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二人相视一眼。
末了,慕章摆摆手,“没有的事,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慕章向来看不上自己,突然这样莨夏更觉得有事瞒着自己了。
正说着,宗权在洛水身上爬的久了无聊,便闹起来。
老太太一看这样,对舒娘道,“快去弄些吃食来,宗权怕是饿了。”
莨夏知道宗权的脾气,这会儿哪里会饿,就是无聊了,想找人陪他玩耍。
洛水抱着他走了几圈,最后索性出了院子里逛。
房间里气氛瞬间僵持起来。冷冷无言半晌,莨夏也不再坚持,对老太太道,“外婆,宗权很听话的。”
老太太知道她顾左右而言他。
半晌无言,莨夏心里已有计较。在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她心里很明白,宗权认祖归宗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祖母是一定会将他要回去的。就算是给死去的姌鸢一个交代,她也会对这孩子好。
只是有一点,人心隔肚皮。后院的梁夫人会怎么样尚且不知。
细想梁夫人也不能怎么样。虽然对姌鸢有成见。但是孩子总归是梁家的种。
莨夏在风月楼已经将这些想的清清楚楚,这会儿又说起出征的事才卡在这里。
莨夏微微换了换情绪,对老太太道,“外婆,今日之事便到这里吧,我就先回去了。”
老太太看了看慕章,想让他劝劝莨夏。可慕章并无此意,老太太迟疑片刻,沉声道,“莨夏,失去孩子外婆知道你难过,可是不能因为这个就意气用事。”
莨夏点点头,“我知道。”心里却坚定的很。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的人了,在他们一群老家伙里都是年纪最大的。又从年轻时候便是命途多舛走到这会儿的。她的心里比谁都明白莨夏的苦。同时,她也比水都难过歉疚。
她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到了女儿梁洛施,从小九儿出生便是带着九儿生活的。现在到了九儿,晋王一纸休书休的她猝不及防。
老太太一度认为是梁家的风水出了问题,才会有此般下场。
这几年来,老太太不理俗世,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就是为了给后辈儿孙积点阴的。可是事与愿违。她做的一切都如同散落在泥地上的尘土,不多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了。
老太太望着莨夏,“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老太太说的是那一块黑疙瘩。莨夏虽然不知道用处却一直带着。
“好,在就好。”老太太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莨夏放进耳朵里便是。
有些东西时日久了不用,会被忘记,莨夏的很多东西也是。
她摸了摸怀里。碧血天蚕蛊和九转灵胎还半死不活的躺在里面。她一直以来仰仗的可都是他们啊。
老太太说完这句话,便对莨夏道,“这些日子晋阳不得安宁,早些回去吧。”
老太太是撵人了,莨夏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宗权有什么事随时去风月楼找我吧。”
莨夏看起来并不眷恋宗权,反倒是坦然的很。
老太太最怕这样,偏偏就是这样。
莨夏站起来就要走,慕章突然起身与老太太道,“既然是顺路,那便把老夫捎回去吧。”
时日长了以后,慕章也是很可爱的。老顽童一般,每日泡在烟花之地,为的还不是证明自己有多大能耐。
可是细想想,又有多少人在乎你有多大能耐呢?
只要不威胁到自己,人都是冷漠的。
莨夏闻言扭头冷冷对慕章道,“捎您可以,可是您要赶车。”
“赶车不是事,我来,我来。”慕章为蹭车已经不要他的脸面了。
婶子看来就是这样,而莨夏清楚,慕章不过是借坐她的车有话对她说。
莨夏走出门去,洛水抱着宗权正好进了院子,舒娘在她身后跟着脸色不大好。
洛水见莨夏已经办完事出来,便问,“小姐可是与老太太说好了?”
莨夏摇摇头,对她道,“把宗权留给舒娘吧,我们走。”
宗权虽然不是绵缠的孩子,舒娘接过他时也没有哭闹。
只是看见莨夏他们走的时候才哭起来。
莨夏不敢回头,快步走出院子。洛水心软的不行,一直问,“宗权哭了,我们回去吗?”
