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不止是残宫,因为包括了整个江湖上的门派在内,男人都是不被算在继承人中的。
这没有明文条例规定,却已经是全天下人的默认。
虽说江湖人没那么多的礼数计较,但男女认知也不可能就差之甚远,外面打打杀杀抛头露面的男人,就算是家境卓越,有追求人有爱慕者,武林第一美男也好,江湖第一大门派也罢,都难免会遭人诟病。
所以残影的上位,算是江湖一大震撼事件,而最开始,残宫传出的,还是会易主的消息。
残宫尽管是残冷这一残家的创建,内里,却跟冰崖这一与云起山相呼应的魔道组织,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残冷与天下第一绣上官罗晓的爱情绝唱,不能动摇他们在一起很久,最后只有两个男孩的残酷现实。
上官罗晓死于难产,一尸两命,残冷很“忠贞”的一夜白了头发,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如是一年,冰崖决定换人时,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才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只是终究放不下亡夫续娶,只能在残宫为两个孩子打好基础,那个时候她也没指望让儿子继承事业,只是想着新的宫主上位后,可以动摇不了现在她为儿子打下的根基。
意外就发生在残影有一次随残冷回冰崖的时候,被一年迈的长老看中,收了徒弟,从此日日夜夜在冰崖上练功,某一天就倒霉的碰上阴炙了。
阴炙反省了一下,隐约有点印象,一个早熟的孩子。
可冰崖早熟的多了去了,那里到处都是从外面带回来的孤儿——刻苦练功的场景,她常没事干四处溜达。
阴年祁就是她唯一印象深的一个,还是因为他地位特殊。
沉默了一下,阴炙想,她应该没错,也许有错,擦!大不了这次放过他一次就是。她其实不太相信,就五岁时一次见面,指不定相处了多久,他就能对自己念到现在。
要喜欢她,做什么没事与她对着干!
随意应和了几句,乔孜哪能看不出来,她已经没心思在这里了,出了门再唠叨几下就打发了人,阴年祁送着人离开,也送不了多远,看着人远去后,长长的睫毛扑闪几下,回了青蓝轩。
阴炙一路的想事情,想起那人似乎是发烧了,揉揉头,回去后感应了一下人在哪个房间,前来迎接的人一个不理,得到结果,人在最偏僻的西院后,就急匆匆赶了过去。
迷情在后面看着人远去,阴炙消失后,就先去了主房,没有跟上。
他突然后悔来了人间,后悔那个阵法,没有把自己给直接拦住,或者天雷下来的时候,没有先干脆点,碎了自己的肉身,让元神回去妖界疗伤。
西院房子很干净整洁,院子里还栽着花草,看不出什么不同,只是整体上死气沉沉的,伺候的几个下人本来正唠叨着,一副闲的蛋疼的模样,屋里安安静静的也好像,还是座空的屋子。
阴炙过来的时候,那些下人都没准备,匆匆忙忙跪下行礼时,那很少回来一次的世女已经进屋了。
送到这么偏僻的院子来就意味着不受宠,可现在算什么,一堆人面面相嘘,想起刚才的谈话,头冒冷汗。
天已经有暗下的迹象,屋里点了蜡烛,也只是堪堪照明,不大能辨清四周的景象,隐约看到内屋里,白色纱帐后摊着个人,一动不动,衬着周围场景,大不吉利。
阴炙脾气一来,就直接扯了那纱帐,眼睛一下子眯起,对准那白的能反光的面孔,他的整个人都是黯淡的,身上也仅仅是一身最后的白色里衣,就算床单被褥华丽富贵,也盖不去这个好像失了全部颜色,只剩黑与白的男人。
在一堆的百花之中没有生气的身影,单薄的一碰即碎。
那唯一艳丽,并且严重艳丽的右眼角曼珠沙华,如同是画在纸上的一样,触目惊心,阴炙本来就急躁的心境,被眼前的画面,更是很轻易刺激的腾起一股怒火。
先前调养里的略做手脚,按理说没了内力,那东西想要再发作的可能性就必定十分低微,除非拼了性命的运功,做徒劳运功,那么这个男人就是在寻死。
身旁属于阴炙爆发的强烈情绪,让本来已经进入深沉睡眠的人,身子剧烈的一抖,恢复对周围的感知时,先是喉咙痒得难受,想要咳出来,浑身上下此时却虚脱了似的,完全的没有力气,这没用的身子更是被人轻易控制,压进了床里头。
勉强睁眼,被迫醒来的残影挣扎一下,突然变得平静,随她突然出现,突然就做此举动,突然就不知为何——
吻他。
唇间除了干燥有了点别的味道,带着浓重的铁锈感,阴炙有点发狂的撕咬着,看着他应该是清醒了,平静了下,“你弟弟,在我手里。”
这是飘瀮见她一直没回去,给来的信息。
拿来对付残影,果然有效果,鲜血顺着牙齿在这一空隙里钻入喉咙,原本没力气的身子,突然有几分力气止不住的咳嗽,“你别动他。”
声音虚的人一碰即散,残影和了然了她想什么一样,把手探上来摸索着绕到她颈上,“你过来这边,是知道了吧!那时候我六岁,我喜欢你,师傅说我若没问题,迟早有一天,你会带着大红花轿来娶我过门,我知道不可能是正君,但是大红花轿,怎么也是侧君吧!现在,我却只是个奴隶。”撑着说完这段话,又想咳嗽,已经是如何都咳不出来了,干脆怔了半天,又接着吐出一句,“你不用这样,我恨你,阴炙,世女,境主大人,我现在。”他摸索着掐她喉咙,声音无力也能听出狠劲,“我其实可以,真想杀了你。”
阴炙没理会他轻的随时会自己松手的动作,只是被人摸着喉咙,终归是不舒服,把手拿开反缚在他身后,“乖乖听话,我会让人好好待你弟弟。”
残影愣了下,然后不动了,整个人虚弱的,在怀里就差一根手指能勾起来,眨眨眼,眼前一片的黑暗,看不到那张脸,他心安了。
就是几天前的事,能看见和看不见只是一觉醒来的事,当时的慌乱突然消失,看不见,挺好,起码能光明正大逃避一些东西,就像把眼前的这个人,当做父亲。
他乖巧的蹭了蹭,阴炙瞧着他怪异的前后差距,突然把人揪起来,隔着一层薄博的衣裳,这人身体温度低的可怕。
残影僵硬了下,闭上眼要别过头去,被人强行又扭回来,一阵细微的风,在眼前波动。
他突然笑了,很勉强的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世女,不需要试了,残影只是个奴隶,您不必在意,死了还能让您少个麻烦。”
阴炙一听就知道自己猜测没错,这人话里没有自卑,一样的带着刺儿,让她忍不住想把人丢下自生自灭,咬咬牙,看他这样可怜就姑且先忍了,她活到现在几十万年都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会忤逆自己的人。
“如果你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会让你弟弟给你陪葬,懂吗?”低下头放下狠话,眼睛失明,自己大概猜得到一点,关于那件事,还得再写信催促催促。
想到那个孩子就头疼,早知道当初遇事,迫于无奈轮回时,就不该想得太多,想着正好去人间玩玩,想着不要有后顾之忧,去下那乱七八糟的命令了。