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原本明朗的天变得萧索起来,本来万里的晴空看起来有点儿灰蒙蒙的。
晋阳城的街道上,一如往日的车水马龙,只是似乎每个人的心里都装着什么事似的。就连一向活泼开朗的小孩子,今天也是满脸的好奇。张望着大人们的脸色本能的认为,要出事儿了。或许今儿个就没有糖吃了。
钟鼓楼上传来报时的声音,人们下意识都往那边看去。原本钟声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突然间出现了那个事儿。这个钟声就变得格外的重要了。
酒肆中的后生们手里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挡在门口,何伯在后生们身后一脸凝重望着被他们围住的二三十人,“你们合胡人进城究竟是何目的?”
与何伯对峙的那一群合胡人不屑的瞅了一眼四周笑道,“都是一群乌合之众。难不成。晋阳府没人了吗?”
“口出狂言!”何伯怒视他们,对身边过来打零工的常生道,“万不可让他们出去了。”
常生点点头,“我娘去找东主了,我们挨到东主来了就好了。”
何伯沉思片刻,对常生道,“你去晋王府知会一声晋王。”
常生一愣,知会什么?东主不是早就与晋王闹掰了吗?
何伯给他使一个眼神,示意他快去。常生便不再多问,一溜烟跑了。
眼下这个局势混乱,还要从两日前说起。
那天夜里成墨云从梁家借走一万精兵,转天儿便点兵。
这事严丝合缝按道理来说没有人会知道。可就是这么一个举动,第二天合胡人便在城外十五里处集结了大批人马。
这样的速度让梁家军惶恐万分。慌乱集结中,在气势上便输了一成。
梁将军当下便反悔,将一万精兵调回。一万精兵一归位,城中蛰伏的合胡人突然都蹿了出来,在街道上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瞿府台率领手下兵力在小规模抗敌之后,便在钟鼓楼上便敲了警钟。
由此而来,城中人心惶惶。大多是闭门不出的。就算是出门,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是警惕。
何伯所管理的酒肆之中前些日子住了一波人,说是走商的。何伯眼光老辣,见这些人彪悍魁梧,行事谨慎,便觉得蹊跷。
毕竟生意的人不会不与人交往,反而会攀谈喜欢结交的。
这般看来,他便心里犯了嘀咕,想着与莨夏说说此事,看看能不能防患于未然。谁知那日不巧,莨夏病着,他便没提这事。
时至今日,中元节一早,酒肆里就叮叮咣咣的响,何伯心道这下坏了,便与之前在莨夏那里做饭的婶子道,“大妹子,等会可能有变,你对东主家熟悉,便去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于她。”
何伯才嘱咐了婶子不大功夫就见楼上下来几人,个个腰里挎着刀剑。何伯见此给婶子使了个眼色,婶子便退到门口去了。
那些人没有要结账的意思,就往外走。何伯见此便拦住他们一伙儿人。
常生是来帮忙的,见此,吆喝一声,“有人吃霸王餐了!”
当即,酒肆里的人便个个抄起家伙事儿挡住了门,“谁没付钱?”
众人一口一问,那些要走的住客便笑看着他们,就像看着跳脚的猴儿。
见这情形,婶子便看出来腰间别着弯刀的定然是合胡人了。
婶子急中生智,在他们还在争执的时候便往莨夏那里走去。不多时便到了家门口。
此时婶子也是吓得不轻,你说合胡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进了城里来?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城人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呢?
婶子百思不得其解,她将酒肆的事讲给莨夏之后便在莨夏换衣服的时候与洛水说了她的想法。
这事莨夏听了便是上心。既然婶子都能想到的事他自然是想过不下千遍的。
合胡人是怎么了?一向受到大历的接济,通商。按道理来说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了,便没有要挑起战争的必要了,突然间三番四次进犯,他们自己就不在乎国计民生啊?
这样的想法在莨夏的脑子里盘旋过一段时间。后来合胡退兵之后变没了信儿,这样的想法便搁置了。
可是他终究是一件很是蹊跷的大事。这会儿婶子说起来合胡人的事她便上心,被婶子这么一说他又觉得合胡人的表演太过拙劣。
到底是什么情况?