既然出来,便没有回去的道理。现在将宗权送回来是个时机,虽说不是最好的时机,却越是最坏的。
莨夏他们一行人离开将军府后并没有回风月楼,而是直接赶车去了府台衙门。
空空如也的府台衙门里,瞿府台坐在空空如也的府台衙门口。像个不得志的老叟。
听得勒马缰的声音,瞿府台才抬起头来,看见莨夏从车上下来。
“梁小姐。”瞿府台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坐在那里抬了抬头,“今日来此有何贵干啊?”
“无事不登三宝殿。”莨夏脚下生风走过去,直接跨过府台衙门的门槛往里面走去。
瞿府台见此,站起身来,荡了荡身后的浮土跟着她走了进去,“不知梁小姐有什么大事要说?”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问根府台借一物。”莨夏提裙往屋里走去,并没有要在门外说话的意思。
慕章大概已经知道她的意图,便没有下车,坐在车辕上等她们一会儿出来。
莨夏被赶上来的瞿府台让到府台办公的东厢房里。
莨夏坐下便开门见山道,“瞿府台,晋阳城有难啊。”
“有难。”瞿府台沉痛地道。
近一段时间瞿府台动员城中民众抗敌成果并不显着。他已将所有的人都派出去保护民众了,可是每日都有死讯传来。眼看着晋阳城人心惶惶,在这么下去就快要成为一座死城了。
瞿府台身为地方高官,这样的事他是不允许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谁也知道,他无力阻止。才会有他坐在门口颓废的样子。
官家的事莨夏不懂。可是按照情况这样惨烈的战况,连着一个多月的战争下来,朝廷会增派援军。
可是,到现在,仗打的面目全非不说,城里死伤无数。虽然外面可以守城,可是里面看起来依然是重灾。
外面抽调不进梁家军来守城吗?大军驻扎在城中这场仗反倒好打。今日她在梁将军府也听说了,敌军用了诱导战略,将梁家军打的很是被动。
也就是那样,让梁家军无法分身增员城内。
莨夏见府台一脸惆怅,心中也是难言,便为他出个主义,“府台大人。既然分开保护起不到作用,那不如将民众都集中到府台衙门。”
“这个办法早就与民众说过了,没人愿意。”瞿府台烦躁的挠头,想来这些事已经折磨他许久了。
“可以强制集中。”莨夏目光空洞地道。
“你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个的吗?”瞿府台闻言便怒了,强制集中他估计已经试过了,是没有用才会如此烦躁,觉得莨夏多此一举。
莨夏定定看着瞿府台,“今日你再去强制集中,定有成效。”
瞿府台并不信她,只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莨夏一直记挂朱家旧宅的事,自然是要问一问朱家旧宅的进出问题,“瞿府台,朱家旧宅您收回去以后可有买卖?”
“这些事我都忙不过来,你看我有时间做买卖吗?”瞿府台满脸的不耐烦。
“我听说瞿府台之前说过,有好几家人都看上了朱家旧宅。可否告知是些谁家?”莨夏终于说明来意。
瞿府台看了看她,早已无心想事,想了想便道,“城中大户中有两户想要那个晦气的宅子。”
莨夏伸手撑住额头。
洛水便接下瞿府台的话,“瞿府台当时可不是这么跟晋王说的。您说自己早就看上了那个宅子了。”
莨夏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力不从心,想说什么,总是觉得想到的说不出来了。
瞿府台听洛水这么说,摆摆手,“那不是我想要。实在是许家少夫人一直与内人提起,本官才注意到那个宅子的。”
又是许家,怎么什么事都绕不开许家呢?
莨夏纳闷,洛水也是一惊。
许家在这些事里搅和的还真是不少。
瞿府台所说的少夫人那便是商姝妤了。
不管那里都有她,她到底想做什么?
