖道,“此物我知道一些线索。待线索明确后,定当告诉你。也请到那时你履行诺言。”
说罢,起身告辞回到苏布庄。
这件事他想了几回,楼奇淖的确是很可疑,而且他随随便便就说出传家宝丢了的事。他们老家都这么不谨小慎微吗?似乎说不通。
何伯想了想,还是去找莨夏定夺。莨夏听了也觉得很一所思。
她认识楼燕西,也见过楼老爷。楼家的事到底是怎么样的,她不清楚。但是楼家人的行事做派不会这么轻浮。
楼奇淖一定说的不是实话。他可能知道这一物是干什么的。知道这一物的秘密,却不会轻易说出来。只能是此物事关重大。
何伯遇见了楼奇淖也的确蹊跷。
何伯已经揣着这一物,找过许多人。一直都没有消息。这次好巧不巧。去找酒肆便碰上了此物的知情者。
凡事都有这么巧吗?
莨夏的答案是肯定的,她遇见无巧不成书的事太多,这一次她也选择相信。不管是不是巧合。对她来说总不会吃亏。
何伯将那一个小物件留下。莨夏告诉他可以去知会楼奇淖了。
何伯第二天便将那小物件儿的事告诉楼奇淖。
楼奇淖雷厉风行。当日便去拜访莨夏,原因以三千两买回此物。
莨夏自然不允。此物是外婆给她的,虽然外婆没有明说。但是总归是有用,不然为什么要给自己。
莨夏总觉得事态有些变得捉摸不透。楼奇淖这个人像迷一样,见了本人更是如此。
他要这一物却不说这是什么?莨夏自然是更不知道了。就像被人捏出了七寸无可奈何。
最后那人说让他看几眼摸几下,作为交换。给莨夏五十万两作为酬劳。
莨夏不允。
那人再加五十万。
莨夏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谁家的败家子儿?比自己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人也的确诚信了。说出来便直接将一百万两的银票摆在了桌子上。
莨夏自然将银票收好。将那黑物拿出来放在桌上任意他看。
莨夏这么做。只不过是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哪怕是使用一下这个物价。莨夏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可是男人就是把这个物件握在手里。虔诚的握着。
握一下这个物件一百万两,莨夏觉得不是这人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好在那人握了握这物件便放下了,对莨夏道,“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随时会拿一千万两来个你换。”
莨夏道,“我希望那样的事不要出现。”
楼奇淖离开以后,莨夏仔细端详了此物。还是黑不溜秋,看不出来什么。
莨夏想,是不是自己的功力不够。还是说。这物件只有楼家的人才知道是什么?
还好,这样的事不是困惑了很久。第二日,莨夏便把欠款都结清了。与此同时,酒肆也接到了手里。
这样奇奇怪怪想踩了狗屎运的事怎么都让莨夏遇见了。
何泊所高兴的事,苏布庄不久便会成为他自己的。
做饭的婶子去游说了很多农民,让他们去酒肆帮忙。
还没有三天的功夫,酒肆已经撑了起来。
这样的速度是莨夏没有想到的。同时她没有想到的事也来了。那便是休她出府。
休她出府的事发生了七八天左右,梁府终于坐不住了。
老太太找莨夏来的时候,莨夏正想着做凉糕。
她正坐在阴凉处淘米,老太太便风风火火的来了。
老太太一来把做饭的婶子吓了一跳。
梁家老太太是整个城里所有人都认识的,人称一代铁娘子。
老太太直接就进了院子里,见莨夏在那里淘米,问道,“你干嘛呢?”
做饭的婶子听着外面有人说话,探出头去。一看是梁老太太。吓的没站稳,“扑通”一身从厨房便摔了出来,忙站起来行礼,“梁老太君。”
“哦。你就是给她做饭的那个人吗?”老太太一挑眉问道。
“是的,老太君。”婶子大气都不敢喘。
老太太不是过来拉家常的。便不理会婶子了。直接问莨夏,“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莨夏抬眼看了看做饭的婶子,转而对老太太道,“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回事。我一天在这里,还没有外婆的消息灵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