莨夏揣着好奇穿好衣裳从房间里出来,就见婶子站在外面抱着宗权。
莨夏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婶子说一下之前关于常生的事。或许这件事之后,昙荨的事也要尽快处理了,不然梁将军府这桶水会越来越浑,到时候她而没办法了。
“婶子。”莨夏唤了一声,“今儿麻烦您和洛水带宗权上山一趟吧。”
婶子闻言一惊,她一直知道洛水他们是从山上来的,却不知道自己也有一日能上山去,心里怅然而感激。
婶子一个劲的点头,“好好好。”
说话间,彧吟从外面进来,身上溅了不少血迹。
洛水一眼看过去便是担忧,“你不是说出去买糖糕吗?怎么这一身是什么?”
“街上有一伙合胡人烧杀抢掠,忍不住便了结了。”彧吟也是委屈,说的实在是没什么底气。
莨夏这一看,心中大概有了计较。城里混进来的人为什么不继续潜伏?而非要抢掠呢?按理来说现在他们与晋阳通商早就过得富足了,抢掠之前也应该有一部分难民先涌进晋阳城才对。
如若不然,便是另有别的她现在还不知道的事。
越想越急,莨夏紧了紧袖中拳头,趁着今儿是中元节,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就在今天了结了吧。
莨夏眸子一冷,也顾不上自己的身子了,直接将任务布置下去,“彧吟,你与我一道去酒肆会会那一伙合胡人,洛水带着宗权现在就出城。如若出不了城,直接去找晋王要令牌,将宗权安置好,把云门的人召集好等我令。”
“晋王殿下?”洛水纳罕一句,“您不是与王爷……”
“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此刻关乎孩子的性命,他知道轻重。”莨夏侧目看了一眼洛水,心中早有计较。往后的后果她自会承担便是了。
将他们安排好,彧吟便赶车带着莨夏往酒肆走去。同时与他们分开的洛水赶着的马车往城外走去。
莨夏坐在车里撩帘看着外面,人人草木皆兵。就在此时钟鼓楼上传来几声警钟,来来往往的人们受了惊一般各自跑去。
彧吟打马的声音在这些声音里便显得微不足道了。他叮嘱莨夏,“门主,您坐好,我要快一点了。这城里一会儿一个样子,酒肆怕是有变。”
“你别顾忌我,快走。”莨夏扶住车厢催彧吟一句。
闻言,彧吟的马鞭子挥的更频繁了不少。
待他二人到了酒肆,酒肆的门还是挡着的,门里面叫的咋咋呼呼的声音令彧吟堪忧,心道:可千万别是打起来了。
若是打起来了,他这一回杀戒便是免不了了。
他将马拉停,莨夏便从车厢里钻了出来,风风火火便往酒肆走去。
彧吟见她这般,顾不得拴马便跟了过去,“门主,慢点走。
闻言,挡在酒肆门口的人齐刷刷让出一条道来,这下莨夏才看见何伯和一个人坐在里面。
莨夏蹙眉之际,何伯从里面走了出来,对莨夏道,”东主,一点小事惊动了您,真是惭愧。“
”什么事啊?既然我已经来了,便凑个数听一耳朵可好?“莨夏往里走了几步,就听何伯道,”您里面请。“
说话间,方才与何伯坐在一起的一个汉子也站了起来,向她行礼。
莨夏见这人五官豪放,是关外之人的长相。虽然没有穿关外的服装,可看起来是关外人无意。而那人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从容,想来不是一般乌合之众。
他到此有何目的?
莨夏这般想着,不免对此人有了防备。
而那人看着也是精明,并不因为莨夏的戒备而心生不悦,反而笑道,”您便是东主?“
”是的。“莨夏进屋来坐下,何伯当即为她添一杯热开水,”东主请用。“
”不知阁下是哪位?“莨夏打眼瞧着面前那男子。
”我给你们介绍。“何伯忙道,”这位是做皮子生意的合江。“
”合江?“莨夏犀利的目光盯着他看了一瞬,将眼神移开,莨夏对何伯道,”我来跟这位爷聊聊。“
何伯点点头对众人道,”这几日城里不安宁,难为各位了。东主说了,今儿就放大伙儿一日的假,你们回去看顾看顾家里。“
这时候人们自然是挂念家里的,便都乌泱泱散了。
等人散尽了,酒肆里就只剩下莨夏、彧吟、何伯还有那些合胡人了。
何伯见人都走了,便关了酒肆的门。
莨夏见状,与那合江道,”我不会拐弯抹角,也不愿意算计。所以,你既然找到何伯自然是有事要找我。你说吧。“
”果然聪明。“那人哈哈一笑,”那我就失礼了!“
”没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莨夏望着他,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