洛水看了看莨夏,看来他们今天不止要去朱家旧宅了,更要去许府走一趟了。
洛水看了看瞿府台,“朱家的宅子您也看了,怎么样?”
“不过是个老宅子,里面有几条自己挖的密道而已。”瞿府台道,“那样的密道,本官府上也有几条。”
这一句无疑让莨夏有了新的想法。既然瞿府台府上也有密道,那么这些密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瞿府台可知自己家的密道是做什么的?”莨夏问。
“你也知道,我上任的时候正好上一任府台出事,我便买了他的宅子。”瞿府台也不是什么都避讳的人,有什么说什么。
莨夏点点头,“那倒是,昙家的房子,那就明白许多了。谢府台大人解惑,那小女便告辞了。”
瞿府台心里发慌也不会留人,便送客了。
二人从府台衙门出来,常生便问,“东家,可是有什么发现了?”
莨夏上车的脚步停了停,看着常生道,“你在昙府伺候过吗?”
“伺候倒是没伺候过,不过每日都去是真的。”常生不以为然,“东家,怎么了?”
“你可听师爷讲过昙府的事?”莨夏钻进车里,撩开帘子问。
见莨夏问常生,婶子急了,“有什么事就说,别要藏着掖着。”
常生蹙眉回应他娘,“我知道了。”
转而对莨夏道,“也没怎么说过昙府的事。不过有一回倒是很奇怪。”
“什么奇怪的?你说说。”莨夏听得忙问。
常生便道,“是这样的,那时候师爷每日都要去昙府,有一日出来以后心情就不好,大白天的带我去喝了一趟酒。喝多了之后说昙家自取灭亡啊。”
常生说完以后看着莨夏,就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莨夏看着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常生便说,“那日以后师爷就话少了,没多久便溺死在河里了。”
“可是师爷的一家人都去哪了?”莨夏问他。
常生叹了口气,“反正师爷是好人,要说坏也是昙府台。那时候昙府台以一个小小府台去弹压晋王的时候,东主不是可知道吗?”
常生倒是不傻,莨夏听得满意。她笑一笑,“不错,昙府台是罪有应得,那也不能证明你的前主子就没有问题。”
常生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赶马,“反正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为师爷说一句话的。”
莨夏并不是不为师爷平反。而是很多事情堆到一起,他必须先解决了主要问题,最重要危及到活人的事还没有解决,他怎么可以可能先去为死人平反呢。
常生一路上有点不高兴,赶车也赶得不舒心。
莨夏一直在想,合胡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晋阳城,定是有什么密道的。
瞿府台家也有密道,朱家旧宅也有密道,那么这城中到底有多少人家有密道就成了一个迷了。
而这些密道通向那里,才能让合胡人进城之后在神不知鬼不觉当中逃过瞿府台的追捕而行凶。
那死的又是什么人呢?
想来也不会是随随便便的事。
眼看着日落西山,莨夏外在车里休息了片刻,在常生勒住马缰的时候莨夏正好醒来。
她做了个梦,梦里成墨云还是很温柔,看着她的眸光永远柔和万千。
醒来之后,莨夏有些伤感。她从车上下来,看着朱家旧宅掉漆的大门,就是这扇门将他们变成陌路。
他走进朱家旧宅,比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更加荒废破败。
一行人走进去,慕章突然停下来,将众人拦在身后道,“院子里有人。”
与此同时,从院子里走出一个人来,莨夏认得那人,是朱四爷。
“朱四爷?”莨夏纳罕地看着那人。
朱四爷也看着莨夏,看了许久才道,“王妃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调查一些事。”莨夏看着他,虽然不知道朱四爷的底细,却知道他是成墨云信任的人,便问,“您为何会在此?”
“我奉命监察这里的动向。”朱四爷握着刀,一脸警惕地扫过慕章。
“奉命?”莨夏纳罕,看来成墨云还是知道的比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